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江楓小筑已經被齊王給包場了,只有被邀請的人才能進來,所以里面的人無一不是玄武城大世家的人。
但對于墨涯,卻沒有人敢自持身份而有所怠慢,先不說他當世大儒的身份,光天玄境這三個字,都能讓人渾身一震了。
很多人都跑上去行禮,就只有張良依舊穩如泰山的坐在那里,還神色如常的喝著小酒,那樣子整個一副少爺就是來此喝酒的,別的事既不關心的模樣。
趙鈺瑾看了很不滿,在經過他身邊的時候,咳嗽了幾聲。
張良手里的動作一頓,抬頭看她,“趙小姐,身體不適就不要出門了,畢竟秋夜寒氣甚重。”
趙鈺瑾氣極,她堂堂玉玄初境的修玄者,怎么會怕這一點點的寒氣,冷哼一聲之后,不再理張良。
齊王當然不會放過這種好機會,他面色一整,帶著幾分厲色說到,“九弟,這是墨涯老先生,乃是我玄武國大儒,就連父皇見了都要禮讓三分,你如此懶散怠慢,是何用意!”
張良看了一眼墨涯,后者神色淡漠,儼然一派高手風范,他心下明了,這老頭是準備看他怎么應對。
沈建一臉著急,墨先生是陛下給殿下請的老師,要是墨先生因此生氣,那可就不妙了。
“殿下……”
只是沈建一開口,后面的話就被張良的眼神給逼得咽了回去。
張良慢悠悠的把手里的酒一飲而盡,然后站了起來,看著墨涯,問到,“世人皆知,不學禮,無以立,那么究竟何以為禮?”
張良此話一出,四座皆驚,所有人都認為,晉王這是在提醒墨涯,該行禮的人是他。
“放肆,你怎么如此與先生講話,還不快給先生賠禮。”齊王怒喝一聲,實則心里暗自高興,張良越是得罪墨涯,墨涯就越有可能會選擇自己。
張良絲毫不為所動,依然是看著墨涯,在等著他的回答。
趙鈺瑾眉頭微微一皺,無疑,張良的舉動在她看來是很不禮貌的,但是她卻有種感覺,那就是,墨涯似乎有些高興。
“禮者,理也。其用以治,則與天地俱興。”
齊王臉色頓時一變,他沒想到墨涯竟然真的回答了張良的問題,這表示墨涯不僅沒生氣,還把張良放在了一個可以和他對答的位置上,這怎能不讓齊王吃驚。
就連趙鈺瑾,也有點愕然。
至于那些看熱鬧的人,就更加不敢相信了,站在那里的可是墨涯啊,他的聲望幾乎可以和臨淵七圣君相提并論了,竟然會回答一個只有銀玄境的人提出來的問題,語氣還帶著贊許。
“先生,九弟做事向來顧頭不顧尾,還請你不要見怪,先生請先入座吧,聽聞先生是好酒之人,本王已為先生準備了上好的雪窖,先生定會喜歡的。”回過神的齊王,連忙打斷了兩個人的交流。
趁著齊王說話之際,張良又慢悠悠的坐了回去,墨涯暗叫了一聲小滑頭,但對這個臭名昭著的晉王,卻是越來越滿意了。
張良又喝了幾杯所謂的御用雪窖,感覺入口實在淡的很,還沒他大學時和舍友買來的糊涂酒一半的味道。
就這,還上好,也不知道齊王哪里來的自信。
“墨老先生遠道而來,本王為了給先生接風洗塵,特意準備了這個宴會,諸位能來,就是給本王面子,亦是對先生的尊敬,本王敬大家一杯。”
眾人連說不敢。
“九弟,為兄敬你一杯,你大病得愈實乃幸事,若不是近日諸事繁多,為兄早已登門道賀。”
張良雖然心里惡心,但表面上還是維持著人畜無害的笑容,他舉了舉酒杯。
倒是趙鈺瑾,自從墨涯回了張良那個問題之后,她就時不時的朝張良瞄上一眼,張良實在被看的有點不好意思,干脆拿起桌子上那壺酒,起身說到,“先生,能否移步?”。
這下不僅齊王震驚,就連趙鈺瑾都有點吃驚了,這個晉王還真是給根桿子就往上爬,人家不過是認可了你的問題,你就以為人家跟你很熟了嗎?
墨涯也站了起來,這個動作無疑牽動了在場所有人的心,幸好他只是站了起來,沒有真的跟著張良走。
“方才晉王殿下問了老朽一個問題,老朽已然回答,若是殿下也能答我一問,老朽就陪殿下一賞這江楓小筑的夜景,如何?”
“墨先生不可,你是父皇請來的貴客,亦是玄武的客卿,九弟愛胡鬧,但怎可煩勞你大駕相陪。”
“就是啊,大家都知道晉王殿下平日里做事沒個正形,況且齊王殿下正好也有問題想請教先生。”
都說好了傷疤忘了疼,但周武臉上的巴掌印還沒退下去,卻已經忘剛才臉上那股火辣辣的滋味了。
張良當然不會在墨涯面前出手去教訓周武,而且現在隔得遠,就算想出手也會被齊王給攔下來的。
只不過讓張良意外的是,周武剛說完,就又是一聲脆響,只不過力道并沒有剛才張良打的大,僅僅是在另一側的臉上留下一個巴掌印。
毫無疑問,在場敢這么做的,似乎也只有一個人。
墨涯竟然出手了。
“齊王殿下,此人也是你請來的?”
墨涯語氣依舊淡淡,但聽在齊王耳里就不一樣了,他略帶狠色的刮了一眼周武,而后道:“此人乃是左衛將軍府的公子,武人出身性子比較直,故而說話也是直了些,能的先生教誨,也是他的福氣,還不快謝謝先生。”
“謝……謝謝先生。”周武含糊不清的說完后,瑟瑟然的坐了回去。
張良心里默默的給墨涯豎起了大拇指,這就是差距,他一巴掌只是自己出氣了,對方卻不服氣,但墨涯這一巴掌不僅讓對方服服帖帖,還反過來謝他打得好,果然是拳頭大做什么都是對的。
“既是齊王殿下的宴席,老朽本不該越俎代庖,只不過有些話可以說,有些話卻需慎言之,還請殿下莫要怪罪。”
“先生言重了”齊王臉色雖然不好看,但也還是勉強扯了個笑臉。
墨涯是大儒,本就看重禮儀,剛才的場合周武貿然插嘴的確是大不敬,所以齊王并沒有覺得墨涯的舉動不妥,只是暗恨周武不知輕重。
墨涯沒有再在這個問題上糾纏,而是轉而對張良說到,“晉王殿下,如何?”。
張良當然不會退宿,當即點頭。
倒不是他覺得自己有多牛,墨涯是當世的大學者,文墨之道肯定是有很高的造詣的,就算他自詡有著中華文明幾千年底蘊的濃縮,也不會自傲到目中無人的地步。
只不過他是真的覺得這里無趣之極,他相信墨涯肯定也是這么想的,所以不如拉著他找個地方小飲,至于能不能回答得出來墨涯的問題,他倒不在意。
墨涯名滿玄域,他一個初出茅廬的小子,輸給墨涯也沒什么好丟人的。
見到張良沒有絲毫猶豫的點頭,墨涯眼里再度閃過一抹贊許的神色,至少張良沒有因為他的名聲而有所遲疑,這一點,足以說明他是個敢于甚至樂于面對挑戰的人。
“老朽請問殿下,何為禮?”
墨涯這個問題一出,眾人都是一愣,這不就是剛才張良問墨涯的那個問題!
張良一挑眉,暗道了一聲老狐貍,有剛才墨涯的回答在先,要是他的答案沒有之前那個好的話,那就不算是答上了。
可是墨涯是何等人物,要想比他答得還要好,恐怕不是一個難字那么簡單。
趙鈺瑾妙目輕轉,她也想看看,這個晉王到底要怎么回答墨涯的這個問題。
然而,讓他們驚異的是,張良竟然沒有說話,而是對著墨涯作了一揖。
齊王見了,頓時放下心來,他認為這是張良答不出來,認輸了的意思,同時這也是所有人的想法。
當然,除了墨涯之外。
墨涯撫了一下須,笑到,“殿下果然深得此道精義,這便請吧。”
說完,墨涯就離開坐席,走到了張良跟前。
張良點了點頭,然后環視了一周,所有人臉上難以置信的表情盡收眼底,在看到趙鈺瑾的時候,他還故意停留了一下,然后輕輕一笑。
趙鈺瑾氣急,張良這分明就是在故意挑釁,她冷哼一聲,別過頭去不理他。
直到張良和墨涯離開了宴席,眾人才反應過來,齊王的臉徹底黑了下來,他沒想到墨涯真的會撇下這一屋子的人獨自跟著張良離開,更沒想到張良能得到墨涯的肯定。
墨涯這一走,廳上立時就炸開了鍋,所有人都開始竊竊私語起來,有的甚至沒有避諱,直接張嘴就來。
“墨先生竟跟晉王殿下走了,可是殿下明明什么都沒說啊,這……我怎么有點糊涂了?”
“你懂什么,這叫內行看門道外行看熱鬧,興許晉王殿下真的是答上來了,只是我們不知道而已。”
“這可能嗎?”這一句故意壓低了聲音。
可能嗎?
在他們看來當然是不可能的,但是墨涯已經離開卻是事實,誰都不會懷疑墨涯會自毀約定,那么唯一的可能,卻是他們認定的不可能,這又讓他們怎么接受。
趙鈺瑾走到廳中,“殿下,鈺瑾還有事情,先行告辭了。”
齊王擺了擺手,趙鈺瑾本來就是沖著墨涯來的,這點齊王心里清楚,現在她要走,齊王也沒有什么意外,而且趙鈺瑾是學院弟子,齊王也不會輕易開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