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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斷橋殘柳

  • 梅山煙雨錄
  • 李四兩
  • 3038字
  • 2019-07-28 21:26:01

月色如水,愈發皎潔起來,照在路邊有如白晝。伊爾瑪茲重又生了火,才道:“你們圣人言:小不忍則亂大謀。萬望你以大事為重,私怨為輕,去就之際,莫要意氣。”遝頹知他擔憂,便道:“大哥毋須多慮。其實遝頹之情境,與大哥并無二致。遝頹手無縛雞之力,卻身負母仇,不成此事得衡山派之信任,終身復仇無望,所以,遝頹亦一心只愿促成此事,縱有違心,亦是在所不惜。”伊爾瑪茲喜道:“你如此交心,大哥知你坦誠。”

便在這一瞬間,遝頹覺著伊爾瑪茲十分可憐,漢人的心機,實不是這個匈奴人所能理解的。但這種心情自是不能表露,便道:“大哥,我去處理一下許總領的后事,方才聽得野狼嚎叫,可別再傷著他。”伊爾瑪茲囁嚅道:“許總領和那兩個車夫,被我用化骨散處理掉了。”遝頹頓時一片冰涼,許矪和他相處雖短,但許矪性子溫和,又是同鄉,遝頹對他倍感親切,自從和湫尋有了隔閡之后,遝頹只在這幾日和許矪的相處時才有尋到親人的感覺,當真是當他哥哥一般對待。知伊爾瑪茲是為了毀尸滅跡,卻只淡淡道:“夜飯尚未用,不若大哥獵條狼來烤炙如何?”伊爾瑪茲忙道:“此事簡單。草原上的狼群不能招惹,山地上的獨狼那是手到擒來,只是要是年輕公狼方才好,母狼太瘦,肉緊的很。”說罷便自去了。

遝頹望著伊爾瑪茲遠去,暗想:“往后,不知尚有多少違心之言、違心之事,那個不諳世事的少年,在兩年前,便死了罷?”又想著許矪連個尸首都未能留存,自己卻和伊爾瑪茲完成了這般勾當,愧疚萬分,喃喃念道:“吾不能變心而從俗兮,固將愁苦而終窮。”湫尋卻不知何時坐到了身旁,道:“你唱的甚么?”遝頹道:“好恨!為何我做不到屈子這般不變心?”湫尋道:“許師兄不會怪罪你的。”遝頹心中大怒:“不會怪罪我?遮莫我是為了誰?”忿忿的看了一眼湫尋,卻只嘆了口氣,道:“你知道了?”湫尋道:“嗯,醒了有些時候,皆聽了。”遝頹一時無語,良久才道:“車上備了些鹽巴,還有一些雁鵝菌,我去取來調味,呆會,吃烤炙狼肉。”

第二日入夜,一行三人趕到了長沙城中,湫尋便輕車駕熟的尋了間酒樓用飯,方才坐定,長沙總領處便轉來了枏先生的回書,遝頹見伊爾瑪茲和湫尋皆瞧見了,知回避不了,便打開看來,信中未言湫尋之去留,但說衡山派現今第一要務是建立馬隊,只要有益于此的,便盡可放心去做。又言,十郡總領處才聚齊千人,馬千匹、綢緞千匹,恐是遠遠不夠,先期人、馬需至五千之規模,綢緞則要萬五之數,黃金亦酌情備千金,以為調度,他已令各總領處著手處理。遝頹看完,不禁咋舌:平常之縣若要聚集如此之規模,亦是不能如此迅速。伊爾瑪茲見遝頹沉吟,便道:“如何?給我瞧瞧。”遝頹知無可推脫,便遞了給他,道:“天下間,再無其它門派有此財力。”

伊爾瑪茲看了下,不解道:“為何要自帶綢緞去武威?還是偌大之數?”遝頹笑道:“武皇帝鼓勵民間養馬,因養馬能抵賦稅徭役,所以他們的馬只賣官家,衡山派要買馬,只能去塑方的馬市,但馬市是以物易物,一匹馬現在的行情大略是一匹綢,枏先生先期定五千匹馬,后期還需增大規模或是替換損耗,所以便多預備了一萬匹,但光靠武威一個總領處肯定是不能籌措,便由各處調集了。”伊爾瑪茲見衡山派如此大陣仗,很是歡喜,道:“如今方才是信足你十分了,重返匈奴,指日可期。”

遝頹沒有接話,三人用完飯,便各回房小歇,遝頹便給枏先生回信,將昨晚之事詳細寫明了,希望枏先生和李囬妟能約束衡山弟子不要尋仇。出于安全,自己決定更變計劃,不再讓湫尋同去長安,將安排長沙總領處人員護送其回衡山。最后又說,伊爾瑪茲武功高強,就不要再派員來護衛了。寫罷,便將信交予長沙總領處傳信之人,要他飛鴿轉枏先生,又吩咐尋一車夫,再通知總領處派些精干弟子來接湫尋。諸事完畢,遝頹頗感疲憊,原只想伏案假寐一會,卻不竟爾熟睡了去。迷迷糊糊間,仿佛看見湫尋破門而入,又聽她怒目切齒的道:“遝頹,你憑甚么出爾反爾,要我回衡山?”

遝頹猛然清醒,房間內已然擁滿了人,除湫尋、伊爾瑪茲外,還有十數個衡山派裝扮的人,見遝頹醒來,一人越眾而出,施禮道:“衡山派長沙總領處付支,領弟子十五人,奉命前來聽從遝頹先生調遣。”遝頹忙回禮道:“付兄莫施如此大禮,遝頹擔待不起。”付支道:“遝頹先生和大小姐在此,吳總領本是要親來的,但另奉李掌門急命,便未能成行了。”遝頹正要答話,湫尋卻打斷道:“遝頹,你尚未回答我!”遝頹見付支臉上頗為尷尬,亦是頗為不快,只是又見湫尋一張臉漲的通紅,眼淚盈眶,渾不是平常溫順模樣,心底一軟,柔聲道:“我們焦急去武威,限期必到,只好......”湫尋仍是叫道:“你前日應承我時,便不焦急了么?”遝頹道:“此一時彼一時。”湫尋擦了下眼淚,道:“好,我不隨你們去長安,但我自己去,你亦莫要管我。”遝頹搖頭道:“大小姐先回衡山,見過師傅后,想去何處皆可。”

付支見二人如此,更是尷尬,做了一揖便欲退出房內,卻被湫尋叫住,道:“毋須回避,我們說開了便是。”又對遝頹道:“你果真不應承?”遝頹心下大怒:“為何讓你回衡山,難道你是果真不知么?卻又當著這些人來羞辱我?”但仍是強忍著道:“此去長安,迢迢千里,大小姐安危為重。”湫尋一聲冷哼,道:“你知道我去長安是為了甚么,對么?你看了那塊玉卯剛,你便知道了,是么?”遝頹怔了一下,這亦毋須遮掩,便點了點頭。湫尋又是一聲冷笑,道:“所以,你便借著許師兄的由頭,讓我回衡山。”

遝頹腦中轟的一聲炸響,他做夢亦想不到湫尋會這般看輕他,原來在湫尋的心底,他竟是如此不堪。遝頹腦中一片空白,臉上陰冷的沒有一絲血色,眼里盡是湫尋嘴角的那一聲冷笑,這一聲冷笑,滿是不屑與厭惡。良久,遝頹才定下神來,緩緩的對付支道:“付兄,煩你傳書給李掌門和枏先生,大小姐之事,便由長沙總領處斟酌罷。”湫尋見遝頹如此模樣,似有不忍,欲待勸慰幾句,終是開不了口,匆忙去了。付支便問道:“大小姐若果真去長安......,怕是多有不便。”遝頹淡淡道:“想如何便如何罷。”付支一怔,行了一禮也自去了。房間內便只剩下兩人,伊爾瑪茲拍拍遝頹肩膀,笑道:“漢人有句俗語,好心當成驢肝肺,便是說你罷?”遝頹苦笑了一下,沒有接話,伊爾瑪茲卻道:“實是你過慮了,大哥從來都是知輕重,既然要借衡山派之力,便不會再動她分毫,漂亮女人到處有,你說呢?”

遝頹不愿再談這個話題,便道:“兵貴神速,今夜便在車上歇息吧?”伊爾瑪茲沉吟道:“黑路難行,只怕一夜亦走不了多遠。”遝頹道:“無妨,只遠離湫尋便好,我實是要把這責任徹底甩給付支才行,否則,真有點狀況,就得擔干系了,那時候,還談甚么?”伊爾瑪茲拍案而起,道:“當斷則斷,方才是男兒本色。我這就去準備。”說罷,便去尋那個車夫去了。遝頹苦笑了下,伊爾瑪茲哪里知道,自己這般急著離開,雖說也是有此考量,但至為重要的,還是擔心伊爾瑪茲對湫尋生出甚么事出來。但這一番苦心,伊爾瑪茲不了解,湫尋更不會了解。遝頹默然良久,吹熄了燈,走了出去。

車夫駕著輜軿車候在了門外,伊爾瑪茲亦早在車中,遝頹看了眼車水馬龍的街市,火樹銀花,彩燈高掛,不由得長長舒了口氣,跳將上了車,方才座好,車夫便駕動了輜軿車,絕塵而去。遠遠的,不知哪家府里傳來陣陣女樂:“月冷酒濁,落魄人杯盞話思量,斷橋殘柳,夢中人盈盈去他鄉,無奈處,淚數行,相逢已經是百年后,發蒼蒼,奈何橋上訴衷腸:分離苦,相愛何需孟婆湯?”

樂聲悠然凄遠,宵夜聽來,更加悲苦幽怨,遝頹聽得曲中之意,想著自身遭遇,細細品來,不禁黯然神傷。伊爾瑪茲在旁卻聽的直皺眉頭,啐道:“呸!呸!呸!甚么玩意這般難聽?搞得人心里酸酸的,好不別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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