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時間非常早，真的一個學生都看不見蹤影，走廊里一片黑暗，落鳶靠著墻走上樓梯，觸碰到一個開關就碰一下。

往后望去是令人心安的光亮，而抬頭看去，則是未知的漆黑。

誰都不想進入黑暗的世界，而是渴望著光的世界。

“啪——”剛剛被打開的燈又被熄滅，在黑暗中，少女獨自前行。

順著記憶找到了原主的班級，打開燈，在靠窗的位置坐下。

指尖劃過桌面，上面坑坑洼洼地刻滿了糟心的話，這些字，都來自于這間教室的人。

不剩一絲純真，只有滿滿的惡意。

桌柜里倒是整齊地放著書本，落鳶掏出一本翻了幾下，內容并不難。

片刻后，重新將書塞了回去。

沉吟片刻，又拿了兩三本書出來放在桌上，當做枕頭趴著瞇上眼。

早上起來太早，還是得再睡一會兒才行……

熟睡之中，隱隱約約耳邊的噪音越來越大，忍無可忍，幽怨地睜開眼睛。

她應該睡了有很久了，教室里來了不少人，三個兩個的一團聊著，坐椅子的，坐課桌上的，連翹著二郎腿在講臺上坐著的都有。

散漫，失去約束。

看了一會兒，落鳶將目光投向剛才就一直落在自己身上的人。

她的同桌。

兩頰凹陷下去，臉上皮膚白白的，眼睛周圍卻是黑黑的……黑眼圈也頗為嚴重，眼睛虛瞇著，略帶疲倦，營養不良的樣子。

但那雙眼睛里，帶著和其他學生一樣，甚至更深的惡意。

視線相對，被抓個正著的女生嚇了一跳，連忙埋頭，演技很不好地動筆寫字。

“張莉”

女生被叫出名字，手一抖，在紙上一劃，留下很深的痕跡。

“怎，怎么了嗎？”女生強作鎮定。

“早上好”落鳶還保持著趴著的狀態，懶洋洋地，但張莉莫名就覺得她看自己的眼神，有股說不清的……

“早，早上好……”

落鳶腦袋往右邊一轉，對著窗外，沒有繼續交流的意思，留下尷尬的張莉不知所措。

張莉，根據原主的記憶，跟她關系也就一般，不算朋友也不算敵人，頂多作為同學，偶爾交談幾句提醒幾句。

但，白落鳶受到冷眼對待，可不是從一開始就這樣的。

在高一下學期開始，才突然這樣的。

而一切的轉機，就是開學時重新分班，張莉在這時候成為了她的同桌。

平時張莉看起來還算正常，跟原主差不多，是個話不多默默做自己事情的人。

可是，哪有那么多的巧合呢？她可不信千千萬萬的事情，就剛好落到了這兒來。

張莉絕對有問題。

她向來主張和平解決問題，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將這一切原封不動的，還給張莉。

慢慢來，就好了。

“那個，白落鳶”一旁的張莉可沒耐心等待，終是忍不住開了口，“你昨天……怎么沒來上課……”

落鳶又轉頭盯著張莉，“怎么了嗎？”

“沒，沒事，就是老師提了一句……我也有點擔心……”張莉一邊觀察落鳶的表情，一邊試探道，“你昨天去哪里了？也沒回寢室……”

嗯，差點忘了，張莉也是原主的舍友。

落鳶勾起嘴角，露出無辜的表情，“所以，怎么了嗎？”

當然有問題了，夜不歸宿還能干什么，張莉在心里諷刺，面上擺擺手，有些慌張，“沒有沒有，我就是怕……怕你……”

“去不該去的地方嗎？”落鳶替張莉接上沒說完的話，笑了笑，“我怎么可能去，是家里有事，叫我回去了一趟，我就順便在家里休息了一晚上”

“是這樣啊”張莉裝作松了口氣，“我就知道你不會去的”

知道？

既然知道還問……果然不懷好意。

少女垂眸。

“是有人又在說我了吧……這種在背后說別人壞話的人真的腦子有問題才對吧”

落鳶憤懣不已，說完向張莉投去感激的眼神，“謝謝你相信我，還好你不是這種人”

張莉嘴角一抽，卻又無法反駁，只得干笑兩聲，好在這時候老師已經走了進來，給了她一個臺階下。

“老師來了，聽課吧”

“嗯”

落鳶左手撐著腦袋，頭往一邊傾斜，叫張莉看不到她現在的表情，也看不到她在寫什么。

張莉氣得咬牙，不過一天不見，這人的態度變得那么奇怪……

難不成，她知道了些什么？

不，不可能。

這么多人討論，沒有理由知道到底是誰最開始的，沒有一個人會知道的才對。

昨天自己是親眼看著燕瑩把白落鳶帶去廁所的，以燕瑩的個性，沒可能放過她……

在里面到底發生了什么？

她又不能直接去問燕瑩，她現在還惹不起燕瑩，也不能直接問白落鳶，那不就是明擺著說我就是造成你現在困境的人嗎？

該死！看來這次只能算了……

張莉捏緊筆，眼神晦暗。

熬過了一早上，落鳶才依依不舍地和桌子分開。

剛開始第一節課，她還起碼是坐著在上課，后面慢慢地就被桌子吸引了，一黏上就動不了了。

要說世上除了床、沙發等可以躺著的物品討厭外，桌子這種可以趴著的也一樣很討厭。

“白落鳶”張莉叫住落鳶，“你……今天中午跟我一起去食堂吃飯嗎？”

“我不太餓，沒胃口，你去就好了”落鳶搖搖頭，穿上披在椅子上屬于自己的外套，又提上裝著嚴蝴那件外套的袋子，不等張莉再說什么，離開了教室。

張莉目光陰沉，真的很不對勁，以白落鳶以前的個性，怎么可能說出這些話來。

最起碼，不會拒絕她的要求。

不行，得跟上去看看，她到底要去干什么！

跟著跟著，張莉就看見少女進了衛生間，表情瞬間垮下來，陰晴不定。

現在要是跟進去，絕對會被發現自己在跟蹤她，而唯一的選擇，就是在這里等著……

但，她殊不知自己的打算早被發現。

落鳶趴在窗邊，往下面望去，這里是五樓，樓層算是相當高了，要是這么跳下去，絕對玩完。

外面倒是有不少高大的樹木，換做她前兩個位面的身體想從樹上下去倒也簡單，可惜這副羸弱的身體，還遠遠做不到這種事。

只能干等著張莉放棄離開嗎？

那也……太被動無聊了。

張莉還以為白落鳶會在里面待很久，卻沒想到一兩分鐘就出來了，好像真的只是去上了個廁所。

所以，還沒來得及思考好，就被落鳶看見了。

張莉尷尬地笑了笑，裝作自然的模樣與落鳶擦肩而過，走進廁所里。

反應還挺快的嘛。

可惜，還是差了點。

少女摸著下巴，似笑非笑地盯著張莉打開廁所隔間進去，才慢條斯理地從外套里掏出手機，編輯了一條短信發送出去，然后收好，轉頭下了樓。

等張莉再出來后，哪里還有白落鳶的影子？只得咬牙切齒，氣得跺腳。

“扣扣——”

屋內一個中年男子放下手中的資料，看向門，“進來”

“校長，不好意思，打擾了”門被打開，從外探進來一個腦袋，接著才是整個人走進來。

“你是……”

校長疑惑地看著進來的少女，不太明白她為何而來，但少女清純的臉蛋，讓他兩眼放光。

“我是高二2班的白落鳶”

高二生啊。

“那白同學，有什么事嗎？”

“是這樣的，校長，我聽說交換生項目要開始了，我也想來報名”

校長聞言，笑容滿面，活像個慈祥的老人樣，聲音也放輕了些，“白同學也想參加嗎？”

真沒想到，看起來一個乖乖的女孩，心里也有這種想法，真是不可貌相啊。

“是的，我很想去更好的學校學習”少女靦腆地低下頭，“校長，我想知道還有其他人報名嗎？我，我好有個心理準備，看看自己被選上的機會大不大……”

學習？校長在心里快要笑瘋過去，這種低級的理由竟然還有人在用？這女娃娃到底是裝傻呢還是真的不知道這項目背后勾當呢？

不過，這長得倒真不錯，比他目前看到的人選都要好看，而且，有股清純味，想必那群少爺們會很喜歡吧？

能得到那些少爺的喜歡，那么學校得到的好處就會更多……

校長不想再繼續看人選下去，當場就想告訴少女你就是這次的交換生了。

“白落鳶是吧？你的資料等會我就登上去，不過這還是得正規操作流程來，不能隨意告訴你有哪些人參加，你先回去等消息吧”

校長擺著一臉嚴肅，說罷又重新拿起資料，認真閱讀，一時看上去，倒真有幾分氣質。

“那……好吧”少女有些失望，但還是乖乖聽話，退出校長辦公室。

人一走，校長手中的資料隨便一扔，打開電腦尋找白落鳶的資料。

這一找，校長的笑容就沒消失過，越發的刺眼。

“太棒了，這樣性格，這樣家庭的女生……那些人一定很滿意……”

不禁沾沾自喜，已經開始幻想得到的好處了。

中年男人舔了舔嘴唇，眼里的貪婪之意，毫不掩飾。

如同一匹披著人皮的禽獸。

……

落鳶去食堂的時間還不算晚，好歹不是剩下殘渣的那種。

打了幾個喜歡的菜，找個位置一個人吃起來。

“白同學？”

吃著吃著，眼前出現一個人。

她抬頭望去，沖對方眨眨眼，笑道，“嚴同學，你好啊”

來者正是昨天燕瑩的小跟班之一的嚴蝴，不過現在準確來說，是仇恨的跟班。

“你好，我可以坐這兒嗎？”

“當然，這是食堂的座位，不是我的，你也不用詢問我的意見”

得到了肯定，嚴蝴這才坐下，蒼白的臉，掛著虛弱的微笑。

“我是為了昨天的事來謝謝你的”

落鳶手上的動作沒有停住，夾了一筷子菜塞進嘴里，等咽下去，這才似笑非笑地和嚴蝴視線對上。

“你原來覺得，我是個好人啊”

出乎意料的是，嚴蝴竟然還接了話，話中帶著嘲諷之意。

“哪怕你并不是好人，你也絕對不是壞人”

落鳶又夾了一筷子的菜，這次沒有急著放進嘴里，反而搖晃著，“不是好人那不就是壞人嗎？對這個界限這么絕對嗎……那你又為什么覺得我不是壞人呢？”

“直覺吧”嚴蝴扒了扒飯，嘟囔幾聲，皺著眉，解釋不清為何自己就有這種想法，“就覺得，你不是”

“是嗎……既然你這樣認為，那我就不是壞人好了”落鳶眼中含笑，將筷子連同菜一起擱置，“不過，我倒是很喜歡惡魔”

嚴蝴抬頭，面露疑惑，“惡魔？”

“嚴同學，你聽說過一句話嗎？”

“什么？”

“天使背朝地獄，一錯便萬劫不復，被人唾棄，而惡魔，僅需要一個回頭是岸，便能得到同情……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少女壓低了聲音，悠遠，綿長，仿佛來自遙遠的深淵，蠱惑人心。

嚴蝴愣住，連筷子都差點握不住，半晌才回過神來，隱隱約約明白了落鳶的意思。

“你……”

“嚴同學，我就先離開了”落鳶起身，收拾好餐盤，將身旁的袋子遞出去，“對了，差點忘記了，這是你的外套，我已經洗干凈了哦”

“希望，下次還能再見”

少女意味深長地一笑，轉身離去。

嚴蝴神情恍惚地接過袋子，等反應過來，少女早已不見了身影。

捏著袋子的手一緊，心中掀起波瀾，心臟也劇烈的顫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