第5章 4.道別
- 白撿一個相公
- 斛昑
- 3665字
- 2019-08-15 12:02:00
莪術高興了一整夜,雖然不曾入睡,第二日早上仍舊神清氣爽。
她抬頭望向天空,忽覺今日明媚不已,天藍的跟水洗過一樣,云朵白的跟師父的臉蛋兒一樣。
時婆婆站在廚房門口,莪術興沖沖跑去要做早飯,哪曾想時婆婆竟已經做好了。
“咦?時婆婆,您手腕好了?”
“哦,昨晚上涂了些藥油,今早便好了。”
“是山腳那山羊胡子大夫的吧?他的藥還挺神哩。”
時婆婆笑著點頭,“是咧是咧,趕緊吃早飯。”
莪術抓起一個飯團往外走,“時婆婆,我得去找一下夫子。”
才跨出門,就見白芨賊頭賊腦在墻角趴著,見她出來,神秘兮兮招了招他那只圓潤的小胖手。
“你鬼鬼祟祟打什么歪主意哩?”
“師姐,師父起來了嗎?”
莪術看了看師父的房間,師父大人貪睡,此刻自然是沒起來。
莪術挑眉,敢情這臭小子又想偷懶。
“今日的功課做完了?”
白芨仰著腦袋,眼睛烏溜烏溜亂轉,忽而指著天空道,“師姐,你看,天可真藍啊,云也挺白的,嚯!還有鳥呢……”
莪術抬頭一看,忍不住糾正道,“白芨小兄弟,那是鴿子!”
“鴿子不也是鳥嘛。”
鴿子?
她心頭一跳,全身上下不由自主抽疼了一下,這幾日哪來這么多鴿子?
莪術急著去尋夫子,懶得搭理白芨。
“師姐師姐,你去哪?”
白芨屁顛屁顛追上她,小胖手扯著她的衣袖,還真讓他憑借體重優勢將莪術扯得腳步一頓。
“白芨小兄弟,我可好心提醒你,現在入秋了,青苗山頂有積雪了,只要上去看看有沒有腳印子就曉得你今早的功課做沒做。”
莪術諒這小子沒爬上去,青苗山頂是否有積雪他定然不知。
白芨揚眉得意一笑,“師姐你蒙誰呢?方才我才從山頂下來,那雪薄得根本留不下腳印子……好師姐,我功課做完了,你帶我一塊去玩嘛。”
莪術有些受不住白芨撒嬌。
他都快有她這么高了,再加上最近吃得多,身子骨專朝橫向長,但耐不住人家一張圓乎乎白嫩嫩的小臉蛋啊,撒起嬌來還是可愛得緊的。
“明日我要下山,去跟夫子道個別。”莪術壓著嗓子說話,畢竟師父大人的耳朵賊尖。
“師姐,帶我一塊去唄。”白芨瞇眼笑著,扯著她衣袖的小手抖了抖。
莪術把倉卿劍一橫,看著白芨道,“行啊,只要你能將我打敗。”
白芨松開手,眼神一黯,低頭垂目的模樣透著濃濃的失落。
莪術有些不忍,白芨最是黏她,此番前去省思城路途遙遠,沒個一兩個月還真回不來,她離去后,白芨怕是要寂寞了。
耳聞白芨一下一下吸著鼻子,莪術輕嘆一聲,抬高手在他頭頂揉了揉,這臭小子不僅圓潤不少,個子也如春筍般拔高許多。
猶記得初見他時,瘦弱得如同兩三歲的幼兒,彼時他比倉卿劍重不了多少。
思忖間,白芨靈活矮身,雙拳朝她肚子襲來,莪術失笑。
這頭小狐貍果真又戲弄她。
莪術一揮倉卿劍,白芨的小拳頭被劍鞘彈開,然他并不死心,左腳攜帶勁風回旋踢開,她不再大意,連忙偏身躲過,爾后又與白芨對上幾招,白芨顯然很是興奮,盡管招招被她破掉仍舊興沖沖往上撲。
莪術可沒耐心與他對招了,否則夫子的回籠覺一睡縱是她將他草廬另一半燒了也醒不過來。
莪術將倉卿劍拋擲空中,雙手飛快出招,就見白芨苦著臉嚷嚷。
她一松手,接住掉落的倉卿劍,施展身法朝西面而去。
“師姐,他不在那兒。”
莪術猛然頓住,狐疑望向白芨,他還在揉著手腕。
“方才我從山頂下來,看見他往山頂去了。”
“他去山頂干啥?”
“唔……他說現在山頂積了薄雪,應該會有凍死的兔子。”
莪術無語,去年冬天下了大雪,她同白芨在冰天雪地里撿到一只凍得行動遲緩的兔子,爾后到夫子面前好一番炫耀,夫子搓著手披著破襖子在雪地里站了許久也未見一只兔子。
自那后夫子對雪地撿兔子一事耿耿于懷,發誓今年冬天定要撿上一只。
莪術翻翻白眼,此時堪堪入秋,青苗山還算得上綠草如茵,哪知蠢笨兔子會跑山頂去等著夫子撿?
“是真的,夫子當真去山頂撿兔子了。”
她拽上白芨,腳下生風,倉卿劍橫掃攔路枝杈,不會多時便躍上山頂。
這會白芨倒沒說謊,山頂佇立一人,灰衣黑發,頎長的背影略顯蕭索,在青苗山頂薄雪映襯下倒有了一番絕世高人的味道。
“夫子,撿著兔子了?”她松開白芨,笑笑著說道,心想,看你能裝多久。
夫子回身,秋風掃過,黑發迎風而舞,廣袖翩飛,搭配上夫子那張淡眉順目的臉,她腦海驀然跳出“仙風道骨”四個字。
然夫子左手拎著的那只兔子著實有些打我臉,莪術萬萬沒想到,這世間竟真有如此蠢笨的兔子。
莪術拎著白芨跟著夫子去青苗山西邊草廬蹭了一頓烤兔肉,爾后與夫子道別,夫子聽聞她將去省思城參加武林會一點都不驚訝,裝出一副半仙的樣子說他早知如此。
莪術原以為夫子會神秘兮兮遮遮掩掩,不想他坦誠得很,抹了一把嘴角的油便道,“壓箱底的功夫都拿出來了,她已教無可教了。”
夫子所說的便是三思斬,雖說莪術已經學完師父所能教的所有武學,但她一點都得意不起來,昨晚陪師父“練練”時,她總算看清自己與師父的差距。
“你已勉強出師,外邊那些債她自己討不回來,自然得你這個做徒弟的去幫她討。”
白芨扔掉骨頭,眨眨眼,好奇問道,“夫子大叔,誰欠師父姐姐錢了?欠多少?這么久沒還得有好多利息了吧?”
“白芨,我覺得你有必要到我的課堂學一下稱呼禮儀。”
夫子和白芨二人就這個稱呼問題認真“討論”起來,莪術并未理會,腦中還回旋著方才夫子的話,直覺告訴她,“外邊那些債”不止三殘劍那么簡單,原本要下山的興奮心情也因此變得有些沉重。
白芨小狐貍畢竟斗不過夫子老狐貍,夫子正兒八經得教白芨稱呼禮儀,“我與你師父同輩,你既然叫你師父為姐姐,那應喚我為夫子哥哥……”
莪術心下鄙視一番夫子厚顏無恥,一偏頭,但見白芨神情認真,不禁有些狐疑。
“好了,兔子吃完了,稱呼禮儀也教完了,你們兩個小兔崽子速速從我眼前消失。”
白芨恭敬朝夫子行了一個學生禮,還酸不拉唧說了句,“學生告退。”
夫子叫住莪術,目光意味難明,“術兒,記住我的話,下山莫要用三思斬……若實非無奈,切記收招前收回兩分力!”
莪術歪著頭想了想,手又有點癢,夫子看出她意圖,急急招手趕二人走,“趕緊走趕緊走!我這草屋還要住呢!”
莪術忍著惡寒見夫子伸出手滿臉慈愛地揉揉白芨頭頂,連忙拽著白芨離去。
這小子,師父的鳳威之下都不曾如此老實,在夫子面前怎乖巧得像只幼貓一般?
“莫非,方才趁我神游之際,你與那老狐貍達成了什么不可告人的協議?”
“師姐,你怎能喚夫子哥哥為老狐貍呢?”
“夫子……哥哥?白芨小兄弟你中邪了嗎?”
“師姐,我去爬山練輕功去了……”白芨說著身形一展,人影越發小,不過一會兒便隱入樹林不見蹤影。
這……這究竟是怎么了?
師父午間喚她不“比試”“教導”了。
兔子初秋爬山頂凍死了。
夫子一本正經教學了。
就連白芨這臭小子都不調皮而越發乖巧了。
有問題!
很有問題!!
一頓烤兔肉撐得莪術睡不下午覺,閑著無事,她邊自行尋了一個光禿處又行了一遍三思斬。
待收了劍,她看著周身十尺殘地,這才想起又忘了詢問夫子如何收力之事。
莪術本想再去一趟草廬,轉念一想,明日一早便要下山,不如從省思城回來后再問,反正練就這三思斬不急于一時。
天色尚早,思及時婆婆年事漸高,白芨年齡尚幼,而師父又極為懶散從不下山,還是去北斗村多換點米糧來較好。
待莪術回來時已是傍晚,晚飯畢,師父象征性詢問了白芨的功課便打發白芨回房了。
莪術本想幫著時婆婆收拾完后回房收拾,卻被師父叫住了。
“術兒。”
師父今日格外溫柔,這一聲“術兒”叫得莪術心尖兒都打顫,難不成又有什么幺蛾子?
“術兒,出門在外,莫要抹黑了青苗山的面子。”
青苗山上上下下也就五個人,時婆婆不愛面子,白芨更是不知面子為何物,而夫子和師父全然沒有面子可言。
硬要說面子,恐怕也只有莪術勉強要點了。
“師父,您的意思是?”
師父秀眉一挑,涼涼看莪術一眼,不再繼續這個面子話題。
這讓莪術不得不以為師父方才那句話純屬不知如何開口而胡謅的。
“唔……是這樣,你此去時日不短,少說也得個把兩個月,芨兒的功課安排好了嗎?”
今年靠著夫子夜夜不辭辛苦的勞作,師父那兩分藥田即將迎來豐收,以師父大人對種植的熱忱,她自然顧不上白芨。
“師父,白芨究竟是您徒兒還是我徒兒?”
師父秀眉一皺,莪術暗叫不好,連忙道,“我這就去安排,保準讓那小子整日沉浸在武學的海洋中無暇其他,絕對不會讓他打擾您!”
說罷,在師父那兩道涼涼目光逼視下閃身進了廚房。
與時婆婆一同收拾完,莪術又去了一趟白芨房里,那小子蒙著頭躲在被窩不愿出來,她只得隔著被窩囑咐他幾句。
第二日,迎著第一縷晨光,莪術并未叫醒他們,背上行囊踏上下山之路。
快行至山腳時,她見那條羊腸小道的盡頭有一個小小身影。
初秋的清晨微涼,白芨穿著單衣迎著秋風站立,她不禁有些悵然,不舍情緒越發濃烈,甚至壓制了出門的興奮。
行至近前,莪術張了張口,一時之間竟有些不知說些什么。
好在白芨率先開口打破沉默,“我……我就是覺得從山腳爬到山頂效果要比從家里爬要好……”
莪術抬高手揉揉白芨頭頂,他實在長得太快,眼看就要與自己一樣高了。
“臭小子……”
“那……師姐,你走吧,我……爬山了。”
莪術不忍看白芨微紅的眼眶,涼風習習,吹脹二人身上衣裳,原本圓潤的白芨竟顯得有些單薄。
她率先抬腳,胳膊擦過白芨肩頭,才走幾步,只聞身后白芨快速道,“師姐,早些回來。”
當莪術再回頭時,白芨已然施展身法往山上爬,她見那個身影越來越小,竟有一種一去再難回的錯覺。
莪術返身,朝著北斗村行進,再不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