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利遇乞的攻城一開始就受挫,在范仲淹知州的這三年里,延州城上下準備了無數守城物資。
上至滾石檑木,下至熱油金汁,只要是守城時能用的上的,延州城里都有。
第一天,野利遇乞就知道這延州城是塊硬骨頭。
不過攻城三個時辰,便死傷了一千余人。
雖然這些人都是蟻附兵,也就是俗稱的炮灰。可也讓野利遇乞多多少少有些心痛。
所以第一天,在損失了一千人之后,野利遇乞很明智的選擇鳴金收兵。
在休整了一晚上過后,野利遇乞停止了進攻,而是讓部隊開始制造攻城器具。
…………
“我們就這么眼睜睜的看著他們打造攻城武器?”
何墨的問題明顯就是外行,不看著干什么?難不成出去跟西夏軍野戰?上一回這么莽的夏竦已經被貶官三級了。
狄青淡定的看著城墻外的一幕,先試探一波,而后根據敵情建造攻城器具。打仗一向如此,千年來都是這樣。
蟻附攻城,十不存一。如今延州城有十萬禁軍的加入,想要憑攻城打破延州城門,那么野利遇乞至少要用四五十萬的人命來填。
狄青知道,如果野利遇乞真的蠢到要硬啃下延州城,那么大宋就在戰略上先贏一步。
野利遇乞足足花了三天的時間,才讓自己的手下建造好了攻城的器械。
既然要演戲詐敗誘敵,那自然要做的真一點。
“兒郎們,殺敵!”
又是一遍蟻附攻城,無數的西夏兵卒死在延州城的城墻下,尸首堆疊在一塊。
………………
“已經過去半個月了,這野利遇乞難不成真的要硬啃下延州城?”
楊文廣的疑問,也是何墨的疑問,如今東南西北,四面城墻下西夏軍卒的尸體都能繞一圈了。而守城的禁軍則傷亡寥寥。
面對這樣的傷亡比,何墨是真不明白野利遇乞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狄青卻搖搖頭:“不會的,我要是預料不差的,這幾日內必有其他消息傳來。”
果真入狄青預料的一般,一日之后,消息傳來。
鳳秦路援軍被圍,死傷者無數,請求救援。而鳳秦路大軍被圍困的地方,正是何墨曾去過的落沙鎮。
水無常形,兵無常勢。李元昊用兵毒辣狡詐,雖然定下了誘敵之策,但這不妨礙他順手來一個圍點打援。
鳳秦路的一路兵馬一直在延州城外百余里的地方,跟延州城互成掎角之勢,可謂一顆不得不防的釘子。
如今,說再多也沒有用,眼下擺在范仲淹面前的問題,是救還是不救?
范仲淹主張守,這三年來他所做的也都是為守城做準備。如今要突圍前去救援,范仲淹還需要再思量思量。
喊來狄青,想問下他的意見。
狄青直接了當的說:“依末將的意思,鳳秦路必救。”
“漢臣,你就不怕李元昊又是一出誘敵之計。”
“不怕。”狄青說道:“我知道這就是李元昊的誘敵之計。”
范仲淹皺了眉頭:“那為何又要出城援救。”
“兵者一道,詭道也。”狄青自信無比:“李元昊使的是誘敵之計,那末將不妨來一個將計就計。”
范仲淹還是覺得不妥,但也不愿意去打擊狄青的作戰熱情,故而問道:“這次出援,你打算帶多少兵馬?”
“不用多,步卒兩萬,騎兵五千即可。”
如果是這點人數的話,對守城來說影響不大。
思索再三,范仲淹還是決定讓狄青去試一試。不過要求他若不可為,務必撤回。
當夜,月色明朗,延州城趁著這個空擋,偷偷的打開了南城門,狄青帶著二萬五千人往落沙鎮方向救援。
“你是說有兵馬出城?大約多少人?”
這樣的動作當然沒有逃過野利遇乞的眼睛,狄青前腳剛走,野利遇乞后腳就已經知道了消息。
探子回道:“大約三萬人余。”
“三萬人……”野利遇乞沉思了片刻,忽然大笑:“這三萬人也想解落沙鎮之圍,真的是異想天開。”
緊接著,又吩咐探子:“去,取一匹快馬,向陛下報信,就說延州城派兵三萬來援。”
“遵命。”
第二天晌午,這份軍報就已經在李元昊的手上。
“哈哈哈,國師,你來看看,這城里的王八按捺不住,探出頭來了。”說著,將手里的軍報遞給了王吾乘。
王吾乘接過來一看,當即恭喜李元昊:“恭喜陛下,又是一場大勝。”
“唉,尚未開戰何談大勝。”李元昊嘴巴上這么說,可臉上的表情則喜氣洋洋,一點沒有謙虛的意思。
在他們看來,狄青的這三萬人,那就是自投羅網的肥羊。
甚至連狄青軍中的先鋒官楊文廣,也對這次救援憂心忡忡。
“將軍,我們就兩萬人,能解了落沙鎮之圍嗎?”
狄青騎在馬上,看了一眼楊文廣:“兵貴精,不貴多。”
“我知道這話,可李元昊狡詐如狐,這明顯又是誘敵之計,我們貿然出擊,怕是?”
“你怕了?”
聽見這話,楊文廣頓時氣血上涌,面紅耳赤。
“將軍說的是什么話,楊家豈有貪生怕死之輩。請將軍讓我沖鋒在前,定為將軍斬下李元昊的人頭。”
狄青搖搖頭:“為將者,不急不躁,不驕不惱,方能勝。你這樣子,如何統帥大軍。被人一激將就想著去拼命,你有幾條命可以去拼的。”
狄青說的是大實話,楊文廣雖然有點不服氣,可還是低頭認了。
“你知道這是誘敵之計,我就不知?要是這李元昊選別的地方圍堵鳳秦路的兵馬,我還真沒什么辦法,可在落沙鎮……哼哼。”
狄青剩下的話沒有說完,在他的心中自有算計。
相對的,見自己主帥如此鎮定的模樣,楊文廣也多了幾分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