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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尷了個尬

天色蒙蒙亮,東方一線魚肚白。

鳥兒停在枝頭啾啾叫著,為冷清庭院添了幾許生氣。

聽得耳邊有輕微腳步聲,忽覺有只手放在額頭,寇眉生撐開眼皮,望向成允章低垂的眉眼,殘留徹夜未眠的疲累。

見她醒來,他舒了口氣,輕聲問:“還難受嗎?”

她茫然地看看四周,繡著芙蓉的帳幔,一架絹素屏風放在垂簾外。還好,這是范家,她真是命大,沒有狼狽死在那間牢房,死在連琮面前。

若不然,她實在對不住救了她的肖毅和因她獲罪的侍衛。

成允章微笑,安撫道:“沒事了。”

寇眉生道:“我昨晚發了病,以為見不到你了。”

不曉得誰說過,人越活得久,越命賤。看來她是長回跟爹娘生活在村子里的那把賤骨頭,一只腳跨進了鬼門關,居然能撿回條命,堪堪是一大奇跡。

成允章還未開口,一旁的丫鬟豆兒搶先道:“你可算醒了,把三小姐都快急死了!”

寇眉生支起上身問:“三小姐呢?”

豆兒趕緊按住她,“三小姐看了你半宿,才睡下不久。你呀,先把自個兒身體養好吧。”

這就有點兒小題大做了,她掄起胳膊展示:“我身體硬朗著呢,要不咱倆打一架試試?再說,真要得了大病,也有個妙手神醫在此,難道還能死了?”

豆兒想到寇眉生剛進來那半月,沒少和別的下人動手,沒輸過。她自動過濾打架,贊同道:“也是,有成公子在,保準沒事!”

成允章道:“好好休息一下,你這幾日就暫時不要出府了。”

寇眉生附和,自知這次雖是范遠之挑起的禍,縱然心里不舒坦,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出了這樣的事,怕是他也不敢再頂風作案了。

人說一別兩寬,各自安好。和連琮別后四年,她學得穩重了許多,所以不愿追究如何回到的范家。而她篤定,在這點上連琮和她是不謀而合,也是十成十巴不得她不要追究的。

一連數天,寇眉生精神都不大好,偏生還不得不避閑話和風頭。

不知道連琮有沒有看出什么端倪,以前她一直猜錯他的言行,現在的他,她還是不猜得好。這絕對是一場意外,彼此再無瓜葛。

出了這場意外,寇眉生也沒有心思去哪里整天就窩在范家,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比在清河谷還乖。成允章給她開了藥,吃幾服好轉起來。

石階鋪滿落葉,白菊開得正盛,無聲無息籠罩在秋日凜冽又散淡的黃昏里,暗香浮動。

亭中,豆兒眉飛色舞講得起勁。

寇眉生聽她說完,覺得她把從前的自己夸大其詞形容得太過,剝了顆花生米往空中一拋,用嘴巴穩穩接住,一邊嚼,一手托腮問:“看來,你很欽佩那位八公主?”

“那當然!八公主為保氣節選擇殉國,世間有幾個這般有骨氣,可憐可敬的女子?”

“但我怎么聽說,她很張揚跋扈,很沒有禮貌?”

豆兒被問得結舌,叉腰道:“哎,你懂什么呀,誰沒有點脾氣,人家可是堂堂皇室公主!”

寇眉生笑岔了氣兒,不好承認她當時其實不是那么有骨氣的,連乞丐都曉得好死不如賴活著,她又為什么非得尋死呢?只不過形勢所迫,連琮欺人太甚,自盡總比給人羞辱,一人一口唾沫淹死得好。

生前討人嫌,因為一死,她倒成受稱賞的烈女了,那也不算白死。若豆兒知道此刻坐在對面的就是八公主,恐怕會嚇傻吧。

別那么崇拜她,她真的會不好意思的。

“那你知道她怎么死的嗎?”

豆兒絞著眉回答:“不太清楚,有說是上吊的,有說是火燒的,有說是跳城樓的,但都是坊間流言,具體怎么回事也沒誰親眼見過。”

“那你怎么……”她想說沒誰親眼見過,怎么肯定八公主真的死了。

“眉生,圣、圣旨!老爺讓你快去前廳接旨!”遠遠跑來的家仆慌慌張張大喊。

寇眉生回頭,瞧他這副催命鬼的模樣,又聽見圣旨二字,手肘登時一滑,把桌子上嗑的瓜子殼滑了滿地。

前來宣旨的是趙盛,心中本就因上次的事不待見她,沒隔幾天再見,竟覺得脫胎換骨了般,全不像在天牢時那副要死不活的樣子。

在院里站了太久,他不由催促:“杵那兒干什么,還不速來領旨,雜家趕著回宮呢!”

范家跪了滿院,直到范三小姐抬頭小聲叫她,她才走過去。趙盛面色不善,兇狠地看了她一眼,冷著臉展開圣旨。

在范仲的示意下,寇眉生不得不低垂眼瞼跪下。

旨意其實簡單,但具體念了什么,她右眼皮突突狂跳,根本沒有聽清楚。只約莫聽見醫署之類的詞,命她明日便進宮做醫女。

猶如晴天一道雷,劈得她頭皮麻,望著表情高深莫測的趙盛,她呆了呆才雙手接過圣旨叩頭領旨。范家上下亦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不知皇帝何故招一個名不見經傳的丫鬟進宮。

范仲塞了錠銀子在趙盛手里,趙盛的臉色由陰轉晴些,笑著接了,由家仆領著慢悠悠地往外走。

寇眉生一直看他走出大門。

她以為這么久,應該相安無事了,但狗皇帝突然下這樣的旨是什么意思?她翻來覆去回味,難不成是這廝做賊心虛想要把她毀尸滅跡?真是一個別致的理由,卻也不無可能,畢竟禍起蕭墻,要不斬草除根保不準春風吹又生。

隨暮色降臨,幾處零星燈火在樹蔭間透出幽光,猶如一顆顆墜落的星子閃爍。

皓月高懸,在地面鋪了層白光。

那道圣旨攪得寇眉生睡不著,心好像一個被揉了的紙團,皺皺巴巴。她獨自在長廊走著,驀地看見庭中樹下立了個身影。

風吹得樹枝顫巍巍搖擺不定,落葉蕭蕭,那人一身青衣被月光籠罩,仿佛披了件雪紗,容止可觀。她定睛一看,他正含笑走近。

“師父!”

成允章頷首,凝著她道:“明日,我要離開金陵回清河了。”

寇眉生愣住。雖然是她連哄帶騙地將他帶來金陵,但總以為時間還很長,他會真的留下來守著自己,就像在谷里那樣朝夕相對。

能在范家隨遇而安,很大原因是他陪在自己身邊,況且這三年時間,唯有與他在山野的日子才是最快樂的。她最熟的人就只有他,現在,他卻說要離開了,她心里頓時怪悶的。

“為什么?”

十月桂子香,乍然被風吹起,恍若霧氣散開。

成允章沒有回答她的話,笑了笑:“我已留了方子,若有不對勁的情況便照著抓藥,平時,飲食宜清淡,切忌遇事急躁動氣。”

“知道了。”

“其實你不必稱我為師父,這樣反倒顯得生疏。”

寇眉生思索片刻,問:“師父今年多大?”

“十八。”

“?!”她的臉僵了一下。

他居然比自己小五歲,她居然天天對著個比自己小了五歲的人叫師父,還叫了好多年……該說她是個人才,還是他是個人才?

“怎么了?”

“你的心不會痛嗎?”

成允章反問:“我的心為什么要痛?”

好,你的心不痛,我的心它此時正在隱隱作痛……早曉得一開始就不亂喊了,就因為他戴著個面具顯得神神秘秘,讓他白占了便宜。寇眉生拿出一個作為姐姐的架勢來:“那我叫你的名字吧。”

成允章怔了怔,“好。”

寇眉生勉強笑笑,道:“成景,你答應我,一定要回來,好不好?”

成允章低頭,目光帶了點兒不曾有過的傷感。

“你不是一直想看我的樣子嗎?”

寇眉生剛要說不用勉強之類善解人意的話,然而想到馬上要見不到他,又有那么點期待看到面具后的面容,至少以后他不在身旁的日子里,她記得他的樣子,還可以聊以慰藉。

成允章看出來她的小九九,沒有拆穿,抬手緩緩摘下束著面具的系帶,第一次對人袒露真實面容。

那是張異常明凈的臉,像被泉水洗過,許是長時間待在清河谷那樣集天地之靈氣的地方的原因。原來,他不僅不丑,還有些仙氣兒。

她誠實地在心里贊賞了一句:好一個俊俏少年郎。

這個樣子,別說她,足夠讓任何人過目不忘了。

成允章道:“今日一別,此去無期。但有朝一日,定會再見。”

其實,誰也不知道,這一去,何日才會再見。

風聲細細,花香隱隱,此時亦不忍發出一點聲音,破壞這份暫時的安寧。

翌日,成允章走后,寇眉生就隨小太監入了宮。

做醫女不是個輕松的活兒,需經過層層考核篩選方夠格。她進去純粹拉低了醫署水平,所學的那點皮毛醫術,不過因為在清河谷閑得無事可做,便跟著成允章學,學也沒學個精。

幸好范仲能照應些,怕她做不來復雜的事,就讓她先做洗藥材這類事。

醫署坐落在西北方向,待的日子長了,有時侍藥的宮女忙不過來,寇眉生也偶爾幫忙給妃嬪送藥,不止生病的藥,還有各種滋補調理的藥。

宮殿樓閣周回二十八里,從醫署出來,穿過幾條回廊,便看見隱匿在花樹間的碧瓦琉璃。

以前懷念山野的悠哉生活,如今又懷念范家的生活。其實她自己知道,并非對范家懷有多大感情,只是成天坐在一堆藥材里,面對板著個臉的老太醫們,難免悶得慌。

而連琮讓她進宮,又一次沒有召見過,甚至好像根本不記得有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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