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左湫這樣一個粗俗無禮又時時刻刻牽動著太子的心的女子留在太子身邊？皇后嘴角一動，“她不會留下來的。”

賢妃不解，“什么意思？”

皇后看了一眼長靜齋的方向，然后伸出手，搭在嵐夏手腕上，轉身往皇宮那里走去，“她自己，會離開的。”

那個女孩，根本不是這座城的人。

這幾乎是一個再明顯不過的事實，太子妃單瑜蘭看出來了，施阮看出來了，甚至連這第一次見到本人的皇后，也隨即看出來了。葉緒不會看不出來，他不會沒有疑心。只是，也許是他太自信，不信自己留不住她，不信她竟然心里沒有自己。反正，他，是不信的。

胡太醫說小湫是因為憂慮過度情緒波動太大，導致急火悶在心里，這本就是一直埋著的火線。今天在雨里淋著的這一段時間，便是引著那火線的火折子，“嘣”，一下子崩潰了。她身子本就弱，有些營養不良的感覺，這一下自然撐不住。

站在內室里聽胡太醫說了，單瑜蘭便讓他去準備抓藥煮了。

葉緒抓著小湫的手，卻沒允許胡太醫走，“她這一下，病得嚴重嗎？”

“殿下放心，雖然這遭如山來之勢，但是卻并無大礙。喝些藥然后靜養一段時間就好了。”胡太醫恭恭敬敬，但實際上他此刻更想趕緊離開這里。“左姑娘現在昏睡著，殿下大可不必擔心，明日醒了便能好去大半。”

胡太醫是在東宮里的老太醫，葉緒一向信他，既然他都這樣堅定地說沒事了，那自然是沒事了。至此，他才算是稍稍放點心。

看到太子松了口氣，單瑜蘭便知道他寬了心。于是揮手讓胡太醫立刻去煮藥，然后向他道：“殿下，既然左姑娘沒事，你也趕緊換身衣服吧。要不然寒氣入體，冰著了可不好。”

放心下來之后，葉緒自然不再焦躁，點點頭表示同意。于是敏兒和汝南便立刻起身去準備熱水和新衣，在東面暖閣里臨時設起更衣房。

片刻之后葉緒換了干燥溫暖的衣服出來，單瑜蘭又喊過來看著下人煎藥的胡太醫給他把了把脈，原想確定一下就走了的，沒成想這一診，竟診出了大問題。

胡太醫搭脈之后，臉色起初還算正常，確定這場大雨攜帶的寒涼之氣沒有對殿下造成傷害時，他還點了點頭。可在他剛要停止把脈的時候，突然感覺到了不對勁的東西。胡太醫眉頭緊蹙，驚著了旁邊的單瑜蘭，她突然擔心起來，“胡太醫，怎么了？”

然而胡太醫并不言語，而是眉宇之間突然多了二十分的認真與緊張，仿佛是出了天塌的大事。

見他如此，太子妃心中縱然再疑云四起焦躁不安，也不敢再問什么。反倒是葉緒，替她問了：“胡太醫，我身子有何不好嗎？”往小湫那邊看一眼，笑道：“莫不是我也遭寒氣侵體了？”

胡太醫默默收回了手，把東西收拾好之后，起身道：“殿下，請恕微臣冒犯，請您揭開上衣，讓微臣看看您的心口。”

“怎么了嗎？”

“請允許臣看過之后，有了定論再說。”

胡太醫如此認真，葉緒也不敢不遵從了。他站起身，太子妃忙上前來幫著解開上衣，露出了葉緒結實的胸膛。

胡太醫看過之后又聽了聽，然后思索了好一會兒，又把了一次脈之后，憂心忡忡地道：“殿下，娘娘。剛剛臣把脈的時候，好像把到了轉豆脈。原本脈象平實很是正常，但是突然間脈率快速增加而計數困難。脈形也變得如豆，展轉如循薏仁，脈形極滑。這是心死之脈。故而臣十分驚恐。”

單瑜蘭直接嚇得做倒在椅子上了。

葉緒心中猛然一沉，但還算理智，“然后呢？”

胡太醫道：“只是，那脈象只持續了片刻，就轉為平實，臣仔細觀察再次把脈，也并無異常了。”

單瑜蘭臉色如紙，“你，你能確定嗎？是不是你把錯了？！”

葉緒知她擔憂自己，見她此刻驚懼交加，身子都在微微發抖，便伸手握住她的手，讓她不要擔心。

“臣實在不敢托大，此事事關重大，臣先開些補氣助心之藥，請殿下立刻回去好好休息。臣立刻進宮尋御醫院首前來，一定給殿下仔細查看。”說著，他即刻起身就要走。葉緒見了，當即喝道：“站住！”

胡太醫疑云滿竇，看向太子妃，太子妃和他一樣不知所措。

剛剛給葉緒寬衣之時，敏兒和汝南等人都被支了出去，如今屋子里只有昏睡不醒的小湫和他們三人。葉緒把衣帶系好，道：“此事不可聲張。”

單瑜蘭登時明白過來，扶著椅扶站起來，從內室走到門口，跟站在廊下伺候的人問：“剛剛胡太醫吩咐你們進去伺候，怎么沒有動靜？”

門外站著的兩個人面面相覷，一個膽子稍微大些的說：“太子妃娘娘恕罪，我們……并沒有聽到胡太醫說話啊？”

另一個問：“娘娘，現在奴婢還進去嗎？”

放了心，單瑜蘭道：“不用了，汝南和敏兒呢？”

“汝南姐姐和敏兒姐姐在幫忙看著煎藥呢。”

微微咳了咳，單瑜蘭道：“這里沒什么事了，你們二人待會就站在那邊廊下，守著不要讓人過來。若是汝南和敏兒，也讓她們等在外面。有人非要靠近的話，立刻來稟告本宮。”

小宮女一愣，等收到單瑜蘭嚴厲的目光時，忙不迭地點頭說知道了，然后兩人在單瑜蘭的注視下迅速從門邊挪到了檐邊。好在外面的雨已經穩定下來，風也不再作妖，雨珠成串地垂直滴落下來，也打濕不了兩人多少。只是冬日的雨夜，到底是寒冷非常，在雨邊站了片刻，兩人的手腳就慢慢變冷了。

確定這邊安全了之后，單瑜蘭關上了門，然后快速走進內室，問葉緒到底怎么辦。

葉緒對胡太醫說：“不要著急，許是你一時恍惚診錯了。”

“事關重大不能有萬一，殿下，你萬萬不可托大！”單瑜蘭轉身問胡太醫，“你剛剛說的，心中可大概有了判斷？”

點點頭，胡太醫道：“有是有，只是微臣不敢斷定。臣實在不敢妄言，還請殿下允許臣請院首一問。”

“不行。”葉緒斷然拒絕，“消息一旦泄露，后果不堪設想。”

“殿下！”撲通一聲，胡太醫跪倒在地，“院首時安然是微臣少時學醫的師兄，御醫院中并無人知曉臣和院首的這層關系。悄悄請他前來，他斷然不會走露消息的！”

“你能確保？”

“能！”

衡量一番，葉緒此刻確實不能確定自己身子是否安好，在單瑜蘭和胡太醫的幾再催促下，他答應了。

“好，但是，他必須保證不外漏一個字。哪怕是對于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