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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姑娘

  • 醅酒飲刀
  • 夭鯉
  • 2663字
  • 2019-08-01 20:22:33

“秦昭?秦昭!開開門,我知道你沒睡!”

章禾啪啪擂門,脆弱的木質(zhì)在他的鐵掌下瑟瑟發(fā)抖,抖掉了好幾串木屑。

“秦昭!老秦!”

又捶了兩下,整座吊腳樓好像都抖了起來。

章禾抓抓頭,聲如洪鐘地嘟囔:“咦怪了,難不成還真睡了?這個老——”

門“吱呀”一聲開了。

里頭的秦昭臉黑如鍋底,怨氣沖天:“喊什么喊魂啊。”

章禾樂了,搓搓手就旁若無人往里擠:“喲,沒睡吶?來來來咱們兄弟兩個正好嘮嘮嗑,剛才主子那話我都聽見了可是沒懂……要不,你給我講講?哎你倒是讓讓……”

秦昭單手把著門,眉毛快豎進了頭發(fā)里:“不是,這我屋憑什么讓你進?而且你腦子不好使聽不懂人話,自認蠢材就是了,剛才在少爺面前頭點得雞啄米一樣的是誰啊?哪家的巧婦啊?”

章禾被秦昭一串連珠炮似的嘲諷噴得眨眨眼,遲疑了一會兒終于挑中了自以為的重點,興致很高地問:“……唔,到底誰是樵夫?我從今兒下午想到現(xiàn)在還是沒明白。”

“咔。”

秦昭兩只勻長的手指楔進了門板。

“啊唷!”

章禾見狀,大驚失色地撥開秦昭的手,倒吸著氣左右前后看那門板上的指印。

“白老頭可不好惹,連主子見了都繞著走,做什么要拆他家房子!老秦你可仔細著點兒!”

一通言罷,也沒有抬眼看秦昭青筋亂跳的神色,自顧自進屋了,摸起桌上一個玉雪可愛的小茶盅看也不看一口灌下去:“……啊,說得我口渴了。”

“……”

也不知是用了怎樣的毅力控制自己不去暴起掀飛桌案,秦昭原地調(diào)整了幾次呼吸,終于緩緩反手,合上了門扉。

秦昭不耐煩地撩起衣擺,一屁股坐在章禾對面,毫無形象地把腳架在桌上。

“說,哪兒沒懂。”

這會兒沒拿扇子,也沒戴冠,一身單衣胡亂敞著,烏發(fā)剛剛洗過,濕漉漉地披散了一肩——那一層白面書生的皮囊撕掉之后,秦昭渾身流露出一種跟他白日里大相徑庭的疏狂野氣,連那雙形狀繾綣的眼睛里都透出了某種自帶震懾力的光。

章禾似乎對這樣的反差司空見慣了,眼也沒抬,只咂摸著嘴里的茶味,不滿道:“嘖,淡出鳥了。”

秦昭連眼角也沒給他,滿臉只寫著六個字:說不說不說滾。

章禾清清嗓子,從善如流:“……咳,就是剛主子說那事,留意小月兒身邊的人是個什么意思?她身邊統(tǒng)共就那么幾個人,白老頭蕭兄弟云姑,哦還有個樓里的‘影子’……主子這回幾個意思啊?”

秦昭瞇了瞇眼,反常地沒有接話。

章禾也不催促,一口一口喝干了茶壺里的水,每喝一口就抬眼看看秦昭。

沉默了能有小半柱香,秦昭斜乜了他一眼,忽然開口:“小陸姑娘的病,怕是有變。”

“跟她身邊人有關(guān)?”

章禾緊跟著問,虬結(jié)亂眉狠狠擰起來,粗大指節(jié)扣住了茶壺圓潤的壁。

“應(yīng)該不是這幾個。我猜跟今兒少爺看到的那個人有關(guān)。”

“……哪個?”

秦昭恨鐵不成鋼地剮了這榆木疙瘩一眼:“就是谷口遠遠碰上的那個人,少爺似乎很有些在意那人的來歷。事關(guān)小陸姑娘,一切謹慎為上。”

章禾眨眨眼,點頭如啄米。

“懂了?”

“嗯懂了。”

“說來聽。”

“寸步不離守著小月兒,那人一出現(xiàn)便打暈帶走,細細盤問。”

“注意不要讓小陸姑娘疑心。我看少爺意思,是在暗處做干凈。”

“嗯懂了。哎老秦?”

“作甚。”

“肚子里有點墨水腦子還就是好啊,嘖嘖,我每次只有這個時候是服你的。”

“走好不送。”

“哎老秦——”

章禾的話被一聲不輕不重的叩門聲截斷。

兩人同時抬眼看向門口。

秦昭的眼睛危險地瞇起來——他沒有聽見腳步聲。

這個時間,會是——

“霽明,睡了嗎?”

陸忱的聲音傳來,屋內(nèi)的兩個人對視一眼。

章禾“唰”地起身,大步奔過去拉開門。

“主……主子?!”

他的尾音因為震驚而上揚。

秦昭起身,緊跟著章禾,看見門外的人也是一時間怔住了。

門外的陸忱沒有束發(fā),一身單衣濕透,衣衫凌亂。

最刺目的是他右側(cè)衣襟上,有血。

“這是……出了什么事?!”

章禾一眼看過去就炸毛了,聲音一下子大了起來。

陸忱似乎沒想到來開門的人會是章禾,緊繃的面上現(xiàn)出了一絲訝異,旋即看見他們瞬間黑下來的臉色,低聲快速道:“不是我的血,沒事。”

章禾張了張口,還沒說話就被身側(cè)的秦昭拉住了。

“人在哪?”

秦昭低低問。

“我屋里。”

“好。”

這兩人對暗號似的迅速來回,秦昭轉(zhuǎn)身進屋拿了一個黑色的包裹,抬腳就跟陸忱走了。

章禾杵在原地,眨了眨眼,嘴還半張著,大腦是一片迷茫的空白。

“木頭你也來。”

陸忱淡淡一句飄過來。

“……哦!”

章禾下意識應(yīng)了,跟著他二人的腳步直奔陸忱臥房。

下一刻。

三個年輕男人站在昏暗的房內(nèi),看著陸忱榻上帷幔之后的人,沉默。

陸忱抬手點起了燈,在跳躍的光線里轉(zhuǎn)過臉看了看秦昭。

秦昭頷首,快步上前,撩開簾子探身進去查看榻上人的情況。

章禾站在陸忱身后兩步,嘴又半張開了。

“……主、主子,這人誰?怎么回事?怎么到你榻上去了?”

他這回學(xué)乖了,聲音壓得很低,一連串的氣音吹泡泡一般拂過陸忱耳畔。

陸忱像是沒聽見一般,只擰著眉,黑沉沉的眼睛盯著帷幔后的影子。

燈火昏黃,不安地晃出一室亂影,房內(nèi)落針可聞。

章禾“咕嘟”咽了一口口水。

過了約莫半柱香的功夫,秦昭退出來,回頭看向陸忱:“丹田空虛,經(jīng)脈滯澀,強動內(nèi)力致使心血行岔,故而昏迷。但她體內(nèi)似有一股異常之力游走經(jīng)絡(luò),時刻助她修復(fù)增益,暫時應(yīng)無大礙。估計少爺有話要問,所以我用了‘醒魂’,不出一柱香,她就該醒了……當然,不會舒服就是了。”

陸忱點頭,眉目沉沉。

映著燈火微動,針尖一般的兩點光含在眼里。

秦昭微蹙眉:“少爺,你們動手了?”

陸忱咳了一聲,目光不知為何突然有些閃爍:“……怕是誤會。”

眼珠在兩人臉上來回幾場,章禾后知后覺地反應(yīng)過來一星半點,他瞪著眼,遲疑小聲道:“這人……是不是主子要我們查的那個?被主子打昏迷了?”

陸忱移開眼。

秦昭糟心地看了他一眼。

“她身法詭異,輕功上佳,怎會內(nèi)府空虛至此?是走火入魔嗎?”

陸昭輕聲問。

他走近榻前,背手而立,目光像是在審視那個失去意識的人。

秦昭正一手收起了黑色香囊,卷進了包裹,另一手扯著呆立的章禾,示意他準備離開,聞言抬眼:

“不知,但就我看來不像,具體……少爺不妨去問白圣手,他既肯收留這姑娘,必是研究過她病癥的。”

陸忱頷首,背在身后的手擺了擺,低聲說:“多謝。”

直到回到自己房里,章禾呆呆站了一會兒,突然一回手拉住了秦昭的衣袖,聲震寰宇。

“老秦!!!”

秦昭淡淡挑眉:“作甚。”

“……姑、姑娘??那人是個女的啊?就被主子打暈?zāi)莻€?”

章禾眨眼眨眼再眨眼,空氣似乎都被他忽閃出了風聲。

秦昭嫌棄地揮開他的手,高深莫測地偏了偏頭,也不知是點還是搖。

“你走不走,我要睡了。”

“老秦老秦老秦,話說清楚啊!那……丫頭什么來歷?為什么主子會這么留意她?她跟小月兒——”

“走好不送。”

“……老秦!!!”

這一處,門板在章禾的哀嚎聲里關(guān)上,“砰”地差點撞扁他的鼻子。

而另一處,陸忱的房里,一場靜默中的對峙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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