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元一向來手機不離身，而且何畢跟他上了不同的大學之后也沒有斷了聯系。何畢又沒欠他錢，所以不存在避而不見的道理。在排除了幾個理由后，何畢不得不懷疑，是不是顧元一出了什么事。

顧元一的大學跟他在同一座城市，所以何畢考慮著抽空去看看。

他在想，連他這個平平無奇的普通人都出事了，本身就跟怪力亂神脫不了關系的發小會不會早已陷入麻煩之中。

懷著一肚子心事，何畢返回學校。他直奔宿舍，想洗個澡放松一下。這個時間，另外三個室友都窩在自己的床上刷手機。聽見何畢開門的聲音，也僅是探頭簡單打了招呼。

何畢走到自己的床位。

他們宿舍是四人間，上床下桌。何畢把背包和鴨舌帽都放在書桌桌面，余光一掃，恰好瞥見桌子上多了個陌生的物品。

他拿起桌子右上角的倒計時鐘。

這是他昨天新買的鬧鐘，原來那個被他丟掉了，不太方便，所以他就買了個新的用。沒想到，噩夢一樣的倒計時又回來了。

00天22小時30分。

何畢清晰地記得他的新鬧鐘沒有倒計時功能，然而現在這個倒計時卻在不受控制地進行。他盯著猩紅的數字看了一會兒，揚起手問其他的室友。

“這個是你們誰忘在我桌子上的嗎？”

三個室友紛紛探頭，又搖了搖腦袋。

都不是？

何畢把手放下來，歪頭想了想，還是沒有思路。到現在他也不知道上面的倒計時究竟是什么意思，只好把它又放回原處。

一個下午平安無事。晚上兩節晚課之后，他回到宿舍，完成作業，早早洗漱睡覺。

雖然他不認為自己會睡著，但儀式還是要有的。

何畢今晚又做了一個夢。但這一次的夢并不同于前面那三十次，而是一個意義模糊的夢境。

他夢見了一片濃重的迷霧，在霧中有一張寬大的宴會桌，長桌的左右分成了兩個陣營。

右手邊是驚慌無措的人類玩家，而左手邊……他看不清，但憑直覺。也能猜到是什么不好的東西。

在他能看得清的部分，擺放了七把椅子。其中五把已經有人坐了，最盡頭的一把沾了大量的鮮血。而位于最中間的那把空椅很干凈，像是在恭候他前去就座。

一雙冰冷的手冷不防地搭在何畢的兩肩，冰得他身體一僵。

“到你了。”

他回過頭，就看見小丑那張半黑半白的滑稽面具。它嘻嘻地笑著，夸張地做了一個謝幕的手勢，緩緩地隱在濃霧之中。

此起彼伏的尖利笑聲侵擾著大腦，他的理智仿佛被置于被碎玻璃片反復剮蹭的黑板。

何畢在夢中驚醒，帶著一身冷汗，從床上坐起來。

幽幽的藍光在黑夜里閃爍，他瞇了瞇眼睛，原來是室友桌子上的鬧鐘。

凌晨1點，宿舍里其他三個人安睡著，何畢卻沒有一絲一毫的睡意。他后背倚靠冰涼的墻壁，盤腿瞪著天花板出神。反正目前看來他的身體沒有出大問題，那么睡不著就睡不著吧，再糾結于睡覺這個問題，只不過是給自己白白增添心理壓力。

何畢深呼吸幾口，從枕頭底下摸出手機來看。

他看了一會兒新聞，又把之前沒看完的小說看了。時間消磨得很快，兩個小時轉眼過去。何畢一看三點多了，準備躺在床上休息片刻，然后再起床吃早餐。他剛剛準備把手機關機，就收到了一條新消息。

“明天到我這里來，有事要說。”

發消息的是失蹤一個月的顧元一。

何畢沒想到顧元一這么晚了給他發消息。考慮到這個時間，看他說話的語氣，應該不是半夜耍酒瘋。再結合這一個月的失蹤，看來顧元一真是遇到了什么麻煩。

他回復了一句“好”，想了想，又問他這個月到底在忙什么。連發了三四條過去，顧元一卻沒有再回復。何畢也不發了，有什么事等見面再說吧。

他閉上雙眼，意識卻很清晰，腦海中不斷回放這一個月來的經歷。何畢的記憶力強得變態。他回憶著這三十場游戲中的細節，試圖發現什么蛛絲馬跡。

每一次噩夢的來臨都沒有征兆，何畢也不會知道自己將要面對什么。但是最近的這一個明顯和之前那20多個并不一樣。在這場噩夢里，多出了“秩序”，多出了主持游戲的“小丑”。

夢的內容變得清晰且復雜了。

他想起了第一次游戲中的白裙子少女，還有那兩個沒有影子的小孩和動作詭異的老太太，還有在丟手絹時明明已經出局又重新返回的玩家，心里愈發地不適。

沒辦法，想到跟自己一起參加游戲的玩家不一定是人類，任誰都不會感到舒服。

胡思亂想了一陣兒，幾個小時又過去了，天色漸漸亮起來。何畢不打算繼續休息，反正他又睡不著。他悄聲從上鋪下來，輕手輕腳地洗漱收拾東西，準備前往顧元一所在的大學。

顧元一連見面的時間和地點都沒說，估計事態已經很嚴重了。何畢決定先去宿舍樓找一趟，他曾經去過幾次，找路不是問題。

坐了幾站公交，又走了幾百米，才摸進學校大門。何畢熟門熟路地往男生宿舍樓區走，在繞過一棟教學樓之后，卻發現前方封了路，幾輛警車和一輛救護車橫在路中間，周圍是黑壓壓的人群。

何畢不喜歡湊熱鬧，但他忽然聽見有人說了顧元一的名字，腳步不免停了停。

周圍的人議論紛紛。

“天哪……摔得好慘。”

“誰發現的？”

“一個來早自習的學生。”

“說是昨晚1點就出事了。”

“顧元一？是顧師兄嗎？”

元一？

何畢的身體猛地一激靈。他就近抓住一個男學生的手臂，急急地問：“你說誰出事了？”

那男生被他臉上的表情嚇到，磕磕巴巴地說：“是、是外語學院大三的顧元一。”

何畢如遭雷劈。

竟然真的是顧元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