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下了整整三日,山內放晴時,大小山兄弟的木屋被掩了大半,眾人費了一番功夫才推開了門,清出了一條下山的路。
夏姑提出告辭,自然要帶上余陰,可大山哪里同意,一來二去,兩人話不投機,幾欲動手。
林平在一旁看著熱鬧,一邊對同樣在看熱鬧的余陰揶揄道:“你捅的簍子,也不想著出出主意?要是真打起來,我們可護不住你。”
“讓我出主意?”
余陰挑眉笑了,道:“不動干戈的法子倒是有的,就看你們舍不舍得。”
“...你是不是在打什么壞主意?”林平猶豫道。
余陰笑的跟賊貓似的,道:“怎么是壞主意呢?你看,那獵戶兄弟倆一開始看中的就是紅紗,若是將她留下來,他們定會一口答應放我們走。”
林平:“....你是看不得這幾日你相好的世子,與紅紗打得火熱,才故意提出這等餿主意的?”
瞥了眼滿臉春光,與趙青硯膩在一起有說有笑,體貼入微的紅紗,余陰笑道:“反正我說不是,你也不相信,那我干脆承認私心唄!不過,你難道不覺得,我的主意是個兩全其美的法子?以紅紗的聰慧,你們還怕她吃虧不成?只要事后將人再接回來不就可以了?”
林平面露猶豫:“...雖說我不太相信你的話,可不得不說,你這主意貌似挺靠譜的?”
知道這人已經動搖,余陰便不再吵他,只抬頭看了看天色,伸了個懶腰,一派悠閑。
最終,林平也沒抵擋住余陰的忽悠,于是將紅紗暫且留下來,先將余陰和趙青硯送回夜涼的法子告訴了夏姑。
夏姑只是短暫的猶豫后,便同意了,畢竟在她看來,在這里和深藏不露的大小山兄弟倆正面起沖突并不明智,更何況這兒是小瑜國的地界,一旦鬧出了什么亂子,他們能不能平安離也是一個問題。
大山倒也爽快,本來他看上的就是更漂亮的紅紗,夏姑這么一提,他自然是滿口答應。
可是紅紗并不樂意,扭頭就沖少年世子撒嬌道:“世子,你快救救我!”
這幾日被紅紗體貼照料,與她關系親密了許多的趙青硯,臉上沒什么表情,一拳砸向了大山。
只不過,他似乎吸取了上次與這人打架的教訓,事先在另一只手里攥了一把雪,先行撒出去,迷住了大山的眼睛,然后趁他不備,狠狠的揍下了結實的一拳。
“小子,你敢耍詐?!”
結結實實挨了一拳的大山,吐出一口血沫,額頭上青筋暴起,怒到了極點,立馬向趙青硯沖了過去。
一旁的小山看見大哥被打,哪能坐視不管,便跟著大山一起圍攻趙青硯。
少年世子的步子頗為靈活,打出一拳后,就左躲右閃不再主動迎戰,而是圍著小屋轉圈,時而將大山和小山的攻擊引向林平和夏姑。
趙青硯耍猴一般的作為,讓大小山這樣喜歡直來直去的糙漢子很不耐煩,怒火被撩撥的更盛,拳腳下也不再顧忌,直接殃及了旁人。
鑒于少年一直將獵戶兄弟的怒火朝著林平和夏姑引,為了自保,后兩人不得不邊躲閃,邊還手,導致大小山兄弟打紅了眼,讓本來由趙青硯單方面的挑釁,很快演變成了混戰。
夏姑被大山逼得節節敗退,無意間瞥見站在混戰圈外圍,背著一小包行囊,笑的異常肆意開懷的余陰,立馬回過味兒來,忙對尚未被波及的紅紗喊道:“快抓住她!”
微微一愣,反應了一下,紅紗忙不迭向準備跑路的余陰趕就過去,誰知后者卻突然張口發出了兩聲奇怪的咕咕聲,等紅紗意識到不對時,已經為時已晚。
下一瞬,小屋邊的枯樹后,驟然飛出了一只肥頭肥腦的花鴿子,那花鴿子撲閃著翅膀,發出了一聲更怪異的咕咕叫,隨即更多的鴿子,密密麻麻跟在它后面涌了出來,徑直撲向紅紗。
毫無防備紅紗,一時間慌了神,被突然襲擊過來的鴿子們啄的失聲大叫,卻不忘呼喊,向趙青硯求救。
可少年世子哪里會管她,這幾日的虛與委蛇已經讓趙青硯受夠了,要不是余陰出的主意,他哪能故意親近不僅給他下毒,還曾砍過他兩刀的紅紗。
所以他不光不理會紅紗,還反而從大小山與夏姑他們的混戰中脫了身,立馬奔向了余陰。
等趙青硯趕到跟前,余陰沒等他有所反應,便一把攬住了他的腰。
“...你做什么?”
趙青硯身體微僵,有些不自在。
余陰:“當然是逃命!”
隨口應了一聲,余陰不知從哪兒翻出了一根繩子,將兩人攔腰綁在了一起。
意識到余陰想要做什么的趙青硯,自知論輕功,他是比不過余陰的,更何況自己身上還帶著傷,雖然覺得面子上掛不住,但他到底還是識相的沒有多扭捏,乖乖的被余陰抓著。
而且他有種糟糕的預感,若是扭扭捏捏的惹煩了這個身份神秘的小丫鬟,自己可能真的會被直接從半空中扔下去。
余陰不知趙青硯在想什么彎彎繞繞的事,趁著夏姑他們被大小山兄弟拖住的功夫,直接腳下一點,帶著他跳下了山。
平安飛下山后,余陰站在山腳下,吹了一聲口哨,半山腰上那群發了瘋一般圍攻紅紗的鴿子們,瞬間散開,消失的無影無蹤。
只有那只肥頭肥腦的鴿子跳到了屋頂上,探頭沖著大山和夏姑他們發出了輕快的咕咕聲,然后又扭過身,用肥尾巴對著幾人晃了晃,妥妥的挑釁。
但這種時候,沒人管這只欠揍的肥鴿子,只有林安眼見好不容易擄來的兩個人就這么跑了,怒氣騰騰的運起一掌,拍向了腳下的積雪。
霎時間天旋地轉,大小山臉色變得慘白,也顧不得去強擄紅紗,扭頭就朝山下跑去。
讓他們兄弟倆如此害怕的并不是林安的強悍,而是他那一掌所帶來的后果,山頂的積雪經過幾日的狂風,本就已松動不少,這飽含內力的一掌無疑引發了雪崩。
夏姑望著從山頂噴涌而下的雪瀑,邊拉著紅紗朝山下飛奔,一邊忍無可忍沖林安吼道:“你是瘋了嗎?萬一傷了她可如何是好?”
林安瞅準一棵半山腰上的巨樹,直接躍了上去,隨后將夏姑和紅紗也拉了上來,得以躲過了雪瀑的掩埋。
心有余悸的松了口氣,林安才顧得回話道:“她當年也沒死成,又怎會暴斃在雪崩里?就這么困住她,我們還有找到她的機會,否則讓她逃了,我們可沒顏面回夜涼,再說了,你難道忘了,我們可是已經提前回了信告知主子已找到她,要是我們既沒拿到兵坊布防圖,又讓主子白高興一場,你知道后果。”
夏姑雖然知道林安說的并不是沒有道理,但是她還是不贊同他的做法,心里氣悶,懶得應答,只盼著雪崩停后,能盡快找到那兩人。
另一邊,從始至終被惦念著的趙青硯和余陰,確實被這場突然起來的雪崩打了個措手不及,好在他們關鍵時刻發現了一個山邊的陡坡,情急之下慌忙躲在陡坡后,才勉強避過了這場災難。
雪崩停歇后,沒多久,余陰那只肥頭肥腦的鴿子,花大王就找了過來。
花大王一瘸一拐的鉆到陡坡下,有氣無力的咕咕了兩聲,一頭栽在了余陰的面前,爪子朝上,不再動彈。
趙青硯一愣,下意識伸出手碰了碰那肥鴿子,疑惑道:“死了?”
余陰卻樂了,沖那肥鴿子嘲道:“我知道你沒受傷,別裝可憐了,快帶我們出去。”
話音剛落,花大王利落的翻了個身,乖乖走出了陡坡外,張開翅膀,認命的在前方開路,哪里還有快要死的跡象。
趙青硯好奇道:“它能聽懂你說話?”
他還從沒見過這么有靈性的鴿子,只覺驚奇。
余陰聳了聳肩,道:“誰知道,它也許只是比旁的鴿子機靈了一點,知道若是不乖乖聽話,只能被我當成食物做成烤鴿子。”
趙青硯:“......”這小丫鬟很兇殘,果然不是他的錯覺。
兩人在天黑前,被花大王領到了一處還算干燥的山洞,拾了點樹枝,在洞內點上篝火,陰冷的山洞里,漸漸溫暖了起來。
打開在逃跑前順來的布包,掏出一些獸肉和干糧,在火上炙烤,兩人晚飯算是有了著落。
進餐的同時,余陰不忘喂了些肉碎給花大王,它吃飽后,伸展了幾下翅膀,便窩在余陰的胸口睡了。
趙青硯吃完干糧,喝了點用積雪熬得白水,心滿意足的舒了口氣。
余陰問:“你中了尋仙丹的毒,一旦不每日按時服毒,據說會渾身疼痛難忍,你今日尚未服藥,現在有感覺么?”
“沒有。”趙青硯搖了搖頭。
余陰打量著趙青硯,疑惑道:“沒有?一點不舒服的感覺都沒有?”
“嗯。”
少年悶悶的點了點頭,無意識的抿了抿唇。
余陰一臉若有所思:“不該啊?!難不成你體質特殊?這倒是一件好事。”
若是沒有不舒服的感覺,那他們就能盡快離開冰天雪地的小瑜國,余陰由此也沒過多糾結這個問題,又添了幾根柴,將火挑的旺了些,將外衣鋪在地上躺了下來,閉上眼打算歇息。
可是沒多久,余陰卻嘆了口氣,睜開眼又坐起了身,即使如此,躺在她胸前的花大王,兩只爪子依然緊緊地抓著她胸口的衣衫,顧自沉沉的睡著,沒有半點醒來的跡象。
“怎么不睡?”少年世子問她。
余陰皺眉看著他,道:“你一直盯著我,讓我怎么睡?”
趙青硯臉色一紅,小聲辯駁道:“我沒有盯著你。”
余陰:“那你把臉轉過去。”
少年猶豫了下,才乖乖轉過身,背對著余陰坐著。
聽到身后傳來躺下的動靜,等了一會兒,少年又把臉轉了回來,誰知卻正對上了一雙似笑非笑,絕談不上友好的眼睛。
被抓了個正著的趙青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