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蘇蘇在山上立了衣冠冢，她即將離開涼城，帶了紙錢祭拜蘇姖姖。

“你瞧不起我，卻也護過我。蘇姖姖，這一世我們不像姐妹，卻也是姐妹一場，來世還是如果還要這樣，還是不要相遇的好，我不想再跪下來給你燒紙錢。”

眼淚被寒風吹干，夏蘇蘇抓住諸葛明的手，借力起身。

“有人來了。”諸葛明說，“是梨兒和金鳳凰——”

“金鳳凰不是走了嗎？”夏蘇蘇喃喃道。

人販子一案了結(jié)后，金鳳凰便重回江湖，說是要繼續(xù)行俠仗義，為民除害。

“前幾天剛回來的，趙大人讓他留下，保護少夫人。”諸葛明說。

“多此一舉。”夏蘇蘇說。

梨兒也帶了紙錢過來，看見夏蘇蘇，說：

“姐姐可否先回避一下？梨兒想單獨——”聊聊！

“成。”

夏蘇蘇往山下走，諸葛明立馬快步跟上。

“山上有落石，小心點。”金鳳凰叮囑完，去追諸葛明夫婦。

梨兒沒有回應，只是盯著碑石暗自流淚。

過了許久，才喃喃自責道：

“蘇姐姐，你對我的恩情，今生今世，我無法回報，只能燒點紙錢，希望你在下邊，能過得好一點——”

事實上梨兒那天也去了夜市，并且見了蘇小小。梨兒在夜市賣平安符，以為她是蘇姖姖。也是通過梨兒的口，蘇小小才知道，姐姐兩年多沒有音訊，原來是去了萬歲山，成了皇帝的玩物。梨兒撒了謊，不止一次。平安符是她從寺廟里偷來的，而且也不止一次。她爹早就死了，不是因為沒錢治病，而是病入膏肓無藥可救死的。那時候她不缺錢，因為蘇姖姖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從宮里捎銀子給她。

梨兒剛遇到蘇姖姖的時候，正是她偷竊平安符被追捕到窮途末路之時。她以為自己走投無路，沒想到蘇姖姖救了她。因為梨兒看起來像是受害者，很多人都被她柔弱的貌相騙了。后來蘇姖姖得知真相，先是很憤怒，但了解到她是為了賺錢給父親治病，就原諒了梨兒，還說會幫她。

“只有趙大人知道，我撒了謊。”她不是路過，她一直跟著蘇小小。父親死后，她身邊沒有什么人了。蘇小小和蘇姖姖長得太像了，以至于梨兒有時候會自欺欺人，覺得蘇姖姖還活在這個世上。“趙大人說，會替我保密。蘇姐姐，我要走了，去青州府。還記得李忠李大哥嗎？他說他會時常來看你，陪著你，你應該不會覺得寂寞吧。夫人待我極好，就像親姐姐一樣。不要掛念我，我會過得很好。”

梨兒磕了三個響頭后，擦干眼淚，沿著山路下山。

——

尹小蔥行李都打包好了，正準備走，謝苗送來請柬，說她要成親了。作為她曾經(jīng)親如姐妹的主子，尹小蔥怎么可能不去？

“寫信給趙承郞，就說我晚幾天再回去。”尹小蔥吩咐喜鵲，道。

“夫人要是著急的話，我留下就好了。”喜鵲說，“梨兒這些天學了不少，應該能照顧好夫人才是。”

“也不差這幾天。”尹小蔥說，“我正好回趟蘇家——”

“哈？上回不是去過了嗎？”

“沒去成。”尹小蔥其實不太樂意去，主要是蘇弄人撂下狠話，再不遵守諾言，就要趕她走。“放心好了，我會把金鳳凰帶上，沒人敢欺負我。”

“奴婢也陪夫人去——”

“你不用去了，有梨兒就行了。你還是在家老老實實準備謝苗的賀禮吧——你們從小一起長大，一生就一次，可不能隨便了——”

當然，尹小蔥選擇梨兒，主要原因不是因為這個，主要是梨兒聰明，比喜鵲好使喚。

———

入夜，尹小蔥洗漱過后，正要睡下，蘇弄人又跳出來指手畫腳。

“我聽見你跟喜鵲說，要去蘇家，怎么還不動身啊？”

“天都黑了，你沒看見嗎？”尹小蔥不開心地懟道。

“天黑了不會打燈籠啊。”蘇弄人怨道，“你是去復仇，不是去喝茶。殺人就得趁晚上——”

“我說了多少遍了，我是不會幫你殺人的。”尹小蔥說，“如果他們真的犯下滔天大罪，我會找到證據(jù)，送他們上公堂，讓律法制裁他們。”

“不行！我不同意！”

“那你就自己動手好了！反正你也能控制這具身體，不必非要我代勞吧？殺人不容易，我可不想往后余生永遠活在噩夢中——”

“你不愿活在噩夢中，我就愿意嗎？尹小蔥，你太自私了。”

“天底下誰不自私？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再說了，我難道做得不對嗎？你就是有天大的委屈，也得按部就班地來——”

“狡辯！你附身先皇身上，害他被毒殺，你怎么就沒想過按部就班地來？”

“我說蘇弄人，你腦子進水了吧，先皇是我害死的嗎？是我下的毒嗎？我廢了他有錯嗎？”尹小蔥不以為然，而且很鄙視蘇弄人的腦回路，“人家鬼差都表揚我，做得好，要不是我下令禪位，漢王就要逼宮了——兩虎相斗，難免傷及無辜——我拿下一個皇帝，救了多少黎民百姓——”

“可鬼差也說了，漢王也不是什么好貨！剛開始哪個皇帝不盡職盡責？時間久了，就都變樣了——人心是會變的，要想一直保持初心，很難——”

“人當然會變，三歲小孩會長大，你還能永遠十八歲不成？”尹小蔥開解道，“你啊，就是太悲觀，總不能因為李郎那顆老鼠屎，就否定了一鍋粥吧——你看看人家趙承郞，美人在懷不也坐懷不亂嗎？”

“趙承郞確實是個值得托付的人，可惜他心中只有你——”

“什么意思？”尹小蔥聽出了不好的苗頭，忙追問道，“蘇弄人，你可別告訴我，你對我的趙承郞有想法！我不允許！”

“你在想什么，我對他沒想法，我只是覺得——”

“覺得？那就是有感覺咯？”

“你不要胡攪蠻纏，我只是尊敬他，我——”

“最好是這樣。你要是敢動我的趙承郞，我跟你絕交！”

“別扯遠了，你到底什么時候才能幫我報仇？”

“等我調(diào)查清楚以后再說。或者，你自己告訴我——”

“你——”

“你在發(fā)抖？”尹小蔥納悶了，道，“你分明記得，為什么不敢說？我們之間，還不能坦誠相待嗎？”

“不是——”蘇弄人咬了咬唇，說，“我只知道他們合起伙來害我，可具體的，我也記不清了——”

“哈？記不清你還讓我殺人？”

“只是部分記不清，所以——沒法說——反正，他們不是什么好人——”

“行了行了，估計你記得的那些片段，我也夢到過。我就不逼你了，我自己查。但請你務必務必規(guī)矩點，不要跳出來搗亂。”

“嗯——”

兩人達成共識，尹小蔥合上眼，美美地進入夢鄉(xiā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