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今社會,不管是浸潤職場步步高升的狠角色,還是憑一己之力在社會這鍋大雜燴里自力更生的牛鬼蛇神,多多少少都別有用心的被人或對人“留有余地”過。
由此可以看出,顧念舊情乃中國式做人做事里的一種講究。這種講究,就像一柄雙刃劍。既彰顯處事圓滑的好處,又深藏拖泥帶水的弊端。
而藕斷絲連的愛情,可算是這個弊端中最令人叫苦不迭的自作自受。
加菲貓能夠清醒的強迫自己做到不留余地,用積極樂觀的態度去思量,我應該無條件支持。可用一個新錯誤去堵漏一個舊錯誤,這不是不留余地,這是病急亂投醫。
“你的想法和心思,我能夠理解,但這個人選,我不贊同。”
“蕓豆和蚊子說不贊同,我無話好說。”加菲貓平緩的將車子停在我家小區門口,認真且凜冽的眼神夾雜著一絲委屈:“但你不行。”
“那就讓蕓豆跟蚊子來阻止你吧。”
我按了按青筋不斷爆裂的額頭,冷不丁的甩出這么一句無力的話。
加菲貓似是神經跳了一下,半邊臉都在抽搐中憤怒、狂躁:“伍小柒,讀初中的時候,你喜歡吃糕點,我喜歡吃水果,十次郊游,我有八次是讓我媽給我準備糕點。讀高中的時候,你喜歡看打籃球的帥哥,我喜歡看踢足球的帥哥,三年里,但凡籃球與足球比賽杠上的,哪一次不是我妥協了陪你看籃球?讀大學的時候,我們之間相隔幾千里,一個單邊就要坐九個半小時的火車,可我還是忍著暈車的痛苦跑去看了你五次,而你卻只來看過我一次。參加工作后……”
女人數落舊賬時的記憶力與攻擊力,就像小時候動畫片里的星矢為保護紗織,強行引爆小宇宙一樣恐怖。
難怪無數男人要為此擠兌我們女人。
本姑娘此刻早就不敢恭維的聽出一身冷汗。
“停停停,”我不得不帶著羞愧的心情,將她強行打斷:“我不跟她們說。但取車和領離婚證那天,必須讓我一起去。”
加菲貓一愣,祥林嫂式的牢騷總算是結束了,只見她很不情愿的糾結道:“你有時間嗎?”
“沒時間吖。”說完,悄悄瞄了她一眼,這家伙果然偷偷松了口氣,我咬咬牙,咔嚓一聲打開車門,邊往外走邊不懷好意的笑笑:“但你放心,擠出時間的辦法我還是有的。如果辦法失靈,就強行突破,頂多讓我家仙女念叨幾句。”
“呃,”加菲貓訕訕:“其實……”
“不接受任何假設與提議,”我轉過頭,豎起食指,嚴肅道:“否則,一切免談。”
女人之間的友誼,彼此尊重互留空間是最天長地久的相處方式,但偶爾的橫蠻不講理就像齒輪與抽承之間的潤滑油,不需要太多,卻也不可或缺。
與愛情里的夫妻,一味相敬如賓,最后過成一道清湯寡水是一樣的道理。
目送加菲貓的車離開后,我才疲憊的拉著行李箱往回走。
剛進家門,電話就響了。
這個電話,我皺了皺眉,猶豫足有十秒鐘,才將電話接通。
“小柒姐,我是毛鉚,打擾你休假真是不好意思。”
一聽這個稱呼,我心里立刻咯噔了一下。
正常情況下,毛毛蟲叫我伍姐;非一般情況下,才會套近乎的叫我小柒姐。
“呃,沒事。”
我虛偽的笑道,一種不好的預感已經從心底油然而生。
“那個,那個……”電話那端支支吾吾半晌后,終于不再磨嘰:“小柒姐,你休假前做的那個報表,主任的意思是,需要麻煩你重新做一遍。關于你的婚假,呃,主任的意思是,等你按要求把報表改好后,再另行補休。”
每一個職場里,都潛藏著一個或是幾個濫竽充數的關系戶,毛毛蟲算不上關系戶,卻是個不折不扣的充數戶。
如何才能做到在一家人多口雜的國企單位,不憑關系就能充著數把日子混弄過去?我至今沒把個中訣竅弄明白。
只知道,她比我早半年進公司,具體負責我們正在提及的報表。等我到公司上了三個月的班后,領導口中的一次相互協作安排,就讓這個工作順理成章的移交給了我。
可笑的是,我一番辛苦,卻還不配擁有名字。幸虧她沒有一顆不知好歹,忘恩負義的心,每到逢年過節,總還記得孝敬我一盒名品糕點。
頭三年,我想不通,像所有吃癟的憤青一樣,一盒不落,全扔進了垃圾桶。等到第四年,我終于被現實踩在了腳底下。
一邊心安理得的吃著糕點,一邊厚顏無恥的告訴她:比起玫瑰味,我更喜歡桂花味。
她很懂事的再也沒有送過玫瑰味的糕點,我也將這份工作視如己出。
休假前,為了不出意外,我特意加了兩個中午班,將它提前完成,發到了地中海的郵箱,請他初審。
根據過去十多年來的經驗,看不懂數據的地中海在接到我的郵件后,會第一時間轉發給統計部的張盛。
說起張盛,我敢保證,普天之下,再也找不出比她更不懂變通且死板的人。
這樣的人,最大的麻煩是,你必須跟著她一板一眼的墨守成規;最大的好處是,只要你不搞創新照著條條框框依葫蘆畫瓢,就不會有回爐重鑄的煩惱。
我跟她打交道至今,除了頭一年,因沒摸透她這個辦事套路,有過三次修改的麻煩外,一直都是平平安安順順利利的。
怎么突然就?
眉頭立刻皺成八十歲老奶奶的嘴:“是主任額外要求,還是被統計部打回來的?”疑惑重重的問道。
“是張姐打回來后,跟主任報告的。”
“我知道了。”
說完,匆匆將電話掛掉,直接給張盛撥了過去。
她倒不含糊,一見我的電話,就知道我要問什么,也是快人快語一個。
“你的報表沒問題,我一早就按程序上報給了總部。下達重做命令的是總部莫經理。聽說,昨天有家公司跟我們公司達成了合作意向,其他問題沒有,就是對我們的報表不太滿意,所以,現在不單是你要加班,只要手里有報表工作的人,都被要求按照對方的意思重新趕做。”
“公司要增擴業務,我當然沒什么好委屈的。只是毛毛蟲沒把話講清楚,心里多少有點不痛快。”
“我懂。”張盛心領神會的笑笑:“其實,你打電話問我是對了,畢竟,以你們那只毛毛蟲的智商,不把話從白的說成黑的,我跟你姓。”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