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chapter29
- 不作閨香當驚凰
- 葉秋霖
- 3103字
- 2019-10-07 20:18:25
用膳后,這時的顧云徊正好在旁觀青吾分藥,阿蘇也拎著裙擺蹲在一旁,三人剛用過晚膳不久,權且當作消食的飯后閑趣,打發時間最好不過。
阿蘇小心翼翼地指著唯一一株沒有放到錦布上的藥材,好學地問道,“青吾,這株是什么呀,為什么只有它躺在匣子里,而不是取出來同其他藥材一起。”
青吾戴著手套,指了指匣子里的那種藥材,“這可是一種昂貴又危險的藥材,名喚藥山珍,毒藥雙用,但是用來制毒更多,因為尚未加工前的原生藥山珍從內到外都是有毒的,而且還是劇毒。”
阿蘇原來還感覺新鮮地想要湊近些看,一聽這是劇毒藥材,跟只受驚的兔子一樣,竄得一下就跌坐回了原地,還用力地蹬了幾下后腿遠離。
她一邊還捂住嘴巴,雖然遮掩不住她倒吸氣的聲音。小臉嚇得慘白慘白的,下一秒就會撲倒顧云徊懷里也不奇怪。
青吾看著她的樣子,全然沒有安慰的打算,只是笑瞇瞇地看著她,一副“你被我捉弄了,我很高興”的一種詭異古怪的神情。
顧云徊好笑地看了她一眼,上前揉了揉她毛茸茸的頭發以示安撫,這時正好就有人在打瞌睡時送來了枕頭。
入夜前一盞茶,有仆人來通知顧云徊明朝會在后花園的靜波湖旁舉辦一個小詩會,來問她是否賞臉一觀。顧云徊自是沒有拒絕的理由,爽快地答應了。
雖說是這么一件小事,但隱約間可以窺見幾分門道了。
第二天,庾準又特地來她的院子門口等她,兩人一同前往,他如此殷勤,也沒換來顧云徊一個眼神,權當做一個領路的使者。既然對方憋著話死活不愿意說,反倒要千方百計地試探,那便看看究竟是誰的耐心更勝一籌吧。
兩人到達靜波湖時候,不少人已經到了,大多都穿著較為素雅成色,衣裳的紋樣也大多都是流水紋、如意紋等偏向文人墨客的喜好。從這點很容易就能看出,這一批幾乎都是文道一派的庾家子弟。
他們見他們二人過來了,也都很給面子地拱手表示歡迎。
當頭站著的是一個頗為消瘦的男子,面色像是大病初愈般泛著不自然的白,但是若單看眼睛,他卻又是幾人里最為出彩的。腰上謹遵著“君子無故,玉不離身”的古訓,佩戴著一塊羊脂白玉,打磨成圓,象征如意。
他已然戴上了青冠,證明此人已經過了二十及冠的年齡,算是這輩人中的年長主人了,怪不得能讓他站在最前面的位置。
庾準看到他,也舒展眉目,嫻熟地打了招呼,“旬哥,好久不見了。”
被稱為“旬哥”的那人也頷首回禮,風一吹又止不住咳嗽起來。
庾準上前為顧云徊介紹著,“這位是我表哥庾旬,是我二叔家的次子;后面三位是三叔家的弟弟們,分別是庾和、庾成、庾瀏;旁邊佩著琉璃珠的是五叔家最小的小公子,他們的掌上明珠,庾瑤。”
顧云徊與幾人一一見禮,雖她是客人,但仍然是行的平輩之禮,不驕不躁,不過分占他們輩分上的便宜。
庾旬接過話開頭,“今日惠風和暢,日光和煦,不妨移步那邊的亭子,攬靜波湖之美,彼此作詩如何?”
庾準第一個點頭贊許,后面幾位也齊齊稱好,顧云徊倒是沒有什么想法,也隨意地點頭,跟著他們朝著亭子走去。
顧云徊端坐在一旁的美人靠前,而其余幾人在亭子中各取地方,互相踱步而行,一邊絞盡腦汁地思考著詩作。她轉頭看向靜波湖,這個角度微上與湖面,從這里看下去,一片清澈見底的湖水都好像被水晶替代,波光粼粼,細碎的光點不停地閃亮。
此間也不乏有上來拉關系的人,也被顧云徊以打太極的方式一一掐斷了。這個時候才搭話的人,耐性不夠,心浮氣躁,不可取。
她在自己心里的小本子上劃去了幾個名字。
幫助他們并不難,只是挑選棋子的時候,一定要挑選那種最好用且有自知之明的棋子,不然被反咬一口或者過分無用,可不會獲得收益。
雖是詩會,顧云徊并不直接參與,她只坐在一旁聽他們發表詩論后互相點評一番,也不多發言。京都中文人墨客集會怕也是如此,只是她往日行色匆匆,并未有機會親自參加,如今想來倒是有點遺憾了。
一行詩會后,她的名單只剩下了寥寥三個人名。
行詩之后,幾人都坐在亭子里開始閑談起來,聊得是大多數文人都會談的喜好的文章和文人,令顧云徊吃驚的是,其中數次出現了一個熟悉到死的人物——前任尚書吳老頭。
雖然吳尚書可能剛過不惑之間,但她仍是覺得這個名頭叫起來更順暢,京都天驕的童年陰云、心狠手辣的一代摧殘者,吳遠升。他最早出名卻是靠著一手字字珠璣的好文章,成功封為狀元,而后轉頭一跳,就從翰林院跳到了尚書府,一代天驕中的天驕,也不為過。
“吳尚書雖已經隱退多年,隱跡江湖,但是當年那手好文章,著實是令我輩折服。”庾旬也忍不住贊嘆,眸光中流露出羨慕的神色。
“是啊,若是我此生有其一兩分光彩,也心滿意足了。”庾準也感慨道。
另外的庾家三兄弟也不住贊嘆,“吳尚書實乃我輩之中的楷模,只可惜在京都時天高路遠,是難見面,到了如今直接逍遙,不問世事了,恐難尋蹤跡了。”
顧云徊心想:那不是廢話嗎?京都兩大不好惹的人,吳尚書和她外公薛老將軍。京都兩大被她叫過老狐貍的人,吳尚書和她親爹。雖然這個換算有點詭異,但這么一看,吳尚書等于外公加親爹,這誰吃得啊。
連我一年里都有半年摸不到他的蹤跡,更可況你們這些人了,老吳恐怕連拜路塵的機會也不會留給你們的。他性格實在是差到極點了!
剛在探討著,外面猛然一陣驚雷,下起了瓢潑大雨來,架起了層層的厚厚雨簾子,看不清外面的情況。
天變色得太快,亭子中的人都沒有來得及撤回房子里,就生生地被困在了湖邊涼亭中。庾準走下一步臺階,伸手探了一下雨勢,雨珠入豆點般的迅急快速,落在未長繭的掌心上,還有些微的痛感。
風急雨重,是自春入夏間,慣常出現的景色。
他轉身無奈地攤手,“我們怕是要在這里稍等一下了,應該很快就會有人送傘過來的。”
幾人應下,顧云徊也點頭,轉了身子不言語,只欣賞這外面的雨景。
她平生一大興趣便是賞雨,之前一次較為仔細的是在建安城,建安城按方位看算是北方,而荊州則是實打實的南方,雖然如今入夏雨勢兇猛,不似詩話本中煙雨朦朧,婆娑曼妙,卻仍然自帶著南方草木的現象,一緩下速度,便如蛛絲一樣又細又長,浸入田地又輕又靈。
這里的雨,看起來,聽起來,都是格外溫柔,格外纏綿。
千百條細絲傾斜而下,看來溫柔無辜,絲絲入扣,但又交纏在一起,難分難舍,怪不得常拿雨絲比愁緒,真不是誰比誰更難解開。
她一下出神,亭子口就又出現了爭執。
“我倒是誰,這么大雨擠在這座亭子里,原來是一幫全身窮酸氣的書生呀。沒什么正事,只能在在亭子里看雨寫酸文啊。”
那人身上衣裳淋濕大半,一邊撣水,一邊說著刻薄話。身上穿著薄鎧甲,看起來像是剛從一處習武場出來。他的語氣很不好,哪怕面前有庾家嫡兩房的嫡子,說話也沒有半分客氣和回轉余地。
這里也有性子暴的人,馬上忍不住反懟開口。
庾成聞言脖頸上青筋乍起,不顧自己哥哥庾和的阻攔,一下跳到那人面前,“庾戊你嘴巴給我放干凈點!若是你不愿意,現在就滾出亭子去!”
原來那人是庾家四房的庾戊,身著薄鎧甲,手上持著金戈,明顯就是修習武道的人。
“滾出去!庾成你不是自詡高雅文人的嗎?這么粗魯的字你也敢用,不怕臟了你那文書詩卷嗎?這亭子是庾家的,我也是庾家子弟,憑什么不用。你也不過同我一樣是庶子,難道你覺得你還能指示我嗎!”
庾戊一邊洋洋得意地嗤笑著,一邊指使著跟著他進亭子的小廝,上上下下給他擦著水珠。
庾成不甘示弱地斥道,“小人得志的模樣!”
顧云徊做在一旁聽著他們互懟,算著時間等著兩位嫡公子出來打圓場。他們嘈雜的聲音,揉碎了面前姣好的雨聲,真是掃興至極。
原來,一戶大家族內,分文武兩道,倒不是什么特別奇怪的事情。但可能因為是以武起家,而且世代以武揚名、以武立家的荊州庾家,所以大部分人仍然不能接受其中一部分人棄武從文的行為。
而且,在如今的世道下,從文之人幾乎沒有什么上進的渠道,只能自作自樂,長此以往,從文之人自然也就只有被其他人恥笑欺辱的份了。
放在別家不以為奇的事,落在庾家卻使得兩幫人勢同水火,真是各家念各家的經,一切皆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