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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課堂上的屁聲·木匠·愛情

  • 茶綠茶紅
  • 胡治平
  • 5074字
  • 2019-07-31 18:02:08

轉眼一年的暑假又過去了,朱清明和陳小滿該上五年級了。這是他們小學的最后一年,讀完這一年就要去楊柳公社的中學了。

家長們早就巴不得這些孩子趕快回到學校去。這不,你曬在門口大陶缽里的麥芽黃豆醬那是天天偷吃呀。挖紅薯、拔花生、掰玉米,在河邊沙地上掘個坑,生出火來,煨花生、燜紅薯、烤玉米棒子,香噴噴地吃著,這分明就是一群野豬和猴子下山來了嘛。晚上還去地里扳折甜蔗。樹上的棗兒還沒熟透,就天天去給你摘,你哪有精力去管這些事呀,田里地里的農(nóng)活都忙不過來!不管是中學生,還是小學生,都是一樣的頑劣透頂??旎氐綄W校去,每日里布上好多的練習,讓他們回家都不得閑。

九月一日,朱清明和陳小滿口袋里分別揣著兩塊錢去學校里報名時,并未像以前一樣看到唐小梅老師,報完名也就回來了。

路上,朱清明說:“小滿,今天怎么沒看到唐老師的?”

陳小滿說:“是呀,好像還多了幾張不認識的臉,你說會不會是唐老師調走了?”

朱清明說:“不可能,唐老師怎么會調走呢?”

陳小滿的憂慮在他們第二天帶著勞動工具去學校進行大掃除時得到了證實,唐小梅老師真的走了,代替唐小梅老師的是一位矮胖、皮膚黑黑的女老師,說話的嗓音粗得像個漢子。

朱清明和陳小滿真的有些蔫了。大掃除時,陳小滿明顯失去了從前的精神,有些懶懶的,有一下沒一下地掃著。

那個女老師過來了,兇道:“你叫什么名字?給我認真掃!懶洋洋的磨啥洋工?再不努力掃等下這地都歸你掃了去!”

陳小滿撇了撇嘴,說:“陳小滿?!?

那個女老師說:“陳小滿,好,我記住你了,你再不認真掃,這地就真讓你一個人掃了?!?

朱清明過來拽了陳小滿一把,說:“快點掃,掃完我們就可以休息了。”

偌大的操場上,挖草的挖草,掃地的掃地,一片灰塵漫漫。老師們有的參與到了自己班上學生的勞動中,有的就站在那棵高大的苦楝樹蔭下,笑嘻嘻地看著學生們勞動。

回家的路上,開始朱清明和陳小滿只是沒精打采地低頭走著。忽然,朱清明哽咽地說:“唐老師走了!”

陳小滿的淚水已經(jīng)來了,說:“唐老師怎么就走了?”

兩個人說完,就坐在路邊的草坪上哭了起來,小肩膀哭得一聳一聳的。哭過了,兩個人站起來,默默地往家走去。

晚上,陳小滿問他媽媽桂蓮說:“你說唐老師怎么走了呢?”

桂蓮說:“孩子,那個唐老師本來就是城里人,這里又不是她的家,她當然要走的。小小年紀,也知道傷心了?我的小滿真是個軟心腸的孩子?!?

大掃除完畢,學校就開始上新課了。兩天下來,朱清明和陳小滿都討厭了這個叫夏美云的新語文老師,普通話不標準,說話時嘴里像含了粒水果糖,并且說著說著,兩邊嘴角還掛上了唾沫,一張闊嘴巴,再加上唾沫,簡直就是一只青蛙了。上課了,青蛙來了,在課堂上呱呱叫。

夏美云脾氣壞言語粗,全班學生可都是看在眼里的,雖然不打學生,但發(fā)起火來竹鞭打得講臺可是啪啪的響,坐在前排的學生嚇得手都在顫抖。你說全班三十來個學生,哪能個個考試都是八九十分,那可能嗎?天地生人,個子有高矮,相貌有美丑,聰明有高低,這很正常嘛。

她把練習本像放飛鏢那樣嘩啦啦扔到學生的桌子上,罵:“你這個要死的東西,真是長了個豬腦殼子,練習做成這鬼樣子,就知道一日三餐地吃,飯撐死木頭,少撐一點餓不死的啊!”

誰不是一日三餐吃?你夏美云不一日三餐吃嗎?民以食為天。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只要是人,都是要吃的。陳小滿覺得夏美云罵人也罵得奇怪,就好像她從來不吃似的。唐老師可從來都不這樣罵人的。

傷心之余,陳小滿又暗自慶幸,雖然唐小梅老師調走了,沒能陪伴自己走過小學的時光,可到底教了自己四年,要一開始就是這個夏美云,那時光該是多么難熬的,好在只剩下最后一年了,就巴望這一年趕快過去啊!

欻啦一聲,夏美云這次在課堂上把一個學生的練習本給撕了,一張臉因發(fā)怒而五官都錯位了,眼歪嘴巴斜,吼道:“回去,回去放牛!你爸媽真是厲害啊,怎么生出你這么一個寶貝疙瘩出來……”難聽的話不停地往外噴。全班學生有膽小的嚇得一言不發(fā),有膽大的把書本打開遮住一張臉在暗笑。

正在這時,不知是誰放了一個屁,偏是那屁放得異乎邪性,你干脆嘣一聲像氣球爆炸般出來也就罷了,利索!不,它是細聲細氣地出來,中間還拐了兩個漂亮的彎兒,都聲調柔美得有些像是在唱抒情歌曲了。屁聲響起來,大家在等待,就那樣靜靜地等待著一個屁聲的結束。終于結束了,再也繃不住了,全班像是點燃了大炮仗,學生們都笑噴了,包括先前那些害怕的學生,也笑得那是臉若桃花呀。有的女學生由于想我要控制我自己,便笑得哏兒哏兒的,幾乎要岔過氣去。

夏美云人都要被氣瘋了,怒喝道:“是誰?誰放的屁?給我站起來!”

陳小滿知道是誰,就是他的同桌,可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說的。放個屁有什么大不了的,誰不會放屁呢?只不過這個屁來得有些不是時候罷了,放的人也不是要故意弄這么一出的。

夏美云氣得兩顆眼珠子瞪得老大,好像要隨時發(fā)射出去。一根竹鞭已經(jīng)被敲斷了,還在怒聲地質問:“哪個?到底是哪個?故意跟我搗亂,唱對臺戲是嗎?快給我站起來,看我不打爛你的屁股?看是你的屁股厲害,還是我的竹鞭厲害?站起來??!你?是你?”

沒有人站起來,夏美云的怒火沒有燒著別人,倒把她自己燒得如一頭猛獸般。

陳小滿真有些擔心他的同桌會站起來的,那樣可就是找罪受了。還好,同桌始終端坐在身邊沒動,靜靜地看著夏美云怒氣沖天,紅光滿面。

陳小滿覺得夏老師真不應該這樣,她應該見屁不怪,繼續(xù)上她的課,這樣糾纏下去只會使自己陷入難堪的境地。查不出放屁的人,夏美云最后掀翻了講桌,一節(jié)課就這樣無趣地給鬧騰過去了,真是沒意思。

放學的路上,陳小滿說:“清明,今天課堂上那個屁是我同桌放的,可我就是不說,讓她鬧!我還擔心同桌會站起來承認的,那樣他可就是犯傻自找罪受了。”

朱清明說:“夏老師上課真是沒勁,字又寫得那么丑,還不如聽我爺爺講故事有趣味。”

陳小滿說:“她當然比不上你爺爺?shù)模阕屗齽e人結婚時給做副對聯(lián)出來看看?”

朱清明回到家里,就把學校里發(fā)生的事情給他爺爺說了。爺爺一聽就哈哈大笑,并隨口就胡謅了一首打油詩:“屁乃體中氣,響亮是好事。經(jīng)常不放屁,身體有問題?!?

朱清明也被爺爺給逗笑了。

厙里村來了幾個木匠,老中青都有,給村里一戶人家造房子。

其中有一個最年輕的小木匠,名字叫張國平,大概二十出頭,中等個兒,長相一般,但一張好笑臉,一笑起來就露出一嘴特別白的牙齒。這個張國平一來就看上了桂蓮的大女兒秋芬。學藝多年,走過了一村又一莊,張國平可是從沒在鄉(xiāng)間看到過這么出色的女子。造房子的人家離桂蓮家不遠,這個張國平就把一張笨重的大木凳扛到了桂蓮家門前干起木匠活來,好像是桂蓮家請木匠師傅一樣。

一天一天,張國平在桂蓮家門前干著木匠活兒,鋸、劈、刨、鑿,一招一式,輕捷有力,技藝嫻熟,活兒干得非常漂亮。

年輕俊俏的秋芬,哼著歌兒來來去去,并未與張國平對過眼。只是張國平,見到陳良田給笑臉,見到桂蓮給笑臉,見到秋芬的幾個妹妹給笑臉,見到陳小滿不但笑,還涎著臉問好:“小滿,放學了?”好像自己是個賣笑的,笑得一嘴牙齒白生生的。就是看到秋芬時,那臉就騰地紅了。

張國平是個腦瓜子靈醒的人,見到菊葉和桂蓮走得近,心里有辦法了。一天晚上,他腋下夾了兩斤亮晶晶的白糖進了菊葉的家門。

菊葉一看,雙眉一挑,驚道:“你這個后生,這么貴重的東西無緣無故的送到我家來,我們又不是親戚,哪敢承受的?快拿回家孝敬你的老娘去?!?

張國平支支吾吾地說:“嬸,我……想……請你給幫……個忙的。”

其實菊葉一開始就明白了張國平的來意。張國平想秋芬,這在厙里村人眼里已是和尚頭上的虱子——明擺著,不知道的才是傻瓜,她是故意裝聾作啞的。

菊葉“哦——”地一聲道:“我知道,你是看上了東家老板的女兒杏花了。好,沒問題,看你這一表人才的,又有一門好手藝,這樁親事包在我身上了,媒婆做得好,雞腿兩頭咬,我有雞腿吃啰——這個杏花呀,能找上你這么出色的后生,真是前世修來的好福氣!”

張國平急了,忙說:“不……是……的。”

菊葉繼續(xù)裝聾作啞道:“那是誰?秀女?荷花?柳葉?奀女?……”一邊說,還一邊一雙手十指張開,一根一根地往里收著比畫。

張國平終于大膽地說了出來:“嬸,都不是,是秋芬!”

菊葉裝出更加訝異的表情道:“哎喲——,你小子眼光可真是高的,村里這么多女孩子你都看不上,偏就看上了她。既然看上了,你就把白糖拿去桂蓮嫂家自己直接說不就得了,干嗎跑到我這來的?”

張國平說:“嬸哪,那個秋芬整日里來來去去,從來沒看過我一眼,我哪敢的。說真的,我就想試試,不試試我不死心的,就算成不了將來也不后悔。我要直接去的話,一點東西不被她扔出門外來才怪的。”

菊葉終于平靜了臉,說:“小伙子,我看你也是個實誠人,就不逗你了。先前有幾個人上門提過親的,其中還有一個是代課老師,都沒成,也不能說是秋芬這個女孩子眼光高,這種事情要看緣分的,不是說‘有緣千里來相會,無緣對面不相逢’嗎?你既然有這份心思,那我就幫你去探探口風吧。我告訴你,如果桂蓮嫂夫妻倆看得上你,這事三成里面就有了一成的把握;如果我問秋芬時她沒有正色拒絕,這事又有了一成的把握;因為你是什么樣的人,她可是天天看著的,她心里對你肯定有她的想法,男大女大沒有想法不可能的。有了這兩成的把握,接下來可就是看你的工夫了,有句話說‘好姐不要錢,也要工夫纏’,這話里頭的意思深著哩。你每天不是在這里住嗎?就天天起早些,把他們家早上去門前河里挑水的事情給包攬了去,兩三擔水對你們年輕后生來說算個甚?——這兩斤白糖你就拿回去吧,這無功不受祿的,我哪敢就吃你這么貴重的東西?”

菊葉說過就小心拿起桌子上的白糖讓張國平帶回去。

張國平連聲拒絕道:“嬸,你也太小看我這后生了,成與不成那是我的福氣,有嬸這番心意我就感激不盡了?!?

菊葉第二天晚上就去桂蓮家問了這事。陳良田夫妻倆都說小伙子人才不錯,倒沒啥意見的,還是尊重女兒的意見吧。

問到秋芬時,她閃著一雙秀美的眼睛看著桂蓮說:“媽,看來女兒這次是真的要嫁了呀!”

桂蓮一聽女兒這話,心里不由得泛上一股濃濃的不舍與心酸之情。有人養(yǎng)女兒養(yǎng)出一個前世的冤家對頭來,在家里氣盛得很,媽說一句,頂兩句嘴,那種女兒嫁出去也罷了,討個安靜!像秋芬這樣的女兒嫁出去,為娘的便只有徒自傷心的份了。

桂蓮說:“芬芬,你若不同意媽決不勉強的,哪天你真嫁出去了,媽這日子……”說到這兒,不覺已是熱淚潸然。

菊葉說:“桂蓮嫂,別哭了,做了女兒總是要嫁人的,我們都是這樣過來的??!”

菊葉把話捎給了張國平后,他立馬就行動了,每天早上大大方方地去陳良田家叫一句:“叔,嬸。”然后擔起水桶,踩著青石條鋪就的路徑,一步一聲響,去門前的河里挑水。

可別小看了挑水這件事,那里面也是有功夫的,好把式挑水從河里打出一擔水來,往肩上一擱,健步疾走,只見一根扁擔顫顫悠悠,兩只桶里的水漾著圈兒,一直挑到家里,就是一滴也不撒出來。這得腳上的功夫好,力氣足,步子要勻稱。光是力氣大沒用,兩只水桶與兩腳不協(xié)調,走起來步子莽莽撞撞,兩只水桶一晃一晃的,那水就漾了出來,還自己的鞋子都給打濕了。陳良田暗里看這個張國平,就是個挑水的好把式,是個勤勞能干的好后生,第一天挑水時他就看在了眼里,內心暗道:“小伙子,行啊!”

陳小滿也曉事了,不再是從前那個懵懂的小屁孩了。他親眼看到了村里的一個個大姐姐出嫁,知道自己的大姐有一天也是要嫁人的,所以也沒有找這個張國平像過去那樣胡鬧了。

張國平悶聲不言地就挑了一個多月的水,回家了兩天,又回來了。陳良田歇了一個多月沒挑水,再擔起水來倒覺沉重了好多。

這天早上,張國平又擔起水桶去挑水,秋芬說話了,這還是她第一次對張國平說話:“你這樣對我父母,若我不嫁你呢?”

張國平愣住了,沒想到秋芬突然和自己說話。他大膽地看了秋芬一眼,說:“就算你真的不嫁我,我也不后悔,更不會恨你。我不這樣做這輩子才會有后悔的時候。”

不管張國平說的是不是真的,但秋芬感動了,一個男人若有這等胸懷,那才不愧是一個真正的大男人?。?

秋芬同意了這門親事。秋芬這一表態(tài),事情就好辦了。菊葉這個媒人算是做定了,她實在沒想到秋芬這個丫頭的婚事最后居然成就在自己的身上。

張國平就帶著自己的父母,再拉上菊葉正式上門提親了。見面禮收下了,煙酒也收下了,一樁婚事就算是確定了下來。

張國平給陳小滿帶來了一本又一本的連環(huán)畫,陳小滿高興得不得了。

村里人原先以為秋芬的眼光高,莊稼人是看不上的,等她與小木匠定下親后,才發(fā)覺不是那回事,不說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她配小木匠可是有多的。

有人就笑那打過秋芬主意的小伙子:“這男人說老婆臉皮薄就是沒用的,你有那挑水的勇氣嗎?你要早去挑水,這么好的女子不就是你的老婆了?肥水流了外人田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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