藺舒元一句話說的小湫直咋舌,這也就是他們知道他的為人,要是讓一個跟他沒有過接觸的人,恐怕早就拍案而起了。
這不,性子略顯急躁的蘇家二公子就是如此了,他一聽藺舒元這樣的話詞這樣的語氣,太子都沒急呢他倒先急開了。“誒!你這個先生怎么這樣說話呢?”跟著一起急的,還有卿丹,“就是!”
小湫不知該怎么跟他們解釋,但是藺舒元這個人也不是隨隨便便幾句話就能解釋得了的,干脆她戳戳葉緒,“他們不認識藺舒元,在這里也沒啥用,要不你讓卿丹先送他們回去吧。”說著拍了拍云達,讓他會意行事。
想想小湫說的并無道理,便不顧卿丹和蘇治達的反對讓他們先離去了。云達自然能會意小湫,他第一個站起來拉住弟弟把他拽走了。卿丹怎能不懂殿下的意思,看著小湫的微笑,他也只能點點頭跟著一起出去了。
人都走了,葉緒便輕輕呼了一口氣,“藺先生,在下知道你對我的行為很不屑,但是畢竟你是我的客人,在下總得負責你的安全。”
藺舒元覺得很有意思,側頭問他:“是嗎?那如果我告訴你是誰動的我,你會對他出手嗎?”
葉緒等著他的下一句話。
“即使那人是你的手足兄弟血緣親人也能嗎?”
果然是這樣。
“在下自當盡力而為,不讓藺先生受委屈。”
瞟了一眼小湫,藺舒元淡淡道:“那你去吧,正是元家的人做的,他們這么做的目的想必你也知道。”
如他所說,元家人的目的他知道,但是他另有打算。“不知先生是否把先生知道的盡數告知與在下了?”
一拂袖,“如你所料此事與你那個兄弟有關,但是具體是誰布的局,他們到底想做什么,我幫你不了。”
葉緒拱手,“多謝先生。”
茶水點心淡淡立在桌上,三個人就在石桌旁邊有意無意地看著它們。有的看著石桌面靜靜出神,有的就看著那茶殘余的霧氣氤氳,有的,就時不時戳戳碟子里的糕點。
其實他們遲遲不語,小湫是知道原因的。把第三塊糕點捏碎之后,她起身,“罷了,我避嫌,你們慢慢說。”然后把捏出來的碎渣渣一把兜了,放在手里丟進一旁的痰盂。
淡橙色的身影慢慢消失在庭院之中,不久傳來門窗盡合的聲音。葉緒執起茶壺,倒了杯尚且溫熱的茶水給他,“請。”
點點頭算是致意,藺舒元低垂眼眸,道:“你若是要說那件事,那我們無話可談。”
“先生何必如此絕情。”
“左湫現如今不在這里,你不必如此了。”
唇角一勾,葉緒動了動脖子,調整個姿勢再看藺舒元,笑道:“既然如此,那行。我有個事一直想問你,都快兩個多月了:你我心知肚明這是雙贏的事,你為何不肯愿意呢?”
“若這種事也叫共贏,那普天之下莫非都是共贏了?當真笑話!”
“你大可不必如此義憤填膺,我本來就是要與你好好商談。”他身子前傾,靠近藺舒元,“難道你覺得和蒙哲結盟比與我們金夏結盟要好?”
他一閉雙目,淡淡一笑,“你這話,當真是傲慢自大到了極點。”
“哈。”葉緒笑,“多謝夸贊。”他撤回身子,目光仍舊炯炯地盯著藺舒元,“成思大汗已經死了,難道你在塔達城沒有見過喀朗臺和池鑒嗎?他們治國理政的手段,想來你也是見過的吧。”
“在塔達城的日子,我見到的是待人寬厚誠實有加的豪邁男兒們,和一個為了自己陰暗目的而戕害友人至親的小人。”
聽及此,葉緒大拊掌,“看來,我們之間的誤會真是太大了。”
“顏壽緒。”藺舒元站起身來,“哪怕蒙哲如今新立主君諸事待更,哪怕金夏如日中天一日千里,我們安宋也不會棄約投向金夏。這是人與人之間的至誠,你,不懂。”
這般辱惡的話藺舒元都說出來了,想見他確實不愿意與他再談。可是葉緒卻笑了,他自己把那杯茶水喝下肚去,問他:“為了那些掛在嘴邊的你的堅信,付之一生,賠之一國。你真的覺得天下人愿意要你的這個至誠嗎?”
“若天地間只剩下利益,那人活著還叫活著嗎?!”
“那是你,藺舒元。”放下被子,葉緒站起來,“你安知天下人之心?你安知天下人之愿?”
“天下誰人不愿處處大同?!”
“那是你愿!天下人只要安定只要無戰亂!”葉緒注視他的眼睛,“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己所欲,亦勿施于人!”
藺舒元輕蔑地笑了,他道:“你說的對,我不反駁。但是,你知道天下人之愿,可有為他們做過一二?你如今找我說所謂的結盟,難道不是為了打壓顏壽純而鞏固你的太子之位?!”
“看來你知道的不少。”他一笑,臉上出現了藺舒元在安宋朝中經常見到的陰暗之態,“那你覺得,我會放棄嗎?你走不出金夏的。”
一向見慣了這種語氣這種欲念,藺舒元累了,他不愿意再說什么了,“藺某隨你處置。”
葉緒的察人細微不啻于藺舒元,他撫了撫嘴角,道:“好。”隨即轉身要走。走出三步,他停下來,“這些日子,你且先住在小湫這里吧。”
坐在后窗窗臺上隨便翻書看的施阮聽見葉緒的腳步聲漸行漸遠,她便換了個姿勢斜倚在窗欞上,“太子走了,已經出大門了。”
專心致志埋頭寫寫畫畫的小湫一聽,愣了一下,“這么快。”然后就抬起快要干涸的筆在墨里蘸了蘸,繼續寫自己的東西。
興許是看書看得累了,施阮揉了揉脖子,眼睛一撇看見小湫寫的東西,不禁好奇,“你不是在練字。”
“當然不是。”她一筆一畫寫的十分認真的,然而成果在紙上實在慘不忍睹。
仔細看了一眼,施阮看出不對來,“你的字,與我們有很大不同。你是異族人?”
繼續寫自己的心事,小湫毫不在意,“什么異族不異族的,我這是簡化……我家鄉的字,和你們這里有些不一樣罷了。”
略略點點頭,施阮仔細分辨了一下,“差異雖然大,卻能看懂。”
不一會兒敏兒敲了敲門,“左姑娘,殿下離去了。”
擱下筆,小湫把寫好的東西先放在一邊晾著,然后起身去開門。“哦好,我知道了。”打開門然后問敏兒:“殿下有說藺先生住在哪了嗎?”然而一開門,卻看見藺舒元依舊坐在院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