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揉著正歡，小貓也不似下午那樣掙扎，也就沒有再把小貓放下去，而是抱著它一起在小路上晃悠，但是沒走幾步，她便尋了處長椅坐下，半瞇著眼，仰頭欣賞夜空的星景。

也不知道，是在等誰。

久到少女困得快合上眼，耳邊不知何時響起的聲音也因為迷糊而死機的大腦，而聽不清到底說了些什么。

落鳶強打起精神，眼睛睜開一條縫，用僅剩的一點清醒去打量站在自己面前的人。

是下午那個男生，相比之前見到的優雅，現在……用狼狽形容都不為過。

發梢上掛著幾片樹葉，衣服也皺巴皺巴，在路燈的照射下，隱約還能看見從他臉頰滴落的汗水，這是……學貓爬樹了？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少女很佩服這個男生，佩服他抓貓的技術，也佩服他的尋找方式。

怎么看，都蠢到爆炸。

少女完全不能把這家伙和劇情介紹里那個無論何時都很完美的溫柔系名門大少爺對上號。

沒錯，這個少年就是這一次的任務目標——符羽。

第二次見面，落鳶果斷刷新了系統對男生的介紹。

是個看似溫柔完美實則沒用的蠢貨。

“你好，那只貓……”少年簡單地收拾了一下看起來凌亂的頭發，拍拍衣服，沖落鳶一笑。

如果不看他那一身狼狽的模樣，僅看他的容顏，的確很出色。

少女看了他一眼，目光在小貓身上掃過，而后垂眸，柔柔弱弱地回答，“這……這是剛剛……我撿到的……是你養的嗎？”

聞言，符羽輕笑了聲，“我也是下午遇見了這只小貓，看它的樣子似乎被母親遺棄了”

頓了頓，有些無奈，“可惜我沒有養小動物的經驗，小家伙看見我就跑，怎么都抓不到……”

就算再給你三年，你都還是找不到。

“你一直在找它……那你是想收養它嗎？”

少年露出愕然的神情，似乎被少女的問題問到了，想了想，又笑了，“我愿意養它，如果它也愿意的話”

說著，看著氣氛溫馨和睦的一人一貓，“但是很明顯，它更愿意和你在一起”

“我家不會允許我養它的……”少女搖搖頭，露出似笑又似悲的笑容，眸中的光黯然了幾分。

少年通過少女的表情，很輕易地猜出了她家的情況，“原來是這樣，所以你才在這里等愿意養它的人？”

“也許……”少女起身，將熟睡的小貓輕輕遞過，少年沒有拒絕，盡可能溫柔地抱住小貓，不讓它驚醒。

“現在已經找到了呢”

少女喃喃道，蒼白的小臉上劃過笑意，比起之前算不上笑的表情，現在多了些真實。

平靜，幽深，溫柔又空虛的笑容。

恍惚間，黑色的影子在燈光下越拖越長，直到那道身影徹底消失在無邊的黑暗之中。

少年面帶著微笑，緩緩收回視線，抱著小貓離開了小區，在小區外停靠著一輛車，他打開車門上去后，車便悄然無息地開動，在黑夜中消失了蹤跡。

十幾分鐘后，車在一棟別墅前停下，車門一開，一個人便迎了上來。

他已有四五十歲，不過依舊精神飽滿，長相雖然普通，但卻有著令人不能忽視的氣勢。

“少爺，您今天似乎很開心”那人開口。

符羽掃了那人一眼，點點頭，語氣溫和，“今天遇見了一只被丟掉的小貓，費了一番力氣才抓到，耽誤了不少時間”

說罷，將小貓往前遞了點，好讓他看清。

“管家爺爺，它是不是很可愛呢？”

知道了少年今天晚歸的原因后，男人也安了心，順著少年的話看了眼小貓，和藹一笑，“確實很可愛，雪白的一團，眼睛像藍寶石一樣，非常漂亮”

男人贊美的同時也將小貓的顏色一并提到，但這并非無意義的夸贊，因為他知道自家少爺的病癥。

并非提出來讓少年心里不適，相反地，正是因為對少年的關照，男人才細心告訴少年他無法看見的顏色。

“是的，它非常地漂亮”少年神情專注，任誰也想不到，他的世界，只有黑白兩色。

在符家工作多年的管家，是自少年出生起便一直看著他長大的，除了主人與仆人的關系，也對少年有著很深的感情，望著少年眼里流露的溫柔，心中一陣酸楚。

那年出了事，被診斷出了病癥，少年也是一笑而過，不但沒有悲傷，反而耐心地安慰著自己的母親。

哪怕命運不公，那罕見的病癥，從來都沒有影響到少年，無論何時，他仍然是那個懂事又溫柔的孩子。

管家想到這，不禁笑了笑，“少爺，晚飯已經備好，您換好衣服下來隨時可以享用”

說著又叫來一個女仆，“貓還需要進行一番檢查，以確保它的健康”

對于少爺，他必須保證百分百的安全，才對得起老爺和夫人當年的恩情。

少年笑而不語，任由女仆抱走小貓，這才出聲，“謝謝，管家爺爺”

管家深鞠躬，望著少年走上二樓，消失在轉角，沉默片刻，伴隨著一聲長嘆，拿出手機，撥通了電話。

符羽回到自己的房間，沒有第一時間去洗澡更換衣服，而是從書桌的柜子中翻出一個小盒子，打開后，映入眼簾的是大大小小的寶石，每一顆寶石上面，都貼了一張小紙條。

在盒子中翻找了一會兒，將一顆貼著藍寶石三個字的紙條的寶石拿起來湊近打量，良久，少年低聲輕笑。

“藍寶石……嗎？管家爺爺真是誤解了我的意思，居然認為這種東西很漂亮”

手上的力道微微減小，那顆藍寶石哐當一聲落回盒中，被無情的主人拋棄。

這個盒子，并不是少年珍惜的寶物。

而是，被他淘汰的顏色。

少年隨手把盒子塞回柜子里，目光緩緩落到桌上的一角，放置在手帕上的那串手鏈。

以及，手鏈上鑲嵌的，那顆黑曜石。

“這才是真正美麗之物……”少年抬手覆在手鏈上，感嘆。

被污染成最美顏色的東西，根本比不上原本便那么純粹的珍寶。

他雖分辨不出顏色來，但那污穢的顏色，別人眼中污穢的景色，依舊令他感到厭惡和惡心。

怎么辦呢？他完美的世界里，又出現了污漬。

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

他想起來了。

那就再一次，清理干凈就好了。

就和以前一樣，守護他最純粹的世界。

少年低喃著，眼中似純真的笑意，一閃而過。

＊＊

落鳶費了一番功夫回到白家，將衣服解開，重新疊好放回衣柜里，打開門朝客廳望了一眼，空無一人，兩個人都已經回到屋里休息。

去簡單洗漱了下，少女打了個哈欠，又倒在了床上。

覺這種玩意，是睡多少個小時都不能滿足的。

隔日一早，少女換上已經晾干的校服，悄然無息地離開了白家。

若是運氣不錯，這或許是最后一次見到白家夫婦兩人。

若是運氣不好……

那便讓它變成倒數第二次，就好了。

在外面隨便解決了早飯問題，少女就來了學校。

這時學校的校門才剛剛打開，門衛看見少女站在自己面前，不由得愣住。

這還是他在這里工作十幾年，第一次看見來學校這么早的學生。

畢竟在這兒上學的，都是下等人家的孩子，心知比起學習，去討好上等人才是提升自己身份的最快途徑，因而大家都巴不得在記遲到的前一秒才進學校。

學校，對于每個學生來說，都是個不太想提起的地方。

甚至可以說是監獄一般的存在。

因此他才詫異少女的出現，真的是來學習，而不是鬧鐘調錯了嗎？

“門衛叔叔，早上好”少女甜甜一笑。

門衛皺眉，神情略帶疑惑和猜疑。

仔細想了想，他對這個女生也沒有印象，這女生長得挺漂亮的，自己沒有理由會記不住。

要說她是學校的學生……他更樂意相信她是穿著校服冒充本校的人。

不過，應該也沒有什么人會來冒充差校的學生吧？再怎么說，也該是冒充隔壁的名校學生。

“……早，你有什么事嗎？”他可不信無緣無故就有人來跟他打招呼。

“道聲早安，這也是事”少女笑容燦爛，眼神清澈，看不出撒謊的痕跡。

門衛不知道該說些什么，這話倒也挑不出毛病來，可是……盯著少女的笑容，卻始終覺得，哪里不太對勁的樣子。

那種違和感……細細思考源頭，怎么都找不到。

溫溫和和，似暖日和風，背后卻是一陣發涼，好似被野獸盯上。

矛盾，卻又融洽。

“不過硬要說有什么事，倒也確實有一件”少女突然開口。

門衛耳朵一豎，他就知道，無事獻殷勤。

“聽說，今年的交換生項目好像要開始了……”

“門衛叔叔，你可不可以告訴我，現在有沒有內定的人”少女雙手合掌，眼睛一眨一眨閃著光，“拜托了，我很想去A校學習”

門衛的表情瞬間變得古怪，看少女的目光也截然不同。

交換生項目，是幾所差校與A校每年都會進行的活動，每所差校都會選最優秀的學生去A校一年，話是這么說沒錯……

但知情人都明白，那哪里是為學習而交換的活動，分明給豪門子女送玩物的活動。

一個為了擠進上流，阿諛奉承；一個身居高位感到無聊，尋找樂趣。

學生自愿入狼窩，有錢人愿意花錢來玩，你情我愿，這么多年來，所有人都默認了這種活動。

并且，不會有人不知道這個活動背后的真相，除了傻子。

這女孩子看起來乖乖的樣子，沒想到也是……

“這種事我怎么會知道，你想去就問校長好了，我就是個看門的”門衛的態度一下子冷淡下來，對少女的好感瞬間變為負數。

“叔叔你肯定是知道的，你就告訴我嘛，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不告訴我，我就只好一直在這兒問你了”少女乖巧的姿態一變，頗為任性。

聞言，門衛不耐煩地擺擺手，眉頭皺得更厲害，“還沒內定呢，可以了吧，你要真想去那種地方……”

他譏笑道，“你就去啊”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落鳶重新恢復了笑意，道了謝，走進學校里。

“現在的學生啊”望著少女離去的背影，門衛搖搖頭。

“為了身份地位，連尊嚴都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