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的畫室，空氣中浮動淡淡的松節油味。

油畫老師指著一副色彩繽紛的畫，對班上同學說。

“南宮雅為同學畫的畫，無論是色彩搭配，還是意境描繪，都非常突出，大家要多向她學習！”

吳凝凝捏緊了筆桿，回過頭去，被老師突然點名的南宮雅為顯得有些無措，畏頭畏腦，目光四漂，發現吳凝凝在看她，怔住了，吳凝凝率先露出親切的笑靨，友好示意，頓時，南宮雅為臉上笑容驚喜綻放。

老師又繼續說，“不過咱們學藝術的，專研美學，自信也很重要。南宮雅為同學功夫不錯，但這自信還得多提提，至少得昂首挺胸，才能唬住人。”

繪畫老師半開玩笑的話，引得哄堂一笑。

吳凝凝看見南宮雅為縮了縮脖子，縮回畫板后面，像烏龜縮回自己的殼，然后周圍的人都用鄙夷的眼神看她……

*

近來，魏本卿很郁悶，因為有趣的溫明并不給她探究的機會，像樹了一堵墻，把她隔絕在外，難窺其中。

終是按耐不住，魏本卿跑去問溫明。

“你為什么不理我？”

聞言，正在用吸水毛巾擦拭發絲的溫明挑眉，停下動作，“真想知道？”

魏本卿十分肯定點頭，“嗯！”

溫明忽然笑了，在水汽的淡淡籠罩下，柔軟動人，吐出來的話卻帶著冰涼的刺，“有個詞叫‘相看兩厭’，估計咱倆就是這種情況。”

魏本卿反駁，據情據理，“可我沒有討厭你。”

溫明拿下毛巾，纖長白皙的手把微長的劉海撥到腦后，露出清亮亮的一雙桃花眼，“小爺善良，不想讓你吃虧，互相討厭多好，勢均力敵。”

魏本卿愣了——好獨特的思維邏輯。

她心想，溫明真是有趣，只是，她被排斥在外，不知輕重，不明深淺。

*

魏教授正坐在辦公桌后面看文件，就聽到菁菁通報。

“教授，小卿來了。”

隨即，魏本卿走進來，一臉郁色。

“姑奶！”

菁菁關門退出去的時候，多看了她一眼。

魏教授從辦公桌后面走出來，關心問她，“怎么了？誰惹你了？”

兩人一同在沙發坐下。

魏本卿鼓著氣兒，臉蛋團嘟，神色厭厭，“我不想再去觀察溫明了。”

魏教授一頓，隨即更加溫和地問。

“為什么呀？”

“溫明討厭我，不肯我接近，我什么都無法知道！”她情緒暴躁，又陷入低落。

“所以你感到挫敗，想逃避，對嗎？”

“可以嗎？”魏本卿抬眸怯怯征求同意，模樣生氣靈動，魏教授微微嘆氣，感慨良多。

她認真注視她的眼睛，溫和地說，“當然可以，只是……不用在姑奶面前偽裝。”

魏本卿一呆，面部表情細微末節慢慢平復，靈動不見，一派漠然。

從進門開始，她就在偽裝……

〔一只蜥蜴鉆進葉子里，成了葉，鉆進花朵里，成了花。〕

遇到挫折會難過與憤懣，魏本卿演繹得十分完美，若不是魏教授早知她底細，恐不可能察覺出來。

“小卿，在姑奶面前不用偽裝，是怎樣，就怎樣。”

魏本卿摸上自己的臉，輕撫僵硬的肌肉，愣愣回答，“我，習慣了。”

即使沒有情感支撐，也能在觀察模仿中完美適應，叫人不會發覺地融入社會，貼貼服服……

〔蜥蜴變來變去，綠色，紅色，沒有人意識到這有一只蜥蜴。〕

“你這聰明的孩子，太聰明了。”魏教授再次感慨，可惜之情溢于言表。

“姑奶，我是不是聰明反被聰明誤？”魏本卿突然意識到這看上去不是真相的真相。

魏教授這才發現自己措辭不當，怎能歸咎于一個努力生活的孩子呢？

她把略微焦躁的心態放下來，寬慰道。

“不，你做得很好，是咱們魏家的驕傲。”

……

送走魏本卿，魏教授對助理菁菁吩咐。

“那個項目，推了吧，小卿需要我。”

菁菁著急，“可是，我覺得小卿已經康復了，有感情了，她來找您的時候，一臉的不開心，很是靈動。”

“只是偽裝，”魏教授嘆喟般說，“只是這孩子的偽裝。”

*

等人流少一點，南宮雅為才走出教室，她低著頭，感覺有人在盯著她，便抬眼看去。

只見，同班的一個漂亮女生倚著欄桿，毫不掩飾，厭惡地看著她。

南宮雅為心一窒，拽著書包匆匆走開。

吳凝凝收拾好東西出來，就看到張露滿臉不爽。

“怎么了？”

張露皺著韓式一字眉，“看到一只過街老鼠，不高興。”

吳凝凝困惑，仔細朝地面瞧去，“人來人往的，怎么會有老鼠？”

“一只老鼠而已，不理它，我們走吧。”

*

關上校長辦公室的門，快走兩步，菁菁立馬狂奔起來。

剛離開，應該沒有走多遠。

搭電梯，出了樓，在拐角處就看見緩慢行走的魏本卿。

“小卿！”她喊。

魏本卿回頭，菁菁氣喘吁吁跑到她面前。

“等……等一下，我想和你談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