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春天會發生很多故事,你聽說過沒?”柏然問陸剛。“那時候,我的家鄉就有很多人在春天進城,在春天發生許多故事。”
“噢,是春天,進城里。”陸剛停頓著說,似乎是因為這樣理解時要簡單一些,似乎那句話理解起來有些困難。
“是啊,在春天,最盛是在陽春三月,那時候我們村里,有許多人趕上了打工潮,稍大一點兒的孩子,都出去了。”柏然說。“正是天氣轉熱的時候,他們進城的時節,就在四月間,身子骨強勁,還有人帶著,到了過年時回村兒里,都能賺著不少錢,不出三兩年,都娶著成了婚,蓋了兩層小平樓兒,幾乎沒有一個例外的。”
陸剛并不知道柏然在說些什么,但是他還是在繼續往下說:“他們能吃苦,愛辦事,不瞎說,不多問,聽話照做,在城里也十分受歡迎,在哪兒都討人夸,惹人喜愛。”
陸剛注視著柏然,柏然也察覺出不對,就停住些,剝顆糖喂嘴里,“我現在辭了工作,也不在成里,更不在市中心,近相思切,也就聊了些閑雜,愿你別往心里去。那些老哥兒還有不少還在城里打拼,回去別瞎說,應酬點兒啊。”
說完,柏然擰開水瓶蓋子,和著糖粒,一口吞咽了下去。陸剛聽完他說的話,只是一聲不吭,鎮定自若地坐著,又有些分神,顯得不是特別尊重。
柏然與陸剛一個眼神掠過,他看著窗外,而柏然的目光卻因此掠到了車廂里其他的乘客。
有人攤看一張報紙在膝上,兩手提起頁子,對著光,有的在瞌睡,像年輕一些的大都在玩游戲。車程已過半,車上與剛乘車時的氣氛大有不同了。
“陸剛,在看什么呢?”柏然問。
“沒什么,您說在您家鄉,在春天有許多好故事,您能說一說我聽嗎?”陸剛說。
“春天的故事,那可多了去了,春天有許多節日,也有許多美味的食物,盛大的活動,走親訪友,非常歡愉。”柏然形容地繪聲繪色。
“那,故事呢?”陸剛問。
“呃…”柏然忽然有些口結,“故事一直都在發生,特別是在我進城的那幾年,進城的人特別多,我是最后進城的。他們進城后,無論是回家,還是離家,都滿載笑語,充滿歡愉,難道這不是最好的故事嗎?”他的聲音變得粗厲,緊接著又口吃起來,結結巴巴地說:“當…,當…,當然,我這么說你也別介意,近鄉思故人…。”說著,柏然從包里掏出一小瓶白酒,喝了一口,臉上似乎泛起了澤,一陣紅潤。就連自己都發覺了自己的失態與不雅,立即扮昏醉,只支吾一聲:“要睡了。”
此時的車程卻已過半,天色漸晚,柏然是下午坐的車,他一般比較慵懶,只在臨行前才意識到要收拾行李,早上起床時,已是九點。
臨行倉促,到中午十一點他才到達公司,沒有說明遲到的緣由,只遞上一封辭呈,也不多饒情面,只說是要辭職,一片惺忪的樣子,仿佛沒有一絲尊重的樣子,只輕輕帶上辦公室的門。
他是可以不再辦公室辦公的,這次突然造訪,一貫不拘小節,相較從前,他的上司像是收拾了妝容一般地,緊接著目送他出去。
他在公司到居所的這條小路上,拾得許多回憶,像是一場演出的完美收場。他在網上賣了房及全套家具,變賣了所有收藏,低價拋售自己的車子,就在離開前鎖上門鎖的那一刻,他終于結束了長久以來的儀式一般的生活。
回乘的車還一如既往,售票的窗口已調到站外駐著,車票依然如舊時一般,票價也如舊,他提著為數不多的幾件衣裳,想起初來乍到時那個匆匆行囊,是如此地精挑細選,如此珍愛,現在已不知去了何方。
“密最近過得怎么樣?”柏然一如既往地問,對方驚而不覺,是好似馳而神往地看著他,他仿佛也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他是來買票的,在場也無故交。等票出來的時候,他取過票來,安靜地在候車室候車,大約八個小時的車程,下午一點半左右發車,此時正是十二點十分。
他在車站內的賣點買了一個面包,重新回到候車室嚼食,車站里有許多形色人物,光頭黃牛披黑衫,將手杵在安檢員的肩上。
“小剛,”陸剛看著柏然,“當然我也不知道是該叫你小陸好還是小剛,據我所知,你現在上班的公司是顛擇旗下知名企業,而我在辭職之前已經完成了所有的股份轉讓,并且寫了敘職報告,并簽訂保護企業機密不外泄的協定。所以可以說和公司再無任何事業上的瓜葛。你這次出來要賬,和我有一星半點兒的關系嗎?”
柏然看似語出驚人,但結合之前長時間的尬聊,并沒有達到它預期的效果,是誰都會在很大程度上失去耐性,所有人都像變了鱉一樣,蜷縮在護甲之內,長了一顆咬人的腦袋。
“您覺得有什么關系?”陸剛反詰道,又隨手拿起包,擺襯好,又說:“沒什么關系,剛好碰面而已。”
“小陸和小剛,您叫我什么都無所謂啊,沒什么大不了的,我又不能吃了你。”他緊接著說。柏然還是很緊張的樣子,他所以這樣解釋。又試著拿出了一小瓶飲料,小罐裝的奶,輕輕泯一口,極力地將瓶口吸吮干凈,然后蓋上蓋子。
“我也沒覺得你有如此本事。”柏然說。“倘若你真的有吃人的功底,我們早就相遇在了輿論頂端,而我則是工作需要。除非你更兼瞞天過海的能力,更能嫁禍給他人,漂亮地移花接木,使泱泱大國的所有警察都能被你玩弄。”
柏然略帶玩意,發覺陸剛緩不過神來,一時收斂起來,擺手做罷。
或許這就是講師的生活,想是喝醉了一般,醉而不失理智,醉而不失禮貌風度,看似浮夸卻十分討巧,表現得十分優秀。
“怎么,最近過得怎么樣?”一段看似尷尬的聊天,并不是所有人都覺得無聊,反而覺得有些被弄,遂不能適然地暢然交流,反而多有瀛趣。遂而臉都像變了形一般。所有人都好似不期而遇,在這里看一場大師演講。
“不怎么樣啊。”陸剛說,他聽的時候低下頭,跺跺腳提興,拋出了這樣一句。
“像我年輕的時候,是一定要好好努力的,當然也不會太多較真,一切好似淺嘗輒止,用時卻是自然流露。因為我知道,有恒心的好處,在我中學時候,老師常對我們說一句話:貴有恒,何必三更起五更睡;最無益,只怕一日曝十日寒。所以我一直將興趣和自我調節放在第一位,因為如此,常常可以使我受益,并可以終生受益。所以說,年輕人要好好努力是不是?必然的吧,必須得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