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從縣城到家時，宋南枝正蹲在院門口拔草。

李清“當…當…”敲鐵門，

“媽～媽～”

“清兒，你今天怎么回來了”

宋南枝抬頭朝門口看，停下手中的活，起身拉門栓，

“這兩天有空，回來看看”

李清見院子除了菜地都鋪上了水泥，西頭新的廚房已基本完工。

“清兒泡杯茶喝”

李清往外拉開堂屋紗門，走進堂屋，從書按上的圓形托盤里，拿出一只白色搪瓷帶把的茶杯，

在靠墻邊的水瓶里倒點開水洗洗，倒掉。

餐桌上有圓形鐵皮小茶葉桶，李清揭開桶蓋，抖抖小鐵桶，用手指把上層的茶葉夾起一撮放入杯里，右手提起水瓶，左手撥掉瓶塞，滾燙的開水，淅瀝瀝直沖杯底，杯口升起一股熱氣，茶葉在杯里翻滾著，有的沉入杯底。

滋呀一聲，宋南枝開門走進堂屋。

李清微笑著問

“新廚房建好啦？”

“嗯，還未完工哦”

“哦，我看看”

李清隨著宋南枝往西邊走，宋南枝推開一扇普通的栗色防盜門，走進新廚房。

油煙機沒到貨，墻上兩個孔已開，廚柜門未裝，臺面大理石還沒鋪，北邊衛生間門未裝。

“還沒完工？”李清疑惑不解。

宋南枝一肚窩火，娓娓道來。

從三月開始動工，我讓李云給了我兩千元，讓李云找瓦工師傅，瓦工師傅（賈仁老婆的老舅）

說要新建一間瓦房再加上三間老房換新瓦，工錢總共壹萬陸千元。

侯九幫我買黃砂，一車要二百元，我問砂廠賣砂的，他們說只要一百五十元，我自己去砂廠買了。

侯九說水泥他給，水泥也拉到院里了。

紅磚、紅瓦我都買了，送到院里了。

李云和賈浩風鳳火火得跑來，脖子上青筋鼓起，瞪著眼，咆哮

“老舅你們把活停下！停下！別干了！”

“媽，你要建新廚房，你要讓清兒和鳳兒把錢先拿出來才建?！?

賈浩急急忙忙拿起電話打你電話，你的電話怎么打不通，賈浩又趕緊撥通歐陽電話，說讓歐陽打錢過來，歐陽說

“大姐在家先墊上，放假時回家再算，該我出多少給多少?！?

賈浩眼睛瞪著圓圓的，蹦起多高，“別干了，停下！別干了！”

我氣得發抖，清兒呀，嗚嗚，

水泥、黃砂、紅磚、紅瓦都堆放在院里，瓦工都下地腳線了，突然又不建了，別人會說我們一家人不三不四！

我斬釘截鐵地對瓦工師傅說“你們別聽李云和賈浩的，活接著干，沒有錢，我借錢都要把這廚房建起來！”

瓦工師傅們一看我態度堅決，又接著干活。

我中飯我燒給瓦工師傅們吃，早飯和晚飯我不官。

房子終于建起來了，三間老房的瓦也換成了紅瓦。

侯九說“媽，這一廚一衛內部裝飾材料從我這拿，活我來干。”

我說“那當然好了。”

李云對我說“侯九干活不行，去年在我家干活，還未干兩個小時的活，中午叫來兩三個人吃飯拼命喝酒，下午不知跑哪睡覺去了，一個下午不見人！做事太不踏實！第二天我找別人重新干了。”

哪知道侯九什么時候站在廚房門口，全聽見了！

瓦工師傅們也說掛瓦條質量太差，價錢卻不便宜。掛瓦條是侯九經手的。

廚房的地磚，侯九推薦的那種顏色太淺，不耐臟，我說不喜歡，侯九當時就不高興了，繃起臉，撂下干了一半的活，快步走向院外，騎上電動車就走了。

第二天侯九不管我了，不來干活。

我只好讓賈仁來接著干，賈仁在縣城開店，活忙，這么左一天右一天，拖到現在還沒搞好。

侯九呢還責怪賈仁來干活，不理賈仁了。

都是你們叫我建一間新廚房，你們現在又不管了，還不是沒錢嗎？若我自己有錢，我不求你們！

李清笑著說

“媽，你正月講老廚房離堂屋遠，端菜不方便，建一間新廚房，哪曉得你講干就干，動作這么快，我以為你下半年動工啊。

媽，你別急，房子快搞好了，你說說現在還欠什么錢？”

宋南芝擼嘴走去東屋，從柜子里拿出一個小本

“清兒，你看，每一筆，不論是材料還是工錢，我都記了明細賬。

水泥都是侯九支持的，總共大約三千多元。

還有廚衛內部裝飾這些是賈仁接手在搞，未完工。（五米地柜，臺面是石英石、鋁合金柜門，一只抽油煙機、三個鋁合金窗，衛生間鋁合金推拉門，衛生間玻璃門，廚衛吊頂。）

瓦工工錢一萬元，未付。

別的錢，我自己都付清。這幾年國家補助一些錢，逢年過節家里親戚還有你們給我的錢，攢攢存著在，這次花掉了。“

“媽，現在就是說，鳳兒侯九支持三千多元；賈仁這個還未完工，估計不超過一萬元；我現在給你五千元，先結算一部分瓦工工資。下次回家看全部完工了，大家在一起算算，反正大姐鳳兒我們三個人攤嘛，不夠我再補給你。行嗎？”

“行”

宋南枝心情稍微好了些，臉上的皺紋也舒展開了。

“打個電話讓大姐、賈浩、鳳兒、侯九過來吃晚飯?！?

“媽，我來打”

李清拉開東屋紗門，走近東屋，

靠門處就是床頭柜，還是那年搬回老屋后小舅裝的一部座機。

李清看看墻上掛歷邊的電話簿，找到李云電話撥過去，電話沒反應，但指示燈亮的。

李清又撥了兩遍，還是沒反應。

“媽，你電話怎么打不了？”

“電話壞了，”

“壞啦？”

李清掏出自己的手機，打電話給李云、李鳳。

“我們現在一起上街看看，幫你買個手機，方便攜帶，可以裝在口袋里?！?

“買個手機啊？”

宋南枝臉上露出一絲興奮。

李清、宋南枝洗洗手，擦干，用塑料袋提上舊電話機，鎖了門，向街頭走去，進了一家手機店。

李清趴在柜臺上往柜里看，有三種老人機：

第一種，一百九十八元，屏幕太??；

第二種，二百九十八元，屏幕還行，手機顏色偏暗；

第三種，三百九十八，屏幕比第二種大些，大紅色。

“想要什么手機？”

“哦，幫我媽買一個，”

“老板這兩種拿出來看看?！?

“好”

店老板笑吟吟地把第二、第三兩種手機拿出來。

“媽，你喜歡哪個？”

“這個顏色好看，鮮亮?！?

“我給你們調式，號碼還用原來的，把電話卡拿出來，裝入手機里?！?

“我來調一下音量，下載首來電鈴聲，我再把你家人電話設成快捷鍵，1、2、3…，阿姨您只要按1或者2或者3，不需要拔11個數字了。方便多了，現在好多上了年紀的都這樣設置?！?

“試一下通話，您聽聽，聲音好清楚哈”

宋南枝拿起電話，在手里摸著對李清說

“這幾百元在你們那不算什么，在我這就是不少錢哦。”

李清微笑

“老板現在有沒有什么活動呀？“

李清問

“現在只贈送充電器和一塊電板。沒有其它優惠活動?！?

“老板，那個電話機還能用嗎？”

“壞了，不能用了。”

“那我帶回家，放起來。”

剛穿過馬路，碰到了李云和李鳳。

“讓侯九和你一起來吃飯嘛。怎么就你一人？”

“他今天喝喜酒，不來哦?！?

李鳳眨眨眼睛呲牙應著，見宋南枝手里拿著手機盒

“二姐給我買個手機，原來那電話壞了，不能用?！?

“大紅色？這鮮亮。”

“我們老年人就要用顏色鮮亮些的”

李云湊上來看，默不作聲。

“大重呢？”

宋南枝問李云

“今天星期天，她媽媽帶去縣城家里玩。”

母女四人到老屋，家里冰箱都有菜，又摘了把青菜炒，李云圍上圍裙，正準備炒菜，院門外有人敲門

“當當”“當當“

傳來女人聲音

“大姐！大姐?！?

“四媽”

李鳳笑哈哈跑去拉開門栓。

“喲～鳳兒，清兒，你們都來家啦，嘻嘻嘻?！?

李清、李鳳和張菊握手擁抱后手拉手走進老廚房，

“今天李云炒菜呀？”

“四媽”李云微笑著，

“這么巧啊，曉得我們要開飯了，哈哈哈”

“是的哦，大姐，我是聞著香味來的。”

“你早不講，我們都沒買菜，都是素菜”

“好的很，大姐啊，嘻嘻嘻”

“四媽，喝茶。”

“喲，謝謝鳳兒丫頭子?！?

“四媽，你什么時候回家的呀？”

“前天，我家父親生日嘛。今年七十九歲”

“哦，干爺爺平時就一個人在家？”

“不就一個人在家嘛，沒有辦法啊。暫時自己還能動，身體還行。

我又要照顧你四叔，四叔活重啊！我經常抽空回家看看。這么遠，跑來跑去，車費不得了啊，“

“老四六十歲了吧？再干兩年回家不干了?！?

“我的大姐，老四舍不得嘛，現在還能干得動，掙兩個錢養老啊。到門口能干什么呢？”

張菊兩片薄薄的嘴唇，不停的吧啦吧啦，眼睛嘰里咕嚕隨著嘴唇的節奏轉動。

“菜炒好了，我們到堂屋去坐，”

“好，大姐?！?

宋南枝從東屋紙箱里提出一瓶酒來。

“我們喝兩杯”

“嘻嘻嘻，好?！?

碗筷酒杯燙好，菜端上桌子，幾個女人坐下。

“這么多菜，大姐講沒買菜？還要買多少菜呀？哈哈哈”

“來來來，吃菜，我們筷子動起來”

“四媽，你那個侄女小林現在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