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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chapter30

這兩人一陣唇槍舌劍之際,其余的人雖然沒有上前對罵,但臉色也著實算不上好看,最多冷著一張臉不說話。連原本該上來勸和的那兩人,也眉頭蹙緊,很是憂愁。

家族文武兩道的人有分歧,已經(jīng)不是什么見不得光的秘密了。但縱使這般,一家族人表面上的臉皮卻是下意識地維護住,不可讓外人看了笑話去。

如今,這個四房的庶子這么大放厥詞,而且不把他們兩位長房二房的嫡子放在眼里,他們自然心中不快。

顧云徊借著幕籬的白紗帳,巧妙地掃視了一遍周圍,隨隔著紗,目光卻仍然小心而克制。這一瞧,倒讓他瞧出了一個意外之寶,六房的掌上明珠庾瑤。

庾家六房也是嫡系,但因為這個嫡系是填房后才升的,弄的他們這一支的地位不上不下,但身為族長的老將軍給足了他們作為嫡系的顏面,故過得還不錯。

一個備受嬌寵的嫡系幺子,只是抱胸看戲,而非漲紅耳臉,看起來上挑的眉眼帶著幾分精致嬌氣,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條上翹的弧線,但是眸中幾抹精光,卻沒有逃過她的眼睛。

這樣機靈聰慧的孩子,可真可愛,顧云徊看著就想用自己的魔掌揉亂他一頭頭發(fā)。

造孽!

顧云徊也不知道什么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突然有了這么一個奇怪的愛好,喜歡那些長得格外可愛的孩子,然后捏臉揉毛,顧府的小梨小時候,后來的阿蘇、青吾都沒有一個逃出過她的手掌心。

委實造孽之舉!

還在爭執(zhí)的那兩個人擼起袖子,劍拔弩張的架勢,一副要干架的模樣。

雖然庾成是個文人,但是看這暴脾氣,怕是自小也沒少跟族內(nèi)兄弟們打架斗毆,而且若是他吃虧,與他一母同胞的另二人也不會坐視不理。

而庾戊這里,只帶著一個小廝,奴才自然不敢跟主子們動手,他本人縱然懂得些武道,但這亭中狹小,數(shù)量上不占優(yōu),恐也討不了什么好。

最終還是庾準出面,各自訓(xùn)斥了兩聲,將此事作罷。

庾成輕哼一聲,自然給他面子,轉(zhuǎn)身同自家兄弟一道坐起了。庾戊則選擇了一個離他們最遠的地方,還在招呼他的仆從給他撣水。他跑過來的時候雨下得最猛,一盆冷水澆了個通透,渾身上下都是濕淋淋的,這會兒因著潮氣,更是黏糊糊地粘在身上,很不舒服。

庾戊幾次伸著脖頸,不時向下拉扯著自己的領(lǐng)口,把袖子口高高地卷起,并且把身前的長褂搓成長條擠水。他抖了抖前襟,看著自己鍛煉出的緊實的肌理都隱約地透了出來,一個煩悶,索性把外衫都一把脫了下來。

坐在亭子最后面的顧云徊一愣,還沒回過神來,就被先面一個錦袍緩帶的玉面公子從原先擋住的半身,偏開一站,把庾戊遮了個嚴嚴實實。

“你在做什么!”庾成本就看他不順眼,不時用氣忿的目光看過去,卻沒想到竟有這般的粗人,竟在大庭廣眾之下就脫了外衫,更可況,這里還有未婚女子。

庾瀏也站了起來,指著庾戊,也情緒有點激烈,“大庭廣眾之下,你耍什么流氓!”

庾戊也一頭霧水,不都一幫大老爺們,衣裳濕了,脫了一下外衫怎么了。真要在戰(zhàn)場上條件艱苦,還管什么糙不糙的,這些修文的人怎么學(xué)著學(xué)著,越來越斤斤計較了。

庾和看自家兩個弟弟都出口了,趕忙起來解釋,“我們是跟流景樓主一道來的,樓主是客人,又是女流。你一個男子大庭廣眾之下脫衣,于客人無敬,于禮不和?!?

庾準和庾旬也上前遮住庾戊,庾準作為詩會的發(fā)起人,還有樓主的邀請者,又做了一遍解釋。

庾戊也是一愣,往后一瞟,只看見被把玩著腰間玉佩的瑤弟身后,一片青碧色的衣角。又往下一瞧,果然露出一雙女子穿的繡鞋。

他原先刻薄的面上,迅速升起兩片彤云,馬上背過身去就馬上穿上自己的外衫,手忙腳亂地系好上面的扣子,與剛才有點趾高氣揚的模樣截然不同。

不管上面還濕了大片,又用手拍了下顯得平整,上前恭敬地拱手道,“這位姑娘,在下剛才沒見到姑娘,是在冒犯了,真是對不住?!?

顧云徊圍觀著他的轉(zhuǎn)變,從一開始的看戲,突然覺得倒是有點可愛,與前面擋住她的庾瑤又是不一樣的可愛了。

庾戊一拱手,沒有馬上得到回應(yīng)??粗鴵踉诿媲暗拟赚?,又好聲好氣地道,“瑤弟,你稍微讓一讓,我看不見這位姑娘了。”

庾瑤纖長的手指放下了把玩的玉珠,抬頭沖著庾戊露出一個笑來,嘴角處浮現(xiàn)出一個淺淺的酒窩,看起來笑開新月樣的眼睛,很有幾分俏皮。

“剛才,我可是在戊哥作那不雅之事的時候,幫你遮住了樓主的視線呢,戊四哥要不要先向我表達一下感謝之情啊?!?

庾戊嘆了一口氣,“當(dāng)然要謝瑤弟你了,現(xiàn)在你讓一下,我得親自得向人家賠罪。”

庾瑤笑著點頭,“行,不過戊四哥得記著,下次出去吃酒可得叫我一道?!?

庾戊當(dāng)然是接受,馬上拍拍他的肩膀應(yīng)承下來,“當(dāng)然可以,當(dāng)然可以啦。”

庾瑤這才靈巧地挪開步子,移到了庾準和庾旬的旁邊的位置上。

經(jīng)幾個人一番交談,亭子倒是莫名多了幾分熱氣,比起之前雨霧蒙蒙的涼爽起來,多了一分不同。

庾戊賠著笑把面前這個小公子送走,這下看到被藏在人群后面的這個姑娘,有著流景樓主這等名聲之下,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

那姑娘衣裙不甚華麗繁瑣,反而是水墨般的清雅秀麗,深青色的腰帶束腰,烏發(fā)和姣好的容顏都掩蓋在那頂幕籬的紗布下。纖瘦的背半倚著美人靠,身后是雨簾,依托著背后的繁花細草,恍若畫中人。

庾戊自詡是個地道的武人,不太懂文人的那種酸話,這一下看到氣質(zhì)高雅、端莊秀雅,卻又同那種矯揉造作不同的姑娘,一下子倒是卡了殼。

半晌也只說了一句,“剛才多有冒犯,還請恕罪?!?

顧云徊幕籬的上檐角微上抬一點,好像是視線對上一樣,隔著那看不清楚的紗布,聲音空靈,“無礙,剛下托瑤六公子,我并未看見分毫。”

庾戊下意識看向庾瑤,那小公子驕傲地揚起下巴,顯得很是得意。

亭子里的氣氛一瞬開始變得松了不少,剛才那張分裂式的對峙氣焰,也在不知不覺間,悄然消失不見了。

庾戊不好意思撓了撓后腦勺,請完罪后,馬上退回了原先的地方。坐立難安一段時間,扯上自家小廝,不顧雨勢,直接淋著雨跑了回去。

外面的雨幕好像又小了幾分。

亭子里氣氛就快結(jié)成冰的時候,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由輕轉(zhuǎn)響,亭中人都一同看過去,思忖著不知是哪家?guī)Я藗愕男P,竟然來得這么快。

沒想到出現(xiàn)的是一個看起來豆蔻年華的少女,頭上扎著兩個雙環(huán)髻,各綁著暖色的綢帶,綢帶底下點綴著垂珠,看起來軟綿綿的,討人喜愛。

她兩步并作一步,輕盈地上前,收傘跑到了顧云徊前面,一副等著被表揚的模樣,抬起她的臉龐,眼眸亮晶晶的,“姑娘,我來接您了,您久等了吧?!?

顧云徊抬手揉著她的頭,“還好,怎么是你來的,這么大的雨,一個小姑娘出來多危險。青吾呢,他怎么沒半點君子風(fēng)度?”

阿蘇扯著她的衣袖,辯解道,“青吾他正在做草藥研究呢,實在不方便抽身出來。我倒是空閑,距離也不遠,一個人也沒什么關(guān)系的?!?

顧云徊起身,牽起她的手,向周圍坐著的公子們頷首示意,“既然如此,我就先回去了,小姑娘在雨中久呆,一旦浸入了寒氣,容易感冒。”

幾位公子也都了解,這么小年紀的姑娘,的確是容易受涼的年紀,都齊齊抱拳,送她先行離開了。

顧云徊一手攬在阿蘇的我身后,一手撐著那把傘,兩個人在雨幕下一同前行。

雨珠落在傘面上,發(fā)出宛若東珠落在碧玉盤上墜落并且滾動的聲音,有輕有重,有清有鈍,就像一支格外動人的曲子。

阿蘇好像受了些涼風(fēng),縮了縮身子,往她身邊靠了靠,“姑娘,今天詩會怎么樣,可有趣嗎?”

顧云徊搓了搓她的小手,阿蘇的手除去掌心外,其余的手指上格外冰涼,“還可以吧,不過對阿蘇來說,可能并沒有這么有趣?!?

阿蘇抬頭疑惑地問道,“是嗎?青吾說了,姑娘最喜歡在這種枯燥的事情里找樂趣了,難道不是這樣嗎?”

顧云徊輕笑一聲,“倒也沒說錯,的確是這樣。”

“那姑娘覺得庾家到底如何,我覺得宅邸的人都古古怪怪的!”

“是嗎?”她的眼眸看向不遠處的朦朧煙雨,淡淡的話語從雙唇中而出,“你看這雨,它是何樣,這府中人,便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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