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者有心聽者有意,可這心和意卻各不相同。
墓下城面上發青,抬頭看向了聘禮前的姬清明。只見她,玉指輕點,從放置在最前列的箱子里,拿出了一只紅珊瑚簪子。
“其余的,你拿回去。至于回禮,今日你寫下,只要我有的,明早前我送至你府上。”姬清明面無表情地當著他的面將簪子簪進了自己的發上,淡淡一笑,便回了府,留下眾人一副驚訝的表情,互相嘀咕著姬家小姐的氣質做派,以及那絕世的容顏。
下面抬著聘禮的下人見這般情景,一時間不知是把聘禮抬進姬府還是抬回去。正當犯難之時,墓下城目色一定,對著姬府的大門道:“既是聘禮,送出墓府已無送回之理。既然姬家小姐已收了我的東西,剩下的,一半送至大周姬家,另外一半,以姬府之名,架粥鋪,分食眾人,已解城外貧民之苦。”
墓下城一語出,四下的眾人皆為他鼓起了手掌,一時間姬清明與墓下城被大都內的百姓稱為璧人一雙。
屋內,姬清明剛進云青臺便將發間的簪子取了下來,遞給了身旁的白英:“將這東西收起來吧,以后說不定能用上。”
“是。”白英剛準備放東西,姬清明便看見了案上的玫瑰餅,便立刻叫住了白英:“對了,你有沒有發現,這幾日王靈兒身上的味道,不一樣了?”
白英放下簾子,邊收拾首飾盒邊笑道:“城里的姑娘哪有不搽粉抹脂的,小姐若是喜歡,明日我便讓人將城里所有的胭脂水粉給您送來,您啊,挨個兒挑。”
“小姐,這是門房那里拿過來的。”還未看見白樺的人,便聞見屋外的聲。
白英掩面一笑,迅速地上前撩起簾子,等著白樺進來。果然,白英剛撩起了簾子,白樺便急匆匆地拿著托盤從外面進了屋。
“小姐,您剛回來,那墓下城便讓人將聘禮分了兩份,一份送往了大周的姬府,另一半打著咱府上的名頭在城外搭起了粥鋪,接濟百姓了。給,這是那人臨走前給府上的傳喚丫頭的,說,這便是他想要的回禮。”說著,白樺便將托盤上的東西呈了上來。
白英看了姬清明一眼,上前拿起了托盤上的東西,打量了一番,道:“這物,好似一個畫軸,小姐,您要看嗎?”
姬清明面無表情地盯了那東西許久,道:“打開看看吧,我倒要看看,他究竟想要什么東西。”
白英點了點頭,伸手便打開了畫軸。
畫軸之上,云巔之外,只見一紅衣少女翩翩于云彩之間起舞。運筆力道,筆觸勾勒間無一不彰顯著作者的畫工技巧及用色嫻熟,除非大家,要不,絕不會有如此功力。
姬清明眉角微蹙,抬手指上了畫作的落款處——墓下城。
“這畫中之人不就是小姐嗎?那墓下城將畫送過來,是何意思?”白樺一臉疑惑地看向白英。
白英見姬清明面帶異色,連忙將畫軸收了起來,遞給了白樺:“你先將這東西收進庫房里去,然后去后面拿些云絲金蕊泡上,這邊茶壺里的都涼了。”
白樺看著手里的畫軸,不情愿地點了點頭,便離開了屋子。
白英見白樺離去,這才松了口氣,上前將姬清明手中的絡子抽了出來:“這絡子小姐已經打了好久了,今日瞧著,也快完工了吧。”
姬清明回過神來,看了眼那七彩絡子,想著某人,淡淡一笑:“旁人一盞茶的功夫,我竟熬了五天還未做完。你說這話,是在嘲我?”
白英見姬清明面色好些,這才放下心來,上前大膽地問:“小姐,白英有件事一直不明白。說出來,怕小姐生氣,不說,心里卻是憋得很,所以,今日還請小姐允我一問,若是惹著小姐不悅,還請小姐恕罪。”
姬清明見白英這般問話,心中不禁好奇:“你在我身旁這樣久,我的心思想法,你向來是懂得的,今日你這樣問,反倒讓我好奇了幾分。你盡管說來,我不罰你便是。”
白英見姬清明這般答話,便不再顧忌他事,道:“小姐因命說,親下青云巔尋得那墓下城,可后來您為何有何醫圣長生在一起了呢?既然您已經做出了選擇,為何不一走了之,偏偏便宜了那風辛?”
姬清明聞言,想著這幾個月的種種,有些東西,又不免擾了她的心頭。
她望著白英手中那七彩的絡子,心頭的牽牽扯扯又開始不清不楚地胡亂攀扯著。
許久,姬清明才定回神,看著白英回道:“那籃子里的線團剛送來的時候,亂得很,可當我費盡心思將它從雜亂里清理出來后,才會發現,它與其他的線編織在一起時,竟格外的難看。索性,就換了一種絲線。這次的顏色,與絡子上的南珠相得益彰,配的很。于是,才有了你手中的這串七彩絡子。”
說著,姬清明從白英的手中拿過了絡子,接著說道:“起初見他,我確實歡喜。可自來大都以后,有些東西我不能再假裝看不見。為奴時,他便隱藏御術。那女嬉的風辛,何等出身,對他,卻是唯命是從。但我最為失望的并不是這些,而是,他雖眼中有我,可心里卻藏著另外一個女人。我雖未告知他我真實身份,可依照他的心智,他也知曉我在青云巔身份不低,親近我,也是拉攏青云巔的一種手段。他既然不愛我,卻做出一副深情模樣欺我。這,我絕不容忍。我從不是一個主動的人,下山尋他,幫他,與他以一紙婚書聯系在一起,已是我最大的讓步。我既已知他有良人,便不愿再俯下身段去破壞他人,委屈自己。更何況,我于他,也并無太多的情分。我即便有這花季年歲的音容相貌,可這現世之人,皆是我的晚輩后生。有些東西,不是我想放下就能放下的。至于長生,他是我的后知后覺。自他那日送我墨蓮之時,我便已動心,而動心之前,我的情根便已為他而生,只是我自己不知道罷了。我既已心系旁人,自然不能嫁與墓下城。可悔婚,我亦不想做得太絕,不如就成全那風辛的意思。起碼,風辛對墓下城是真心相待。或許,墓下城心底那人是她,也未可知。”
白英看著此時的姬清明,她的眸中不再向先前那般無波。
如今,她,亦在紅塵中。
白英聽完姬清明所言,上前遞過一杯清水:“若是半年前,小姐這般說,我心里倒覺得奇怪。不過今日情景,小姐這般模樣,倒是讓我心喜。說了這樣多,該是口渴了,先清清嗓子吧。”
姬清明莞爾一笑,想著那人將至,不住地調侃道:“你只道我的事,何不大方說些你的事來?明日,你回信之時,記得提上幾筆,說圣主須他遣京一趟,有事,勿遲。”
白英聞言,面上一紅,險些沒扶住手中的杯盞。
“圣主請莫誤會,屬下覺不會壞了青云巔的規矩。”白英倏然跪地,面色微肅。
姬清明見她這般模樣,只覺好笑:“何必如此緊張,我不過玩笑罷了。若是你與長慧果真有情,我自會助你。”
白英聞言,心中甚為感動,忙伏地跪道:“聽聞小姐此言,奴婢就算萬死,也定不負小姐恩情。”
姬清明笑著傾身將她扶起:“你和長慧也算是我看著長大的,待時機成熟,我定要十里紅妝,為你送嫁。”
白英見姬清明如此待她,心中感慨萬分,嘴里竟激動地不知說了些什么,只是一個勁兒的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