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一石二鳥
- 梅山煙雨錄
- 李四兩
- 3018字
- 2019-07-29 21:10:38
便這樣一夜一換馬,一日一換車夫,日夜不歇,到第四日上,兩人便到了荊州。伊爾瑪茲久在沙場,對于這般早是習以為常,遝頹卻筋骨酸痛,頗有些受不了,便道:“大哥,便在荊州歇半日罷?車上顛簸,我實是不能成眠。”伊爾瑪茲哈哈一笑,道:“早見你受不了了,隨你便是。”遝頹便讓車夫尋了間酒樓,兩人要了間雅座,小二便過來巴結:“二位大人要用些甚么?”遝頹道:“荊州有甚美食?”小二道:“荊州魚糕、洈水湖鱖魚、洪湖野鴨、魚糕丸子......”伊爾瑪茲手一揮道:“招牌菜盡管上來就是。”那小二見如此說,歡天喜地便去了。遝頹笑道:“感情不用大哥會銀?恁么多,如何用得了。”伊爾瑪茲道:“實話說,大哥在漢處處不習慣,唯有這飲食上,是安之若素。”二人說了良久,仍是不見上菜,伊爾瑪茲漸漸察覺異樣:“怎人聲都消失了?”
開門一看,原本熙熙攘攘的廳堂早已空無一人,地上滿是黃色的山漆,伊爾瑪茲臉色大變,山漆易燃,又極粘稠,一旦起火粘身,不脫皮肉不滅。遝頹見狀,問道:“甚么事?”伊爾瑪茲尚未答話,樓外倒是有人叫了起來:“遝頹,我數十聲,你便自出來,否則,莫怪我不念衡山派情面。”遝頹忙開窗一看,樓外密密麻麻的圍了一兩百號人,服色各異,皆持兵器,數十人手持長弓,點燃火箭在后,顯是引火之用。,一四十來歲的中年漢子和一白發老者傲然于前,顯是頭領。遝頹抱拳道:“敢問是何方大駕?不知遝頹有何得罪之處?”那中年漢子道:“鄙人南郡荊門幫趙孝。”又介紹那老者道:“這位是武當太和子前輩。”
遝頹于衡山書院之時,熟讀各門派人事,知趙孝是荊門幫幫主,師出華山派,那太和子卻是武當名宿,和武當掌門同輩。聽趙孝自報家門,遝頹立時明白了三分,低聲對伊爾瑪茲道:“華山派知曉我們要建馬隊的消息了,拉著武當派阻我們。”伊爾瑪茲道:“這般大事,為何如此不審慎?”又道:“怕怎的?殺不盡他們!”遝頹搖了搖頭,對窗外道:“太和子前輩,武當向與衡山交好,不知今日為何為難遝頹?”太和子朗聲道:“衡山派謀建馬隊,原是利民利國之事,然則你卻這個匈奴人勾結一起,沆瀣一氣,賣我大漢,倘若不是梅山大會應允過李掌門,早一把火燒了你。”伊爾瑪茲在旁聽了,奇道:“不對,我之身份華山派如何知曉?又如何知曉我們密謀?”遝頹神色黯然,心道:“還能有誰呢?”卻只道“此事另說。”忽地腦中閃過一一石二鳥之計。便道:“前輩何處聽來這些言語?毀我衡山清譽?”太和子一愣,顯是未料遝頹會如此回答,暗想:這趙孝是華山派之人,現今華山派衡山派之間齷鹺早是天下皆知,遮莫受了華山派之利用?還是慎重些為妙,便問道:“趙幫主,這如何說?”
趙孝正要添油加醋一番,驀然聽到遝頹一聲慘叫,轉身一瞧,伊爾瑪茲已然破窗而出,趙孝急叫道:“放箭!快放箭!”其實為保火箭遠射不滅,箭鏃早已改盡,已是不能傷人,趙孝只為引火燒死樓內遝頹罷了。果然,火箭盡射入樓內,早成一片火海。伊爾瑪茲毫發無損的闖入了人群中,彎刀一出鞘,便大開殺戮,荊門幫幫眾雖然眾多,但皆是武藝平庸之輩,無人能擋伊爾瑪茲一招半式,伊爾瑪茲下手又是毫不容情,招招重手,片刻之間,便有十余人喪命。趙孝直看得是血脈噴張,挺劍叫道:“有膽朝我來!”
伊爾瑪茲正自性起,哈哈笑道:“不忙,先殺光這些徒子徒孫。”嘴上戲謔,手中彎刀更不停歇,左砍右劈,又是兩人殞命,卻不與趙孝交手,只管往人多之處廝殺,趙孝緊隨其后,卻是顧及幫眾,束手束腳,總是差及幾步,轉眼之間,又死了數名幫眾,趙孝既怒且驚,幾是吼道:“都散開,擠在一起死么?”其時早有人瞧伊爾瑪茲兇殘,便生逃跑之意,只是懼怕幫規,不敢而已,現下趙孝一松口,眾人立時做鳥獸散,四下跑開了去。伊爾瑪茲追砍了幾人,見都逃得遠了,方才作罷,笑意盈盈的看著趙孝,道:“方才你說甚么?”趙孝心底一寒,瞧著地上尸首,大生懼意,不自主的后退了幾步。
伊爾瑪茲搖了搖頭,道:“我不殺你,毋須擔心。不過你放火燒死了遝頹,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衡山派會滅你滿門哦。”趙孝又往后退了幾步,直到太和子身旁方才安心些,對于這個,趙孝是早做準備的,便道:“遝頹勾結匈奴,出賣漢庭,死有余辜,況且,他是你打死的,太和子前輩可以作證。”伊爾瑪茲大笑道:“他既賣漢庭于我匈奴,我打死他做甚?”趙孝一時語塞,怔了怔才道:“似你等梟獍之性,豈能以常理度之?”伊爾瑪茲不知梟獍是吃父吃母的惡獸,便也沒如何在意,道:“分明是野馬幫那個寡婦為了阻止衡山派組建馬隊,便聯合武當派殺死了遝頹,還要污蔑衡山派賣國獲利。”
太和子在一旁聽了,疑云頓起:“果如趙孝之言,伊爾瑪茲斷無殺遝頹之理。”見太和子沉吟,伊爾瑪茲又道:“自此之后,武當派便與華山派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太和子聞言愈發警覺,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趙孝。趙孝見太和子大有見疑之意,急道:“前輩,伊爾瑪茲滅了崀山一派,殺了侯府家奴,屠了湄江百姓,現今又添幾十條人命,這是無誤的吧?余事,可以慢慢解釋的。”太和子點點頭,道:“此言不差。這等大仇不報,天理不昭。”伊爾瑪茲一聲冷笑:“好大的口氣。”太和子沒有接話,拔劍出鞘,擺了個劍式,道:“請!”除了自己的師傅阿拉提,以及李囬妟等有限幾人,伊爾瑪茲還未將他人放在心上,雖知武當劍術絕非尋常,卻自信足可應付,道:“匈奴勇士的彎刀,不見血不回鞘,你可仔細了。”太和子淡淡道:“老朽若是技不如人,亦是死有余辜。”
伊爾瑪茲一聲長嘯,橫刀便斬向太和子腰間,匈奴武學由馬戰而來,大開大合,攻多守少,最重實效,并無多大花哨,招招式式務求傷敵斃命,太和子聽得彎刀破空之聲,知伊爾瑪茲出刀雖毒,但內力較之于己卻似頗有不如,便長劍一垂至于腰間,正是元武劍中的一招如封似閉,元武劍一共只十一式,對應武當山上十一澗,是武當弟子入門之學。伊爾瑪茲見太和子格劍來擋,心下頗喜,他之彎刀銳利無比,斷人兵刃直似削泥,對敵者不知,格擋即死,當年便是當頭一刀劈死上官呋隷,和此是異曲同工之妙,仿佛已見太和子攔腰而斷的慘狀。
便在這電光火石間,太和子微聽“叮”的一聲輕響,彎刀已然斷劍,割破腰間深衣。太和子心念尚未來得及動,手上卻立時做出了反應,斷劍一翻,又是一招如封似閉,卻是轉守為攻,斷劍疾垂至伊爾瑪茲腕間,竟是后發先至。伊爾瑪茲已覺彎刀觸及太和子腰間肌膚,忽覺腕間陣痛,立覺不妙,便即停手。伊爾瑪茲彎刀停在了太和子腰間,太和子的斷劍卻已割破伊爾瑪茲手腕,鮮血順著斷劍直流落地。
時間便似在此刻停歇,兩人都保持著同樣的姿勢一動不動,良久,伊爾瑪茲才道:“漢之武學,即之若易,而仰之愈高,見之若粗,而探之愈精,小子拜服。”說罷,便收刀入鞘。太和子冷汗涔涔,方才實是撿回一條命,卻又是興喜若狂,道:“方才老朽亦是受益匪淺,老朽悟道,實是拜你所賜,今日便饒你,且走吧。”伊爾瑪茲一臉狐疑,不知所謂,問道:“甚么悟道?”原來太和子在方才的驚險之中,忽的悟到武當武學中“動極而靜,靜極復動。一動一靜,互為其根。”的精髓,武學修為更近一步,武當之中,再無人能望其項背。但這如何能說與匈奴人知?便道:“快走罷,你已非老朽敵手,現在若殺你,易如反掌。”伊爾瑪茲勃然大怒,不過贏半招而已,便如此大言不慚,便欲拔刀復上,太和子見狀,脩的近前幾步,又使一招如封似閉,便將伊爾瑪茲手中彎刀擊落于地,這一次,伊爾瑪茲竟連人影都未看清。太和子瞧著一臉驚愕的伊爾瑪茲,淡淡的道:“中原武學,不是你等所能明了。老朽說話算話,這次且饒你,勸你莫要再妄行殺戮,下次再遇老朽,你便好自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