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3

宴會開始了。

蕙雅心不在焉地聽完了卡蘭尼克的演講，終是等到了京劇的出演。

她沒留心——或者說宴會廳里包括剛下臺的卡蘭尼克在內的所有人都未注意到，燈光暗下去的那一刻，宴會的女主角已離場。

此刻，唐梓杏出場。

————

封閉的走廊中，燈光明晃晃投下。由于穿了那條蓬松的禮裙，秦晚煙的影子看起來異常強壯。

她在一扇門前駐足，按了指紋。

“秦女士？您不是在宴會廳嗎？”門內的人訝異道。

秦晚煙跨進小房間，視線略過值班人位置上的計算機，說：“教授今天不希望看到壓迫與束縛，請解開文和蕙的腳銬。”

“可那兩人不是他重點要求控制的嗎？”值班人問，他的一只手已經悄悄伸向手機。

“你說得對。”秦晚煙垂下眼簾，“那么，我再去問問他。”

她轉身離去，只是那背在身后的手，握著一個瓶子。

秦晚煙手指一用力，有霧氣從瓶中溢出。

砰——

門被快速關上。

幾分鐘后，秦女士從禮裙內摸出一張口罩，重新打開了門。

————

宴會廳。

和順利完成開場部分的唐梓杏交換眼神，文吟生拉上蕙雅，朝大廳邊緣走去。

當下一位京劇演員登臺時，一名助理來到卡蘭尼克身邊，俯身低語。

聽完助理的匯報，卡蘭尼克眉頭緊皺，旋即下了道命令。

京劇演員的歌聲忽然拔高，文吟生在黑暗中蹲下身，輕輕松松取下了蕙雅的腳銬，再隨手把它扔進垃圾桶。

他起身，從藏身在角落里的人手中接過兩部手機和一塊智能表。

是那天他和蕙雅留在鐘未酉車上的電子產品。

超AI被轉移出官網是一項前所未有的壯舉，那之后，全球只有一個人可以使用超AI，也只有一個超AI可以被正常使用。

文吟生，Stephen。

“紀硯在二樓，”唐梓杏說，“我還有一幕要演。”

“沒必要演了，”文吟生將手機塞進口袋，“讓劇團早點準備撤吧。”

————

秦晚煙在走廊中緩步而行。

她已扔了口罩，面上的妝容非常精致，狐眸更是韻味十足。禮裙上每一片粉紅的羽毛都那么細膩柔軟。

她媚意入骨，又干凈透徹。

不，她早就骯臟得不行了。

秦晚煙望著面前那群全副武裝的人，自嘲一笑。

“女士，卡蘭尼克先生請你先回家休息。”

她前進幾步：“其實我不喜歡粉紅色——也許Jade喜歡，誰知道呢？”

最先開口的那人沒出聲。

“但我還是選了這條裙子……因為，它容易藏東西啊。”秦晚煙抬手，手上赫然是一把銀色短槍。

銀色短槍！

為首的人反應極快，舉起他的槍，瞄準秦晚煙的手。

可秦晚煙不會允許自己慢了，這次她毫不猶豫。

兩聲槍響，兩枚子彈。

一枚精準地射中秦女士的手腕——對面的手筆。

一枚精準地射中秦女士右側太陽穴——她自己的手筆。

粉色羽毛尖上血珠惴惴。

世上也許早無秦晚煙，可至少從現在起，就應該沒有Jade了。

————

研究院大廳本就占了三層樓的空間，文吟生和蕙雅站在二樓走廊上，可以很好地看到大廳全貌。

“剛才外面被警察偷偷圍了。”南紀硯說。

“嗯，”文吟生偏過臉，“你先帶京劇團離開。”

“你不走嗎？”

他偏回頭，鳥瞰大廳：“我想看看。”

“那雅雅……”

文吟生悶笑：“如果你勸得動她的話，我再喊你兩年哥。”

南紀硯嫌棄道：“你原本也沒怎么叫過。”

蕙姑娘轉頭，無辜眨眼。

文先生啟唇：“Stephen，打開研究院所有的門。”

有人說，人工智能的存在意義不該是入侵。

——如果入侵了，那一定是為了守護一幫可愛的人。

臺上的兩位京劇演員這時候退場，大廳內靜了許久，人們卻一直等不到下一幕的表演。

“噢……這是怎么了？Jack，把所有的燈都打開……謝謝。”希利斯·卡蘭尼克起身，燈光很快亮了起來，“嗯，讓我看看……噓，不要騷動，我的朋友們……那么，文在哪兒？

“好吧，我知道了，今日注定是不平凡的一日。”

————

————

No.4

鈴聲響起，卡蘭尼克接通電話。

通話只開始了不到五秒，卡蘭尼克手一松，手機直接砸到椅子上。

他像是突然發瘋了一樣，失聲大笑。

“天，有誰知道兩分鐘前發生了什么？誰可以和我好好講講，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哈哈哈哈……”這位蒼老的學者笑聲喑啞，“我信任的下屬告訴我，兩分鐘前，又有一個孩子自殺了，她又離開了我，無稽之談。那孩子怎么會又自殺了呢？哈哈，她有足夠、足夠的資源，足夠的金錢……她那么熱愛科技與研究……“

二樓，蕙雅瞳孔一縮：“自殺？誰？“

文吟生握緊她的手。

她不需要回答，因為這個問題并不難。

蕙雅也攥緊手。

“那是秦女士自己的選擇……”片刻后，蕙雅給出了答案。

她并不悲傷，只是覺得有些惋惜，卻無可奈何。

樓下，希利斯·卡蘭尼克轉身：“她不會的，我沒有下令，她不會背叛，我現在就去找她問清楚。”

“不用了，老伙計……”門口人影幢幢，Ken的面孔出現在了眾人視野里，隨之進來的是一群殺手。

“來了……”文吟生呢喃。

蕙雅驚了：“……你？”

文吟生點頭：“他不是要摧毀F?T嗎？那就讓他摧毀好了。”

“這次又是誰聯系他的？”

“誰都可以，我只是告訴蕙先生，我希望他出現在這里而已。”文吟生微微一頓，又道，“不過我估計是維納，維納讓他過來的可能性最大。”

從達拉斯到萬康，很長很長的空余時間，文吟生除了思考那套轉移方法，也想了許多被卡蘭尼克抓走后的應對策略。

引婺劇團——現在成了京劇團——進入，讓唐梓杏那不被協會關注的圈外人給他送手機不是最關鍵的一環。關鍵的是讓這里亂起來，讓卡蘭尼克教授忙起來。一旦教授分心，很多事情就不受他的控制了。

比如Ken的乘虛而入。

他想過的，要是卡蘭尼克完全限制他的自由，不讓他參加這個宴會，他就在Ken制造混亂的時候逃走。

“你太聰明了，先生。”蕙雅將腦袋倚在他肩頭，“如果我要做什么你都算得出來，那我以后怎么玩啊。”

“不會，我沒那么厲害。”文吟生低笑，“你說的那個，是微表情專家該做的事。”

大廳一樓，卡蘭尼克逐漸鎮定。他盯著面前的中年男子，倏地如平日般慈和地笑了起來。

“Ken？親愛的朋友，你來啦……你很高興，不是嗎？為了毀掉F?T你花了多少心血啊……不要驚訝，我的朋友，我可是從未相信過你……”卡蘭尼克輕聲道，“為什么我不除掉你？因為你是多好用的一柄利劍啊……現在我知道你聯合了文，那孩子總給人驚喜……然而，你能確保自己一定會贏嗎？

“A，別躲了，我把我全部身家都給你。”

————

————

金發青年哼著悠揚的曲調，漫步在研究院的長廊中。

Tech-I北美區總部，一個充滿可悲回憶的地方。

勞埃德·維納換下了白西裝，身著白底黑豹紋的寬肩廓形大衣，黑色領帶打得松松垮垮，材質是中國的絲綢。

他雙耳別了一對純黑的K字型耳釘，手執紳士杖。

迎面跑來一位女士，勞埃德認得的，是當年總圍著簫女士轉的美國女人莉迪亞——她如今看起來還是那般冒失。

勞埃德朝對方禮貌地點頭致意，繼而走自己的路。

對方見到他，顯然是一愣。

“嘿，”莉迪亞開口，“Nina也來了嗎？她在哪？”

紳士略微犯難：“抱歉，美麗的女士，我最近沒有留意她的行蹤哦。”

————

————

“Kyle A……”Ken冷哼，“你帶著A組的垃圾也來了啊。”

Kyle是名體格壯碩的黑人，他動了動脖子：“誰是垃圾，還不一定呢……混蛋B組。”

二樓走廊上的文吟生臉色緩緩沉下去。

但他的神情很快被驚疑取代，他看到，那高大的黑人在某一刻露出痛苦之色。

然后，代號為“Kyle A”的A組頭目，轟然倒地。在他身下，血液徐徐漫出。

黑衣青年從Kyle身軀后悠閑地走上前。

Kyle唇瓣顫抖：“John……”

“John A？”大廳二樓，蕙雅低呼，“是John A！DDoS攻擊后，帶我來美國的殺手！”

黑衣青年轉動著手槍，動作停下后，他忽然把槍口朝向A組的殺手晃了一回合：“別沖動，同伴們，先檢查你們手中的槍——手感正確、重量正常、外表美麗，可是，槍口里面呢？或者我說得更精確一點……槍口往里5cm的地方……”

他往天花板開了一槍，槍是消了音的，卻還是惹得大廳中的一些女科學家抽泣起來。

“它們被堵住啦！”黑衣青年歪頭，眼神犀利，“是什么時候被堵住的呢……哈哈哈！”

“John！”地上的Kyle叫起來，“Basil明明說，你和‘前進四號’船舶里的那群人一起沉入海底了……”

John又轉了轉槍：“Basil？你說的是他嗎？”

他把槍指向A組隊伍里的一個人：“你，出來。”

一名西方殺手走出，John親昵地拍了拍那人的腹部：“告訴我，你的槍是正常的嗎？”

“是的！”西方殺手說。

“非常好……”黑衣青年對Kyle道，“讓我回答你吧，Kyle，我們可靠的Basil也許說錯了，該死的，是你啊……

“去向他證明我是對的，Basil。”

西方殺手注視著Kyle，面無表情地舉起槍。

見到這一幕，文吟生抬手，捂住蕙雅的雙眸。

蕙雅睫毛纏了纏：“他死了嗎？那個黑人……”

“嗯。”回應她的是簡短的一字。

她按了按文吟生的手：“我還行，吟生，放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