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勢不知何時開始又大了起來。急促的雨點前赴后繼地砸在窗玻璃上，狂風呼嘯，整棟別墅仿佛飄在巨浪里的一葉小舟。

而客廳內，空氣卻仿佛凝滯成一團，對峙的兩人誰都不肯讓步。

何畢第一次回應霍巍的話。

“所以你現在要怎么處置我？”

霍巍笑了笑。

“我想讓何先生大發慈悲放我們走已經是不可能的了，但我也不會坐以待斃。解除構造空間的辦法有很多，其中最簡單直接的一個辦法，就是殺掉構造師。”

唰——

何畢低頭，雪亮的匕首已經出鞘，泛著寒光的尖端和他的心臟距離不到一厘米。

“何先生，我不想殺你，我只是想從這里出去。只要你主動解除這個空間，這把匕首就不會捅進你的心臟。怎么樣？我給你三秒鐘的時間考慮一下吧。”

“我并不是你所說的構造師。”

“何先生，不要再狡辯了。”

匕首已經要刺破何畢胸膛上的衣料。霍巍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刀尖，眼中有蠢蠢欲動的癲狂，嘴角也越咧越大。

“我說了，我不是。”

何畢伸出兩指捏住匕首薄薄的刀身，一雙清明的眼上移，看向霍巍。

“倒是你，你究竟是誰？”

匕首忽然停住了，刀刃上沾了一絲鮮血。

何畢仍然沒有退縮，他無聲地質問著面前的青年，仿佛要從他的眼神中看穿他的真面目。

霍巍眼中的瘋狂像潮水一般褪去。他溫和地說：“我是霍巍啊，何先生不是知道我的名字嗎？”

“霍巍是右撇子，昨天吃飯的時候我注意到了。”

何畢垂下眼簾，盯著那只握著手柄的左手。

“我們這里的人都是右撇子。我只知道一個人左手摘帽子，左手使劍。”

他的視線緩緩上移，看見霍巍的臉逐漸被黑白兩色的油彩爬滿，紅色的顏料從他的眼中滴落，在臉頰上凝固成幾道長短不一的痕跡。

“你是小丑。”

青年的嘴角咧到了耳根，一個夸張的笑容在他的面部定格。

他的眼中閃著興奮又癲狂的光芒，沒有一絲被戳穿真面目的尷尬，反而有一種怪異的愉悅在里面。

小丑嘻嘻怪笑著，近乎瘋癲。

“何畢，你真是一件美妙的杰作！我已經迫不及待、迫不及待地想毀掉你了！嘻嘻，嘻嘻嘻——”

何畢皺眉。不得不說，近距離欣賞小丑發瘋還是挺駭人的一件事。他揮舞一柄鋒利的匕首，像隨時準備把何畢串在火上烤。

孟子蓉都快被嚇哭了，而本身就不穩定的秦淼更是被什么刺激到一般，不住地捂著腦袋尖叫。

在尖叫聲中，何畢發現所有的燭臺都倒了。火光落在地板上，騰地燃起半米高，一圈一圈的火焰像貪婪的蟒蛇把幾人團團圍住，火舌舔舐著腳底，眼看著要攀著小腿爬上來。

“火！怎么會有火！”

另外三人在用各種辦法滅火，只有何畢站在一片火海中紋絲不動，默默注視著小丑的一舉一動。

他看見對方從地上撿起高禮帽，撣了撣上面的灰塵，一邊對何畢露出瘆人的笑容，一邊用左手把禮帽戴在頭上。

呼——

仿佛變魔術一般，小丑消失了，只有那頂黑色的禮帽從半空墜下。客廳的窗戶砰地一下向外打開，那頂禮帽乘風飛出窗外。

屋子里的火不見了。

“他、他走了？”孟子蓉怔怔地說，“火也不見了？”

“那是幻覺。”徐越蹲下身子，手掌拂過地板，只有一層薄薄的積灰。

何畢走到窗邊，頂著強風把窗戶關上。

“原來霍巍……是小丑扮的？他從一開始就不存在？”

孟子蓉還沒從剛才的一系列變故中回過神來，她訥訥地說著。

何畢站在窗邊沉思一會兒，搖了搖頭。

“霍巍是存在的，他跟我們一樣都是普通玩家。”

“怎么會……”孟子蓉不敢相信。

何畢抬腳往二樓走。孟子蓉和徐越對視一眼，也跟了上去。秦淼還呆呆地站在原地。孟子蓉不放心她一個人在這里，就去牽了她的手一起上樓。

等到了二樓，他們看見何畢正彎腰趴在走廊盡頭的綠植那里，好像在找什么。

“果然在這里。”

說著，他躬下身子，拖著什么東西一步步倒退。孟子蓉好奇地湊上去看，卻忍不住捂臉。

那是霍巍的尸體。他的雙眼大睜，仿佛臨死前看到了什么驚駭可怖的景象。

何畢讓徐越來搭把手，兩人準備把尸體抬到鄭銘杰的房間里。

“霍巍確實是在大家都回房后就出來觀察了。我猜他應該比我們在場的所有人都有經驗，他并不信任我們的能力，所以寧可自己找生路。只不過……小丑出手了。”

幾人聽著何畢的解釋，來到鄭銘杰的房間。房門當然不會上鎖，孟子蓉幫忙打開門，徐越倒退著先進了屋子，何畢抬著霍巍的雙腳跟上。

然而一邁進屋子，他卻愣了一下。

鄭銘杰的尸體不見了。

床鋪上平平整整，仿佛沒有任何人躺過，但血跡又是真實存在的。

“怎么回事？尸體不見了？”

徐越在把霍巍的尸體放在地板上之后，也發現了不對勁。孟子蓉和秦淼靠著墻壁戰栗。倒是何畢在屋子里整個走了一圈，重點檢查了窗口和門框，然后搖搖頭。

“沒有任何東西進出的跡象。”

“那就是說……鄭銘杰的尸體不翼而飛了？”孟子蓉咽了咽口水，抖著嗓音說，“你們說，鄭銘杰不會像沈玉可一樣，變成鬼了吧？”

她的話讓其他人心里一沉。

原本是人類的玩家變成鬼，才是這個游戲真正棘手的地方。因為鬼的數量非但沒減少，反而增加了。

“不知道，但有這種可能，”何畢蹲在霍巍的尸體旁邊，仔細觀察著，“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我們得加快去找莉莉絲才行。”

何畢想從霍巍這兒找到什么線索，他正在聚精會神地翻找尸體衣服外兜，卻絲毫沒有注意到，在他背后，一道身影正在悄無聲息地接近他，交握的手掌中有陰寒的光芒。

“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