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五、內務府莊頭制度的崩潰

道光十一年(1831)內務府會計司所屬的莊頭為四百四十余名,較清初所設立的六百四十余名減少三分之一,非但輸納錢糧較少,而且生齒日繁。此因內務府分與皇子之莊頭,不補額。該衙門建議以英宅、牛坤入官地共571頃62畝,坐落大興等二十州縣,設立25名莊頭,計二等莊頭6名,每圈地三十頃有零、三等莊頭8名,每圈地二十四頃有零、四等莊頭11名,每圈地十八頃有零。原有租銀暨以錢易銀,共得銀10,472.67兩。《內務府來文》,土地房屋類,第1910包,道光十一年九月。

(一)革退莊頭

會計司原設有莊頭600名,所征錢糧總數在十一二萬兩,至道光二十九年(1849)會計司所屬莊頭剩三百余名,每年所征銀不過五萬余兩。據統計,自嘉慶四年起至道光二十五年(1799—1845)止,革退莊頭259名。《內務府來文》,土地房屋類,第1930包,道光二十九年三月。莊頭被革退的理由可能有二:第一,莊頭本族人生齒日繁。第二,莊頭差務增重,因革退莊頭應交的差項銀兩,如豬、谷、豆草雜糧等項,仍在現充莊頭名下按額分攤,莊頭漸少而攤項加增。

莊頭退交征租地四千五百余頃,道光二十六、七年(1846、1847)革退莊頭,又退交征租地七百余頃,共地五千二百余頃。內務府認為這些地畝交給地方官收租打八七折,一畝地招民耕種不過七八分銀,還不如編放新的莊頭承領每畝租銀,計一錢有余。會計司預計編放200名莊頭,每年可多征錢糧四萬余兩。《內務府來文》,土地房屋類,第1930包,道光二十九年三月。該年內務府奏準編放莊頭175名,占用地三千七百余頃。《內務府來文》,土地房屋類,第1931包,道光二十九年十二月。但是過沒幾年,這些新編的莊頭又開始欠租、被革退,內務府沒辦法只好改由州縣地方衙門代征地租。

其次,乾隆年間以來,政府不斷頒布禁止“增租奪佃”的條例,造成莊頭所收地租銀兩不敷當差。道光六年(1826)九月,菜園頭趙維城以承領官地租項輕微,不敷當差,呈請收領自種,原地租每畝交東錢一吊二百文。但各佃九十余戶呈稱,他們俱系康熙、雍正年間接種,且蓋房一百四十余間為業。趙維城于道光五年(1825)增租東錢200文,次年趙維城復欲增租,各佃不允,便以自種名義令眾佃戶退出地畝。《內務府來文》,土地房屋類,第1905包,道光七年三月。趙維城增租將佃戶退租,引來眾佃戶控訴。但清政府仍重申禁令,咸豐元年(1851)軍機大臣大學士等申明奪佃增租例禁:“其新莊頭已領一錢以上之地者,租項永遠照數征收,與舊莊頭數目相等,以免日后莊佃抗租之弊。其一錢以下之地,業已報明戶部者,亦即令新莊頭照現征數收取。”劉錦藻纂修,《清朝續文獻通考·田賦》,卷6,頁7555。清政府統治重點在于維持佃戶生計,以免增租帶來社會治安問題,所以一再頒行禁“增租奪佃”條例。

莊頭所收地租銀兩不敷當差的理由之一是,官莊地租和實際地租價格之間有一段差距。道光十年(1830)九月,盧龍縣民人孫立功控告大糧莊頭史常泰增租奪佃,而史常泰卻說要收地自種。事因大糧莊頭史常泰承領2,880畝地,孫立功自祖輩佃種48畝,每年每畝交租東錢1,500文。道光十年史常泰不收孫立功的租錢,史常泰嫌孫立功的地租少,向他們增租不允,要想撤地另佃。因為他們租種的地畝,每畝租錢約值東錢4,000文。另一佃戶郝祥供稱,租種史常泰的旗地每畝租錢3,500文。由此可知,史常泰向孫立功等撤地名為收地自種,其實為增租轉佃。如果史常泰每畝增東錢2吊(合大錢333文),則承領2,880畝地每年即增租東錢5,700余吊,合大錢960,000文。據盧龍縣訊明,孫立功并無欠租,史常泰毋得違例增租奪佃。《內務府來文》,土地房屋類,第1909包,道光十年九月。

(二)官征官解

清廷對革退莊頭的官莊改由州縣官收租,稱為“官征官解”。州縣征解的革退莊頭后的官莊稱為“莊頭地”,屬于八項旗租的兩項。八項旗租的其他六項為存退地、屯莊地、三次贖地、四次贖地、奴典地、公產地。參見王松齡、衣保中,《清代設立八項旗租地考略》,《清史研究通訊》,1989年第1期,頁1—6。譬如革退莊頭王慶兒退出旗地5頃、場院房基地6畝、土房36間。靜海縣令將地畝五頃每畝征租銀7分、場院每畝征租銀3錢、土房每間征租銀1錢,共征租銀40.6兩,交地方官征租解交司庫。《內務府來文》,土地房屋類,第1862包,嘉慶六年九月。乾隆五十五年(1790)查抄承安家產,承安坐落直隸三十一州縣的入官房地,系內務府“令各州縣徑解內務府會計司。”每年應征解銀21,616兩。但是內務府會計司發現,州縣官員“因無關考成,并不實力催征”,也就是說州縣官的考成項目不包括內務府入官房地租銀,官員也不認真辦理,收租的成效亦不如田賦。《內務府會計司呈稿》,第1包,嘉慶元年十二月。據咸豐七年(1857)內務府派出委員,分往大興等四十州縣牌取租銀,各州縣兌交租銀者不及十分之一,內務府認為此系地方官有意延宕。《內務府來文》,土地房屋類,第1946包,咸豐十年十一月。

至咸豐十年(1860),內務府清查直隸四十九州縣莊頭欠租數量高達二十萬四百余兩。內務府還是按照舊辦法,查抄欠租莊頭的家產。事實上,內務府查抄莊頭家產時,發現這些莊頭也都非常貧困。據莊頭康大謀等供稱,實系佃戶欠租,以及官莊被水沖沙壓之故。《內務府來文》,土地房屋類,第1946包,咸豐十年四月。該年內務府查抄莊頭高堉一家,據稱:“伊等所種地八十四畝,系清苑縣旗人苑中美園地,所住房屋系在園地之內,單開家具系使用苑中美的”。苑中美在咸豐四年(1854)典到許洛玉的旗地86畝,他將地連麥苗、菜蔬及一切家具房屋等項租與高堉承種,每畝租京錢3,050文,共租京錢262,300文。內務府委員又傳訊許洛玉呈驗該地原典契,證明該園房家具等并非高堉父子等自置產業,應還給原典主苑中美認領。《內務府來文》,土地房屋類,第1947包,咸豐十一年二月。香河縣新編莊頭薄大用因拖欠錢糧,內務府牌飭香河縣令將伊之家產查抄變價備抵。據香河縣稱,該莊頭一家一門同居,均已先行逃避,難以拿到。《內務府來文》,土地房屋類,第1950包,同治元年十一月。

從以下幾個州縣代征革退莊頭的租銀數量來看,州縣地方所征收的地租數額不多,佃戶歷年欠租數量仍高居數千兩銀。光緒元年的《銀庫進款檔》載,會計司錢糧收錦州地畝租銀26,787.55兩、承安名下莊頭996.61兩、庫平銀50,074.58兩。錢糧衙門莊頭收庫平銀40,477.59兩、都虞司收牲丁銀5,007.47兩、蜂蜜折價銀2,874.39兩、掌儀司收庫銀6,581.3兩,以上共銀132,886.5兩。《內務府銀庫進款檔》(北京: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藏),第1678包,光緒元年二月。根據《大清會典》的記載,從康熙到光緒年間由574,800畝增為3,730,900畝,大約增加6倍。光緒朝的地租收入則相當于乾隆年間的收入。尤其承安名下土地四十萬畝只交996.61兩,呈現內務府官莊經營上的巨大問題。

表1—5 天津府青縣革退莊頭欠租

資料來源:《內務府來文》,第1950包,同治元年十一月。

天津府青縣縣令申覆代征租銀不多的理由是,莊頭被革后逃匿,經地方官查緝未獲,以致地畝荒蕪;各佃戶因莊頭被革,亦皆不敢承種。《內務府來文》,土地房屋類,第1950包,同治元年十一月。

表1—6 河間府任邱縣革退莊頭欠租

資料來源:《內務府來文》,第1957包,同治八年十一月。

內務府管理三旗銀兩莊頭處堅持州縣官必須遵照諭旨征銀兩:“已革莊頭收去租銀,均按庫平、庫色當堂固封黏貼印花出具印結,兌交委員持回歸款。”同治四年(1865)薊州代征革退莊頭楊大齡、楊文范名下本年應征租銀351.8兩;道光三十年至同治三年(1850—1864)銀3,086.34兩。該年征起1865年銀111.32兩、1864年12.72兩、1863年8.38兩、1860年0.26兩、1857年0.56兩、1854年0.96兩、1850年12.26兩,共征銀146.46兩,實征銀兩占欠租的4.26%。薊州地方官申覆文曰:“據佃戶文生楊大來等以地薄租重,眾佃出口負販謀食,或因貧外出傭工未回,呈請緩增。”《內務府來文》,土地房屋類,第1953包,同治四年十二月。同治九年(1870)薊州代征革退莊頭楊大齡、楊文范名下本年應征租銀351.8兩;道光三十年至同治八年(1850—1869)銀4,223.7兩,該年征起銀80兩。《內務府來文》,土地房屋類,第1958包,同治九年十二月。薊州代征另一革退莊頭薄岫租銀,同治四年(1865)應征租銀原為13.77兩,又咸豐六年至同治三年(1856—1864)欠銀82.62兩。據薊州申覆:“前項地畝系屬洼下瘠薄之區,按照鄰地官民租則比擬,每年額征租銀四兩五錢九分。”《內務府來文》,土地房屋類,第1953包,同治四年十二月。莊頭薄岫租銀,同治九年應征租銀原為13.77兩,又咸豐六年至同治八年(1856—1869)欠銀128.52兩,該年實征租銀4.59兩。《內務府來文》,土地房屋類,第1958包,同治九年十二月。光緒八年(1882)通州申報代征薄岫租銀4.32兩。《內務府來文》,土地房屋類,第1970包,光緒八年十一月。

表1—7 薊州代征革退莊頭租銀

資料來源:《內務府來文》,土地房屋類,第1958包,同治九年十二月;第1959包,同治十年十月。

表1—8 天津府滄州代征革退莊頭租銀

資料來源:《內務府來文》,土地房屋類,第1970包,光緒八年十二月。

天津府滄州比照鄰地核計議定每畝折銀3.17分,令地佃按照成熟地畝納租。因連年災欠,光緒八年(1882)秋禾復又被水歉收,民力拮據,難以清完所有征起。本年地租銀兩照數固封黏貼印花出具印結,兌交委員延壽持回。《內務府來文》,土地房屋類,第1970包,光緒八年十二月。

清朝后期內務府官莊低租收入減少和當時的環境變遷有很大關系。同治七年,延慶州清查革退莊頭周瑾之地簿、花名冊,其租地435畝每年額征租銀66.56兩。各佃戶僉稱此項差地系屬河套沙薄下地,經官府逐一查勘屬實,議照鄰地租則每畝交租銀6分,共交銀26.1兩。但內務府官員批飭照原額租銀66.56兩征收。據佃戶屈登元等供稱,眾佃戶種地一百多年,這地緊靠山坡,又是河套沙薄下地,每年山水橫沖,收成歉薄,如遇旱澇,并有連籽粒收不起時候。佃戶歷年交租實是苦累極的了,因是祖上傳下來的產業,也無可申訴。《內務府來文》,土地房屋類,第1956包,同治七年八月。

地方官也有他自己的立場,因為革退莊頭的官莊若按照錢文起租,則約略符合當地的地租;若按照銀兩起租則增租一倍以上,以致于佃戶退佃,更難收租。據滿城縣令申文說,該縣查出革退莊頭邵立言地畝共807.45畝,共租京錢242,530文。內務府委員認為所征系屬錢文,不肯承收。該縣令以為因地瘠民貧,若將錢租改成銀租,則租錢加于倍蓰,懇請照錢租完納。《內務府來文》,土地房屋類,第1947包,咸豐十一年三月。

(三)天然災害的影響

清代直隸地區水患嚴重,幾乎每年發生洪澇災害,根據《清代海河灤河洪澇檔案史料》記載,自乾隆元年至宣統三年(1736—1911)的175年間,永定河流域的宛平、武清、滄州等地發生洪澇達一百多次。大清河、滹沱河、子牙河等流域的州縣亦洪澇頻仍。水利水電科學研究院編,《清代海河灤河洪澇檔案史料》(北京:中華書局,1981),頁13。位于直隸三十一州縣的官莊,受到水患影響頗巨。直隸地區的永清縣、東安縣、武清縣、霸州等被圈八至九成,這些地方為永定河流經之地。乾隆六年(1741)永定河泛濫,淹沒固安、良鄉、涿州、新城、雄縣、霸州境內村莊地畝。(清)慶桂等奉敕修,《大清高宗純皇帝實錄》,卷136,頁956,乾隆六年二月。大陸學者尹鈞科、吳文濤認為,明清時期永定河下游易于漫溢成災,是因上游森林濫墾濫伐,造成泥沙淤積之故。李輔斌,《清代直隸地區的水患和治理》,《中國農史》,1994年第4期,頁94—99。

康雍乾盛世對水利的問題較為重視,其中以永定河的整治最為顯著。李輔斌討論清前期對直隸河道的治理,由國家財政支出治理大型的水利建設工程。清后期國家財政惡化,直隸的水利建設由地方籌措資金,規模小,且各州縣自行其事,徒勞無功。李輔斌,《清代直隸地區的水患和治理》,《中國農史》,1994年第4期,頁94—99;王瑋璿,《清代永定河的灘地占墾問題》(臺北:東吳大學歷史學系碩士論文,2012)。官莊受水患的影響,按被災地畝數目,分成豁免。譬如道光二年(1822)內務府大臣英和奏稱,該年應征銀92,370.87兩,莊頭孫祥桂等146名,地畝被災豁免雜糧等折銀8,918.71兩,官莊被災之豁免銀兩占收入的9%。

咸豐九年(1859),內務府委員到薊州面交清單,要求耕種革退莊頭侯鵬年之佃戶每年交銀30兩。據佃戶張富文等呈稱,他承領269.4畝地,此地有一半靠近山坡,俱系零星散段,每逢夏秋大雨山水下注,即有沙石積壓;又一半坐落青甸極洼之區,一遇夏雨積多,禾稼即被淹沒。近年來往往收獲不敷工本,是以前舊莊頭因租不敵差使行被革。佃戶所交薊州官府為薊錢144,140文,實與附近鄰地地租相當,若按照內務府官定折銀三十余兩,則須提高一倍以上地租為288,280文。這些佃戶認為內務府收取銀兩,實屬“增租”,他們力有未逮,情愿退佃。《內務府來文》,土地房屋類,第1945包,咸豐九年十二月。其他州縣的佃戶亦反映他們終年辛苦,除去牛粒籽種,租項下所獲之糧不但不能養生,實屬不敷租項。因此薊州地方官之申文仍表示只收錢文,不愿折收銀兩。

同治十二年(1873),灤州境內有內務府大糧莊頭孫連波等25名,并錢糧莊頭蔡鳳三等13名聯名呈稱:“身等承領差地,坐落州屬張家廟等處,多半毗連各河,今春久旱不雨,麥禾減收,至閏六月山水大發,灌入清河、灤河、陡河、沂河各河水溢,身等差地均被沖淹。有顆粒無收之處,亦有棉花、谷豆俱經泡朽,而高粱稗禾稍有收成者,然終不敷工本籽粒。”《內務府來文》,土地房屋類,第1961包,同治十二年正月。

光緒七年(1881),直隸各屬歉收村莊分別蠲緩糧租,直隸定興等州縣因夏間缺雨,秋霖過多,致有水旱及被雹被蟲之處。著收成災五六分村莊,應征本年錢糧照例蠲免十分之一;成災七分村莊,應征本年錢糧照例蠲免十分之二,各項旗租蠲免十分之一;成災十分村莊,應征該年錢糧照例蠲免十分之七,各項旗租蠲免十分之五。《內務府來文》,土地房屋類,第1969包,光緒七年十月。

光緒十八年(1892),莊頭許煥章等交六成地租,此項地租銀錢委因春旱麥收欠薄,民力拮據,除麥季征解過莊頭許煥章租銀100.76兩,京錢5,181文、趙玉名下銀6.34兩,各鄉猝遇水患,前項租地坐落村莊間有被水成災、民情困苦。續征莊頭許煥章租銀61.14兩,京錢2,850兩、趙玉名下銀7.1兩。《內務府來文》,土地房屋類,第1980包,光緒十八年十一月。光緒二十五年(1899)霸州、靜海縣被災,霸州淀地953畝,征租銀28兩,減免十成之五銀14兩,剩銀14兩;靜海縣地4936畝,征租銀74兩,減免十成之四銀29兩,剩銀44兩;又洋芬港獨流村淀地30,622畝,征租銀459兩,減免十成之三銀137兩,剩銀321兩。《內務府來文》,土地房屋類,第1984包,光緒二十三年九月。

(四)銀錢比價

清代銀錢比價問題已有許多學者注意,這問題對地租的影響頗深。徐泓教授討論鹽價和銀錢比價的關系,提到雍正至乾隆初年銀錢比價約為一兩銀比800文錢至900文錢,但至乾隆五十年(1785)以后,銀錢比價即超過1,000,甚至漲到一兩白銀比制錢1,300文至1,450文。尤其是到了道光年間,銀錢比價的趨勢達一兩銀子比一千五六百文,甚至高達兩千文以上,對鹽商來說,因銀錢比價上的虧損極大。徐泓,《鹽價、銀錢比價:清代兩淮鹽商的成本、利潤及其沒落的原因》,收入陳捷先、成崇德、李紀祥主編,《清史論集》,下冊,頁642—659。林滿紅《銀線:十九世紀的世界與中國》一書,更詳細列出1644—1911的銀錢比價。1786年以前1兩銀換銅錢不足1,000文;1786年銀1兩等于1,000文;1845年1兩超過2,000文。林滿紅,《銀線:十九世紀的世界與中國》(臺北:臺灣大學出版中心,2011),頁107—108。然而,銀錢比價的變化使莊頭收錢文租,轉交內務府為銀兩,莊頭在銀錢折算上損失財力。

在北京附近還有所謂的京錢,乾隆年間約為一兩銀合京錢二千文,2文京錢等于1文制錢。例如乾隆三十二年(1767),薊州申報莊頭黃廷槐退出地畝,應征三十年份租銀25.319兩,每錢二千文合銀一兩。《內務府來文》,土地房屋類,第1785包,乾隆三十二年十二月。莊頭張四德佃戶名下共追出租錢129,284文,折大制錢64,642文。《內務府來文》,土地房屋類,第1834包,乾隆五十四年十一月。佃戶郝文亮供稱:“每畝議征租清錢三百文,共地租清錢十二千九百文,以清錢二千合銀一兩,共合銀六兩四錢五分。”《內務府來文》,土地房屋類,第1820包,乾隆四十九年三月。

林滿紅認為,隨著市場與官方銀錢比價的差距擴大,政府地位就越來越低落。林滿紅,《銀線:十九世紀的世界與中國》,頁41。市場銀錢比價造成莊頭的虧損。道光四年(1824)清苑縣呈報革退莊頭屈謀退出入官差地二頃七十畝,每畝原租京錢266文,如遇折給銀兩均按市價核算。因市集銀價較前更昂貴,以2,450文合銀一兩。如此原租京錢77,412文折銀31.57兩,直隸總督議請按照是價格銀酌減為27.49兩。戶部議直隸總督酌減銀兩,此與定例所載:每制錢1,000文合銀1兩不合,應征租銀33.67兩。《內務府來文》,土地房屋類,第1900包,道光四年五月。道光二十八年(1848)莊頭徐恒呈報,他“承領官地為二百五十五日,每年共收租錢三千一百吊,除了繳納國課錢二百五十余吊,剩下二千八百五十余吊,每年應交差銀二百五十兩。當時每兩值錢十三吊五百文,徐恒自己買銀二百五十兩花費市錢三千余吊,核計一年虧短三四百吊。”《內務府來文》,土地房屋類,第1929包,道光二十八年四月。原本在道光二十五、六、七年(1845、1846、1847)應收租錢9,300吊,除國課錢800吊,又被徐寬、徐成摟使錢1,500吊、又扣除以前墊交買銀錢一千余吊、各民佃拖欠錢一千五百余吊,還有徐恒養家錢一千余吊,拖欠三年的差銀總共才得3,500吊,折合銀兩只夠繳納一年差銀而已。

又,莊頭向佃戶收取地租時,收取各種“小數錢”即縣級鑄造的小錢,莊頭由小錢折合制錢、京錢或者銀兩,在不同比價中賺取差價和銀兩火耗。這些都起因于清代法令禁止“增租奪佃”后,莊頭巧立名目的增租,佃戶必須應付莊頭各種需索,但也因此取得永佃權。由此可知,從官莊地租的演變亦可觀察到其他的社會經濟問題。道光十六年(1836)查丈薊州6名革退莊頭梁楟、康士伯、屈七兒、劉三格、劉松亮、王花子之地畝,共計8,547.82畝、場基地5塊、草土房空基共322.5間,每畝原交租錢有數十文至百余十文,原交制錢932,653文,每制錢一千易銀一兩,共計932.65兩。照依原租按例酌減一成三分銀121.24兩,實應議征租銀811.41兩。《內務府來文》,土地房屋類,第1915包,道光十六年十二月。

若是佃戶交京錢、東錢等,亦先折成制錢,再以每制錢一千易銀一兩。如道光二十年(1840),易州革退四等莊頭金萬選承領地為1,806.5畝,易州地方官傳該莊頭攜帶租冊赴縣對明,清查地畝后議租,原來佃戶租種每畝地租為京錢500文,共租京錢903,250文,合制錢451,625文。每制錢一千易銀一兩,合銀451.625兩,照例酌減一成三分,共征租銀392.914兩。《內務府來文》,土地房屋類,第1923包,道光二十四年三月。又道光二十二年(1842),薊州革退莊頭張玥地1446.5畝、房18間,實際清丈后多出66.37畝,實地1512.87畝,佃戶共交租東錢806,110文,合制錢134,352文,每制錢一千易銀一兩,合銀135.352兩,照例酌減一成三分,共征116.87兩。《內務府來文》,土地房屋類,第1925包,道光二十五年十月。由此可知,在道光二十年左右1,000文制錢合京錢2,000文,合東錢6,000文。

咸豐年間,直隸省各州縣中有莊頭被革退者改由官征官解,即由州縣代征地租,此時出現各地方小數錢。如萬全縣官向內務府呈報,莊頭宋元弼因拖欠錢糧革退,退出地一頃二十六畝六分,莊頭張奇文退出地一頃七十九畝五分,每畝原交宣錢不等,每年交租宣錢428,200文,每宣錢一吊合大制錢333文,共合大制錢142,733文,依照市價每制錢2,150文合銀一兩,共合銀66.387兩。但內務府原定入官地畝原租制錢一千文易銀一兩,若要求萬全縣官按市價收租,雖然條例上規定州縣征租酌減一成三分,但實際上是增加地租。《內務府來文》,土地房屋類,第1937包,咸豐二年十月。咸豐四年(1854)莊頭徐恒供稱,自道光二十一年(1841)承領官地255日(折合1,530畝),一年共應收租錢3,100吊,除納國課錢二百五十余吊,下剩錢二千八百五十余吊,每年應交差銀250兩。近年來銀價昂貴,每兩值錢十六七吊不等,250兩須用市錢四千余吊,核計所得租錢每年就虧短錢一千余吊。道光二十八、九年(1848、1849),并咸豐元、二、三年(1851、1852、1853)五年租錢不敷買銀銀兩數目,以致短欠銀六百余兩。《內務府來文》,土地房屋類,第1939包,咸豐四年十二月。

因為銀價昂貴,導致佃戶無法交租,因此有地方官要求改征租錢。例如房山縣官奏園頭王文安名下退出差地十一頃九十九畝,原來的佃戶每畝交租京錢600文,照內務府園頭交租每畝納租一錢八九、分。咸豐年間銀價昂貴,較從前增五分之二,又民間購銀不易,恐怕佃戶觀望不前。故請內務府同意每畝交京錢600文征收,或酌減銀數。《內務府來文》,土地房屋類,第1941包,咸豐五年九月。

有些莊頭向佃戶征銀之后,又加上火耗,引起佃戶抗租、退租的事件。在咸豐四年(1854),莊頭鄂云舒控告寶坻縣佃戶陳文相等二十余戶,不按規定加三火耗案。據佃戶呈稱,原租種和珅地畝每畝交租東錢700文,嘉慶年間和珅入官地改征銀,每畝議征租銀一錢七分,當時一兩銀折合東錢五吊。至咸豐年間每兩東錢十七八九吊不等。佃戶認為他們租種的土地豐收之年,每畝收糧四五斗,僅足交租,但在十年七歉的年代,收糧不夠交租。莊頭承領地畝,非但災歉之年不報請豁免,又要先付地租后種地,況且每兩銀加銀三錢。他們情愿退租。《內務府來文》,土地房屋類,第1939包,咸豐四年十一月。

為了解決民間銀價昂貴導致佃戶退租的情況,咸豐七年上諭新定章程:“按照實銀四成、寶鈔三成、大錢三成搭征。”《內務府來文》,土地房屋類,第1943包,咸豐七年四月。但是直隸省的武清縣、玉田縣、大興縣代征內務府官莊地租時,戶部卻拒收,隨即札行順天府:“立即通飭所屬州縣,嗣后征收旗租銀兩,務令按銀七票三搭解。”《內務府來文》,土地房屋類,第1943包,咸豐七年六月。

咸豐七年(1857)按照錢行開報時價,薊州銀錢比價為每薊錢9,300文換松江銀一兩。《內務府來文》,土地房屋類,第1943包,咸豐七年十一月。由于莊頭向佃戶收錢文,內務府則要求莊頭納銀兩,有些莊頭欠差被革退是因收租之數不敵差銀。以咸豐七年薊州收取革退莊頭地租為例,革退莊頭李保太退圈地70畝,每年額交差銀10.9兩,自道光二十九年(1849)拖欠起至咸豐六年(1856),共應征租銀87.2兩。又革退莊頭侯柏年退圈地392.47畝,每年額交差銀51.37兩,自咸豐三年(1853)拖欠起至咸豐六年,共應征租銀205.5兩。又革退莊頭侯金麟退圈地823.33畝,每年額交差銀92.21兩,自咸豐三年拖欠起至咸豐六年,共應征租銀368.85兩。該年內務府牌委筆帖式德貴前往薊州牌取銀兩661.53兩,德貴只取到75.55兩,加足六分庫平銀4.82兩,共薊平銀80.37兩。隨后又起征李保太名下咸豐七年份租薊錢28,360文。又征侯柏年名下咸豐四年(1854)份租薊錢51,650文、五年(1855)份租薊錢142,600文、六年份租薊錢148,180文、七年份租薊錢1,080文。又征侯金麟名下五年份租薊錢245,860文、六年份租薊錢78,950文、七年份租薊錢379,920文,共征1,076,600文。按照錢行開報時價,薊州銀錢比價為每薊錢9,300文換松江銀一兩。共易租正銀109.21兩,又加六分庫平銀6.55兩,共薊平銀115.76兩。

任邱縣雖然堅持收取銀兩,可是征收額數卻非常低。舉例來說,光緒三年(1877)代征革退莊頭高煥章名下應征京錢905,850文,并歷年拖欠京錢36,362,181文。該年僅征得京錢60,798文。按任邱縣當時銀價每兩合錢4,150文,共收庫平銀14.65兩。《內務府來文》,土地房屋類,第1965包,光緒三年十一月。同年,代征另一處革退莊頭吳丕康退出地租銀,應征77.91兩,以及歷年所拖欠租銀2,329.35兩,但實際征到的地租只有7.6兩。代征革退莊頭高發祥退出地租銀,當年應征76.18兩,以及歷年所拖欠租銀422.23兩,但實際征到的地租只有0.8兩。

主站蜘蛛池模板: 宜黄县| 屏东县| 北票市| 中江县| 临泉县| 三河市| 保山市| 青田县| 麻栗坡县| 资溪县| 长阳| 枞阳县| 子长县| 盱眙县| 车险| 蒙阴县| 太康县| 津市市| 北京市| 手机| 徐汇区| 余干县| 三门峡市| 灌阳县| 西和县| 鹿泉市| 平阳县| 嫩江县| 建昌县| 昔阳县| 汽车| 都安| 成都市| 洛南县| 崇阳县| 玉环县| 读书| 陆川县| 休宁县| 台中市| 陕西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