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女孩濃墨般的長發披散著，面容精致，一雙桃花眼認真的凝視著手中的書，安靜又美好。黎鯨走進暮晞時，余光瞥見的就是這副場景，像是幅畫，美的教人移不開眼。
黎鯨很自然地拉了把椅子坐在她對面，從桌上的小架子中隨便抽了一本書，翻開后用打量的目光直視著對面的女孩。蘇揚仍然凝視著手中的書，一個眼神也不曾給予他。黎鯨身體向前傾，幾乎是趴在了桌子上，碰到了她手中的書，一字一句道：“我叫黎鯨，是黎然的哥哥，你好。”蘇揚依舊面無表情，不過，她合上了書，直視著眼前的人，沒有任何的尷尬和閃躲，只是純粹的打量著他。
蘇揚從不會不相信一個人，除非知根知底，明白對方是個怎樣的人。眼前的人著實有些奇怪，無論他是不是黎然的哥哥，都沒有理由來找她。她皺了皺眉，直視著黎鯨的眼神中，眼底帶著明顯的不悅。
男人年紀大概與自己差不多，五官精致，一雙眼生的猶為惑人，透著仿佛與生俱來的痞氣。她不喜歡這個人，他與沈箏不同，他給人的感覺是妄圖侵占你心中的領地，帶著一絲逼迫感，強勢又囂張，而沈箏是試圖融化你心中所有的冰塊，如沐春風的那種感覺。
“你不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嗎？我為什么沒死，又為什么不去找我那個笨蛋妹妹而是來找你。”黎鯨壓低了聲音，彎了彎嘴角道。
蘇揚的目光中少了幾分不悅，多了幾分打量，似是在等待著他繼續說下去。
“我和你還不熟，怎么和你說這種事啊，等熟了再說吧。”黎鯨坐回了自己的位置，戳了戳一旁的書道。
腦海中晃過女孩哭泣時皺成一團的小臉，蘇揚嘆了口氣，道：“怎么算熟？”就算他不是黎然的哥哥，是冒充的，也一定會有什么線索，不知道為什么，蘇揚就是這么覺得的。
黎鯨注視著她不沾染任何雜質的眼神，硬生生將逗弄酒吧女郎的那些話咽了下去，輕聲道：“你把我當作朋友的時候，就算熟了。”
“老實說，我到現在也才只有一個朋友。”蘇揚重新翻開書漫不經心道。
回應她的是低沉的笑聲。
“今天就先再見了。”黎鯨笑了笑。
眼里是山間霧。
他只是無聊壞了，想找個有趣的人說說話而已。已經很久沒有遇見有趣的人了。不過那家伙話還真是少。
迷蒙的霧叫人探尋不到眼底深藏的為何。
2
清晨。蘇揚下意識的走到窗邊，便見到了整張臉貼在玻璃上的黎鯨，愣了愣。心里“啊”了一聲，張了張口，卻沒喊出半個字。待緩過勁兒來了，就是一副“我根本沒有被嚇到，你好傻”的樣子。“快點準備，帶你去個好地方。”黎鯨隔著玻璃比比劃劃，像只企鵝，滑稽，可愛。
蘇揚嘆氣，在暮晞讀會兒書都能被莫名其妙的人纏住，也是倒霉。
3
沈箏坐在椅子上，目光凝重的注視著監控錄像。電腦屏幕內是蘇揚和黎鯨的臉。一旁的守衛小聲的對沈箏正說著什么，氣氛安靜地可怖，恭敬的聲音更添了幾分壓抑。
不對勁。他皺了皺眉。而且他莫名覺得這個人有點熟悉。
“把桌椅撤了，暮晞以后只賣書不留人。”沈箏厲聲道。
若是不在暮晞，反而不好監視，如今還沒有摸清這個人的底細，不足以讓他放心。沉默了一會兒后，沈箏淡淡開口道：“算了。查清楚這個人，沒有問題就隨他去。”守衛應了一聲便急急離去了。
大概是和她待久了，就忘了，天使的信徒，不只他一人。或許丟了光環的天使，是他一個人的天使，可既然他無法陪著蘇揚，就沒有道理，也沒有資格阻止別人代替他照顧蘇揚。除他之外，有人愿意陪著蘇揚，對她來說，是好事。
嗯...對他來說，也就一般吧。沈箏挑了挑眉。
他掃了一眼手邊辦公用的紙張，從中隨意拿了一張，用一支鋼筆，一筆一畫地寫著蘇揚的名字，之后在蘇揚這兩個字的旁邊寫了兩個很小很小的字。沈箏放下筆，迅速地將紙揉成一團，扔了出去，表情似惱怒，又似慌亂。
他揉了揉眉心，好像低聲說了些什么，繼而利落地走出了這個房間，坐在柜臺邊上，沉默著。伏在電腦桌上的秋伯伸了個懶腰，在即將跨出房門時，余光瞥到了地上的紙團。“怎么還有人趁我睡著亂扔垃圾呢？一會兒可得和沈箏好好說說，換幾個手腳勤快的守衛。”大伯皺皺眉，拾起紙團道。
展開，四個字。
蘇揚。
沈箏。
4
源溪谷。
地面鋪滿了形態各異的花草，不知何處而來的果子，各類顏色交融在一起，竟構成了一幅和諧美好的畫面。若是細看，會注意到樹林中悄悄搬家的松鼠以及忙碌的蟻群。由上至下，由天空至地面，由左至右，由溪流至花海，無一不是靜謐美好的。
蘇揚被一只手拽了一下，整個人躺在了花海里，驚呼一聲，身旁的位置下陷了一塊，黎鯨帶著笑意眨了眨眼，兩個人比肩躺在了這個地方，如夢中仙境般的地方。蘇揚瞪了他一眼，他笑意更深，揚了揚下巴，示意她看下天空。
蘇揚凝視著如一幅油畫般的天空，入了神。
黎鯨閉上了雙眼。蘇揚耳邊響起了他的聲音，低沉，語速很慢，語調平靜，沒有一絲起伏。
他在花海中，說著什么，只有蘇揚能夠聽清楚。
一瞬間，蘇揚突然覺得有些神奇。一個從沒有問過她名字的人，以最奇怪的方式撞入了她的生活，甚至與她說了許多話，即使她沒有好好回應，他也沒有生氣。
她想起了沈箏在她八歲時說的一句話。
“你不該是這樣，你可以再任性一些，因為會有人什么都不介意地包容你所有的不美好。”
5
“我之前帶我妹妹來過這里。那個小丫頭還一臉嫌棄，轉身就去摘果子了。”
“明明很擔心我，卻怕我生氣忍著什么也不說。”
“我們兩個經常一起去各種地方玩的，從小到大，一直都是。”
“她知道我死了后一定很難過吧，咬著嘴唇，不讓自己哭出聲來，用衣袖遮著眼睛，不讓別人看到自己掉眼淚的樣子。”
“我超少看到她哭的，只是聽著別人說你妹妹哭了，都會覺得很難受。更難受是從別人口中聽到的。”
“我那個時候，就總跑來這里，躺在這個位置，看著天空，心情就會好些了，就不會那么難過了。”
“以后你難過的時候也可以來這里啊，這地方挺好的，人還少。”
“話說你會有難過的時候嗎？”
“喂，你聽見了嗎？”
“不會睡著了吧。”
蘇揚沉默了會兒，側過身緩緩道：“沒睡著。”她閉上眼，花的香氣溢入她的發絲，衣領，仿佛有了形狀。
“怎么可能睡著。”
“講話跟坐過山車似的。”一會兒惆悵一會兒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