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匹磾被捆綁著推到石虎面前,兩邊兵士呼喝著讓他行禮。
段匹磾神情傲然:“我受晉朝恩澤,立志滅了你們,現在不幸弄到這種地步,休想我對你行禮!”
石勒有心收服鮮卑段氏,石虎也對段氏兄弟很是欽佩,對段匹磾的無禮,并不以為意,還起身向段匹磾行禮。
段匹磾、段文鴦被石虎送到襄城見石勒。
石勒與鮮卑段氏打仗多年,互有勝負,一直很喜歡段氏兄弟的神勇,特別是喜愛段文鴦,并無意取他們的性命。
石勒心想,當年僅僅是一個念頭放了段末波,就離間了劉琨與段匹磾的關系。
那么如今他對段氏兄弟好些,段氏兄弟未必不能被他感化。
于是,石勒任命段匹磾為冠軍將軍、段文鴦為左中郎將,分散流民三萬多戶,讓他們重拾舊業,并置地方官員來安撫民眾。
可惜段匹磾、段文鴦兄弟并不領情。
特別是段匹磾已知自己上了段末波的當,錯殺劉琨一家,心中悔恨不已。
要不是自己的猜忌,恐怕自己也不會落到今時今日的地步。
于是,段匹磾猶如贖罪般,在石勒轄區內身著晉朝朝服,持晉節,游說附近的豪強以及投降的段氏鮮卑人反抗石勒。
石勒得知后,大罵段氏兄弟是養不熟的白眼狼。
也知段匹磾、段文鴦兄弟二人忠心東晉,難以收服。
石勒斷了收伏段氏兄弟的心思,兄弟二人被先后處死。
到此,石勒掃清了南下的所有障礙。
下一個目標,就是宿敵劉曜了。
只是相比劉曜所管轄的地盤,石勒更垂涎江南的繁華。
于是,石勒揮師南下箭指建康。
消息傳來,東晉朝廷一片混亂。
面對來勢洶洶的石勒大軍,東晉并無可以匹敵的將領。
晉明帝司馬紹愁眉不展之時,突然想起老爹臨終前的話。
一道旨意,命楊易進宮覲見。
接到旨意的楊易百思不得其解,皇帝缺錢了?來找他借錢?
可作為東晉子民,又不能不去,好賴也要給皇帝些面子。
楊易被宮人帶進御書房,里面除了司馬紹還有兩位。
楊易都見過,一位是溫嶠,一位是庾亮。
“草民楊易,叩見陛下。”
司馬紹見到楊易很是客氣,從座位上站起來,扶起楊易道:“楊少東家快快請起,朕與你有一面之緣,沒想到赫赫有名的四海商行少東家竟然是你!”
“草民那日不知是陛下,冒犯之處還請恕罪。”楊易規規矩矩,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
司馬紹三人怎么看眼前這位,也不像是那個明目張膽殺人抄家的四海商行少東家。
“來人,給楊少東家賜座,上茶。”司馬紹擺出一副禮賢下士的模樣。
楊易心里一個勁突突,實在不知司馬紹的用意為何。
來前,他讓人給岳父王導遞信,也不知道能不能在岳父大人來之前免了一劫。
就在這時,太監來報,丞相王大人求見。
楊易心中一暖,接到信,岳父一定是馬不停蹄就往這趕了。
司馬紹瞟了楊易一眼,心說:“這老狐貍對這個女婿還挺重視的,這還沒開始呢,他就來了。”
面上卻微笑道:“請王大人進來。”
接到楊易的傳信,王導的確是以最快的速度往這趕。
他們王家已經沒了一員大將了,楊易萬萬不能再出事。
老頭進到御書房時還微微有些喘,可見趕得有多急。
“臣叩請陛下圣安。”王導執禮甚為恭敬。
“王大人快快請起,來人,賜坐,上茶。”
王導見楊易還好好地坐在那,松了口氣,還好趕上了,看樣子楊易也是剛到。
司馬紹看看王導,再看看楊易,笑道:“王大人,是為令婿而來吧?”
“正是,不知陛下為何召見小婿。”王導絲毫不遮掩他對楊易的關心。
“朕聽說令賢婿與石勒交好,如今石勒大軍就要渡江打到建康來,想請令賢婿前去勸止石勒,不知王大人意下如何?”
司馬紹大大方方說明用意。
王導與楊易對視一眼,二人誰也沒想到司馬紹打的是這個主意。
“陛下,草民早年年輕不懂事,做了些糊涂事,還請陛下……”
楊易馬上為自己辯解,他可不想去做說客,再說石勒一代雄主,哪里是口舌能說動的。
可他還沒說完,就被司馬紹打斷了。
“楊少東家,朕并沒有追究你罪責的意思,楊少東家也是我大晉子民,如今國家危難,還請楊少東家能為朕分憂。”
“陛下,石勒意在稱霸天下,小婿如何能以口舌說動他罷兵休戰。”王導自然不愿女婿去冒險。
翁婿二人心想:朝中那么大多大臣,哪里就輪上他一介草民了!
再說,昔日那點情份,石勒如今認不認還不一定呢!
溫嶠開口道:“石勒重義,當年我姨父只是尋得他母親,將其送了回去,石勒念著這點恩情,有好幾年未在我姨父的領地上再起刀兵。楊少東家與石勒相識于他困頓之時,對他又有大恩,石勒對楊少東家或許與眾不同,不去試試,又怎能知道他會不會承情呢?”
“是啊,楊少東家,王大人,眼下我大晉,缺兵少將,正值風雨飄搖之際,還請楊少東家,王大人能為陛下分擾,為國出力,畢竟大晉是咱們大家的大晉。”庾亮也在旁應合著。
楊易和王導對了下眼神,身為丞相的王導很難開口推托。
楊易也知要是再推托下去,司馬紹三人不定還會說出什么來。
思慮半晌,起身向司馬紹躬身一禮道:“草民愿前去一試,只是未必能成,若事不成能,還請陛下體諒。”
司馬紹大喜,他也知道石勒不會那么容易被說動,只要能把楊易拉上戰船就好,以后的事,以后再說。
“好,好,好,若事不能成,朕自然不會怪罪于你,楊少東家且安心。”
楊易與王導出了宮,二人都長時間沉默不語,各自默默想著心事。
“賢婿打算如何做?”王導打破沉默。
“不知道,去了再說吧。”楊易也沒啥頭緒。
“你大伯的事,我們懷疑是陛下做的,現在家族內部對此爭論不休,有的說要給司馬紹點厲害瞧瞧,賢婿對此怎么看?”
楊易沒想到,王導居然就此事詢問他的意見。
微怔了一下,說道:“這事不用懷疑,一定就是他做的,大伯父軍旅生涯多年,難道一匹馬都降不住?!”
“大伯父自己應該也知道是遭人暗算,也怪大伯父,要不就直接搶了那個位置,既然不搶,那就對先皇恭敬些,結果……”
王導明白楊易下邊要說的是,結果遭了皇家的忌,被人下了黑手。
王導估計堂兄臨終前一定恨死自己了,要不是以他為首的王家人攔著,堂兄已經坐上那把龍椅了。
結果一念之仁,魂歸天外。
“那易兒的意思是?”王導還是想聽聽楊易的意見。
楊易扯扯嘴角,他真希望那個死了的大伯才是他岳父,對王導的前怕狼后怕虎很是瞧不上眼。
“當然要給皇家點厲害瞧瞧,要不然皇家還以為咱們好欺負呢!大伯死了,皇上又奪了一半的權力回去,岳父在朝堂的日子,可沒有大伯在的時候舒服吧!只是不是現在,等眼前的事解決了再說。”
楊易直接亮明觀點,隨著掌控的勢力越來越大,他越來越不愿委曲求全。
王導也沒想到楊易如此直接,苦笑了一下,自己的這個女婿倒跟堂兄一個脾氣。
隨即也有了決斷,“好,那就等眼前的事了了再說。”
“易兒,那你先想想,要如何做。若是要幫忙,就來王家尋我。”
“好,多謝岳父大人。”
楊易回到家后,把姬乘風、猴子、黑子、藍掌柜等一干心腹兄弟叫來一起商量該如何做。
大家七嘴八舌,兩日后才想出些眉目。
一番準備后,楊易帶著姬乘風、黑子等人北上。
石勒正駐兵葛坡,大力發展生產,制造船只,就等一切就緒揮師南下了。
得到楊易等人前來的消息,正值關鍵時刻,石勒馬上想到楊易前來的用意。
可恩人上門,不好拒之門外,還是極為熱情地將楊易等人迎了進去。
“恩公啊!我可想死你了。”石勒給了楊易一個大大的熊抱。
又重重地在楊易肩頭拍了兩下,把楊易拍得齜牙咧嘴。
然后又跟姬乘風、黑子二人擁抱,十分親熱。
“來,來,來,快進來,恩公,你瞧瞧俺老石這還不錯吧?”
石勒見了楊易,也沒了王爺的架子。
楊易進來的時候,就看了,葛坡到處都是一派勃勃生機的景象,看著就讓人心情舒暢。
由衷贊道:“嗯,好,趙王殿下將這里治理得真好!”
“誒!恩公莫與俺老石生份了,趙王那是他們叫的,恩公就稱俺老石,或是石勒都行,在恩公面前可沒什么趙王!”
“好!恭敬不如從命!”楊易也不矯性。
“這就對了嘛,俺老石喜歡!”
撇開楊易這次來的目地,石勒還是很高興楊易來看他的。
畢竟楊易是在他走投無路時,第一個向他伸出援手之人。
也是將他從奴隸身份解救出來的人,后來又送人送錢,對他的恩情不可謂不重!
可想想楊易此來的目地,暗自嘆息:“也只能對不住恩公了,再想別的法子彌補吧!”
“來,來,恩公你瞧這是誰?”石勒將楊易拉到一人身前。
楊易猛一看覺著此人有些面熟。
那人四十多歲的年紀,書卷氣十足,正面帶微笑瞧著他。
“張賓!你是張賓!”楊易馬上想起此人是誰。
“楊少東家久違了,正是在下。”張賓見楊易認出了自己也很高興。
當年在小茶館,楊易偶遇張賓,將張賓推薦給石勒。
自從張賓跟隨石勒后,屢建奇功,如今早就不是昔日小茶館里那個連壺茶末子都喝不起的窮酸了。
他已是石勒帳下的右長史,并加封了中壘將軍,人稱‘右侯’。
“說起來,楊少東家也是在下的恩人,沒有當年的偶遇,在下也不能跟隨趙王。”
“誒,將遇良才嘛!還是張先生有本事,才能得到趙王的重用,與我何干?!”楊易言辭客氣,不愿居功。
這話張賓聽得舒服,他正怕楊易挾恩求報呢!
楊易的來意,大家心知肚明,功名利祿與他過眼云煙,求得就是扶持出一代名主。
可不想因著楊易昔日施的一點好,就斷送了他們的雄圖霸業!
一行人行至石勒的大帳中,石勒大擺筵席款待楊易一眾人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