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夫人---”

尹小蔥在尸體堆里摸爬滾打，她聽見趙承郎的聲音，便站起來，循聲而去，卻不小心跌倒，栽在蔡學君身上，又燙了一聲傷。

她爬不起來了，只能向趙承郎求助，道：

“我看不見了---你在哪里？”

“夫人---夫人---”

趙承郎的聲音，還是老樣子，沒有靠近的意思。

“別喊了---過來扶我一把！”尹小蔥低吼道。

可是過了好久，也不見趙承郎靠近。

”你為什么不過來？趙承郎！趙承郎---”尹小蔥拼著一口氣爬起來，跌跌撞撞地循聲而去，可那聲音還是老樣子，既沒有變遠，也沒有變近，“趙承郎---趙承郎---你在和我玩捉迷藏嗎？趙承郎！”

太陽毒辣，尹小蔥徹底沒力氣了，倒在尸體堆里，擔心太陽會把自己曬化，就抓了血衣遮身上。

——

不知道躺了多久，才聽見一個不一樣的聲音。

“夫人---尹夫人---”聽聲音，是梨兒。

“梨兒---是你嗎？”尹小蔥有氣無力地問。

“是我---夫人---我不知道是你---我不知道一開始就是你---抱歉，我說了那么多不該說的話---夫人---我---我帶你走---”

帶她走？

怎么跟蔡學君說一樣的話？

“趙承郎呢？他怎么樣了？”

“大人---大人他---極好---”

“極好是什么意思---極好---為什么不來看我？”

“他---他---不能來---”

“為什么不能？”

“他死了---”

“什么！”

“他為什么會死？”

“謝罪而死---他領北國軍隊逼宮，要陛下處死蔡學君。蔡學君既死，北蠻子便開始攻打京城---死傷無數---黎大人---也在混戰之中，沒了蹤影---”

所以，是算錯了，所以自殺謝罪？

“趙承郎死了---趙承郎死了---趙承郎自殺了---”

她一遍又一遍地念著同一個事實，想認同，又不想認同，怎么能這么輕易就死掉？連最后一面也沒見上，算什么？

難道在趙承郎心里，為臣的道義，比她還重要嗎？

“不是的---夫人---趙大人不是自殺---趙大人雖是自愿求死，可卻是被你所殺啊---”

“什么？我？”

她一直昏迷不醒，怎么可能殺得了趙承郎？

“是云安郡主干的---云安郡主欺騙了趙大人---云安郡主殺了趙大人---搶走了小不點---夫人，你千萬不能有事---你要是出事了，小不點怎么辦？”

“你讓我想想---你讓我好好想想---”

可是腦子好亂，毫無頭緒，云安郡主為什么要搶走小不點，又為什么要殺趙承郎？蘇弄人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

“對---對了，蘇弄人！蘇夫人為什么會來---”

“蘇夫人是為了你啊，尹夫人---她---她在街上，看見你在蔡學君的馬背上，以為你被挾持，就跟著逃兵跑---”

好傻啊，她為什么要這么做？

“夫人，你看起來很糟糕，我該怎么幫你？”梨兒哭著問。

是啊，應該不會太好看。

“你幫不了我---我怎么樣都無所謂，關鍵是小不點---梨兒，你去京城---放出話去---就說---蔡學君還活著---想見云安郡主最后一面---他們兄妹情深，她不會對蔡學君不管不顧的---然后，你---你去找諸葛明---讓他找幾個人---找機會奪回小不點---至于云安郡主，若有機會殺了她，千萬不要手下留情---”

“不---她來了---小不點！我看見了！”

梨兒大驚失色，丟下尹小蔥往某個方向跑。

——

云安郡主跟丟了魂兒似地，踩著尸體東張西望，一不留神，一把刀抵在她后腰上，不是別人，正是梨兒。

“不想死，就把小不點放地上！”梨兒喝道。

“他睡著了。”云安郡主說。

梨兒聽不見，也看不見，不知道她說了話，只是重復喝道：

“我讓你把小不點放下！”

心中一急，刀刺進去了幾分。

云安郡主感受到了痛楚，將手放在小不點的脖子上，反威脅道：

“你再威脅我，我就殺了他！”

梨兒還是沒看見，繼續將刀往前推。

云安郡主惱火，掐住小不點的脖子，卻怎么也使不上勁兒。是啊，小家伙粉粉嫩嫩的，她怎么下得去手？

前不久還沖她笑來著，估計是這張臉瞧著親切。

最后，云安郡主還是放棄了，聽從梨兒的，彎腰準備將小不點放地上，卻在這時，梨兒一刀砍中她的脊梁骨。劇痛傳來，也就是這時，云安郡主才知道，梨兒沒打算讓她活。不過也難怪，云安郡主殺了趙承郎，梨兒恨她入骨，怎么可能會放過她？再說了，金鳳凰是蘇沁人害死的，蔡學君是幕后真兇，不管怎么算，梨兒都不可能放過云安郡主！

不知道是求生欲望還是怎么地，云安郡主抓起大刀回擊，擋住了梨兒的第二次攻擊，并順勢壓倒了瘦小的梨兒。

“你想殺我！你還沒這本事！”

云安郡主將刀往梨兒細嫩的脖子上壓，梨兒雙手握住刀面同時往外推，也無法制止。距離越來越近，眼看就要夠上脖子了，不遠處尸山上爬起來一個人影。

“尹小蔥！你還沒死！”

云安郡主瞥見了，曲肘一拳打暈了梨兒，跨過熟睡中的小不點，向著尸山走。

——

尹小蔥聽見腳步聲在靠近，她拄著大刀，氣喘吁吁地跪在尸體堆里。

“你不是想找蔡學君嗎？他在那邊---”尹小蔥說。

“兄長---”

云安郡主果然跑開了，沒多久就聽見撕心裂肺的哭喊。奇怪的是，尹小蔥也跟著心痛了起來。

為什么，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悲傷？

感覺心快要被這種不知名的悲傷撕裂，好痛啊。比失去蘇弄人，失去趙承郎還要痛，這是云暗郡主的感受嗎？

“頭---我的頭---”

感覺快要裂開了，心也快要裂開了！

【兄長！兄長！他們怎么能這樣對你！怎么可以！】

“別喊了！別哭了---”

痛死了！

【尹小蔥！是你，是你殺了他！你殺了他！】

她倒是希望是她殺的，可惜不是！

“自作孽不可活，他作惡多端---”

因果報應，與她何干？

【我兄長做什么了？他什么都沒做---他對不得所有人---包括你，他引北蠻子攻城，是為了讓為政者停止安逸享樂，收刮百姓，為了阻止供奉軍作威作福！你只看到有無辜者慘死，你可知供奉軍這幾十年，害了多少人命？我兄長排除異己，是為了更好地輔佐新皇，他連新法律令都編好了，可趙承郎---趙承郎---趙承郎容不下他---我兄長不似我父親那般，貪圖富貴，他聰明，他能干---】

是啊，能與趙承郎匹敵的才能，肯定不差。

可為什么蔡學君要自甘墮落？

為什么趙承郎會---

“噗---”

惡血噴涌，想不通的一切，忽然間通了。

“原來如此?！?

啊，原來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