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卷英雄”菜蟲蟲??
菜蟲上學約一個月,忽一日,我接到老師電話,老師的聲音有些擔憂:菜蟲爸爸,今天考試,蟲蟲一題也沒做呢,把空白卷交了上來。老師很奇怪,因為她在考試時還跟菜蟲說,你應該把這個試卷做完。可是菜蟲還是交了白卷。
掛了電話,我很好奇。抱歉,我真的沒有羞愧,只是猜測,菜蟲是怎么想的呢,這個稀奇古怪的小孩,這次又是怎么回事呢?下午,我帶著疑問,興沖沖地去接菜蟲,展開一段父子對話:
菜蟲,你們今天考試了?
嗯。
那考了幾分啊?
我沒有分數呀。
沒有分數?我故作驚愕地問。
爸爸,什么叫考試啊?
我愕然,又恍然大悟。原來,菜蟲不知道什么叫考試,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遇到這個叫作“考試”的怪物。對于我們這些從應試教育中翻滾出來的身經百戰的家長而言,考試是一件不言自明的事情,但對于菜蟲,卻是他人生第一遭。我仔細回憶,搜索腦子里每一個褶皺,確實,在此之前,我與蟲媽從未說起過任何一個詞,與考試相關。就是說,菜蟲交白卷,不是他不做,也不一定不會做,更非藐視老師,而是他確實不知道什么叫考試。但我又很奇怪,考試的40分鐘里,菜蟲在做什么。
玩啊,菜蟲說,切橡皮。
啊哦,我說。我知道的,在開學的最初一個月里,菜蟲和他同桌最熱衷的游戲,是用直尺做刀子,把橡皮切成一塊一塊的。這有好處,后來吃牛排,他就能自己一塊塊切開來吃了。
考試,就是在規定的時間內,把試卷上的題目做好,然后交給老師批改。我給考試下了一個定義。懂了嗎,菜蟲?我著重再問一句。
知道了。菜蟲說。
我跟老師回了一個短信,說,我已經了解過了。
過了沒幾天,菜蟲回來跟我說,爸爸,考過數學了,我考了33分。
我大汗,就問:菜蟲,你現在知不知道什么叫考試啊?
知道啊。
那你為什么不做這些題目啊?我指著試卷問他。
我不認識這些字,菜蟲指著題目說。
嗯,對的,在上小學之前,我并沒有給菜蟲認字。小學一個月,還看不懂題目,當然再正常不過。我又跟數學老師解釋了這個問題。至此,大概所有老師都知道我對菜蟲的要求了,這個要求就是沒要求,自后便不再對我有啥要求了。于是菜蟲的小學生涯,又如幼兒園一般,優哉游哉。
現在菜蟲二年級,若以考試分數而言,他不是最高的,但也不是最低的。這說明一件事:交白卷無傷大雅,孩子終能應對那些加諸他身上的任何挑戰。我與蟲媽的態度是,不做過多的評價。若分數高,會簡單地表揚一下,若低,則顧左右而言他。總之,家庭生活,與分數無關。父母自不能讓孩子屏蔽考試,但我們可以用自己的姿態,告訴孩子分數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今天在學校開心嗎,交到了好朋友沒。諸如此類。至于不得不面對的分數,那不代表任何問題,僅僅是菜蟲需要自行解決的一個麻煩。
我見到太多焦慮的、不想輸在起跑線上的家長。我有時候想,這個白卷以及33分的分數,放在他們孩子身上,又會如何。家長的焦慮其實來自兩個方面:就淺層次而言,無非是家長的虛榮心,似乎孩子考試分數高,便有面子;就深層的原因而言,這是對教育,尤其是兒童成長規律的外行。人生很漫長,因而童年的準備階段尤為重要,這個重要性不是分數名列前茅,也不是主流的“品學兼優”。在意志品質之外,始終保有那種與生俱來的、對萬事萬物的天然好奇,這一點,尤為重要。身為教師多年,我見過太多被九年制義務教育摧殘的孩子,其中最令我感覺力不從心、無從幫起的,就是那些喪失了求知欲的孩子。教育的失敗,以徹底摧毀孩子們的天真好奇心為甚。唯一的分數指標,一元的評價體制,為惡甚巨,家長老師,能不慎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