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樺自詡并非一個隨便的人，可是卻在昨天夜里做出了看似隨便的事。醉酒不說，明明自己的客房就在對面，卻吵嚷著進別人的客房，而且還口中喋喋不休地說著瘋話。也不知道顧也直現在是怎么腹誹自己的！

聞樺緩慢下床，偷偷在衛生間的門口處聽里面的動靜，這才確定顧也直并不在房間。

她看了看時間，還有一刻鐘到九點。今天是周六，他去哪兒了？又是工作？神出鬼沒的，也不知道他是幾點鐘離開的。

聞樺的包和手機在床頭柜上，她要拿了東西立馬離開，卻無意間看到電視柜上的一張紙條。

又是紙條，這家伙很喜歡搞這一套嘛！

她拿起紙條，上面的字跡很熟悉，是顧也直的筆跡。

——出門右轉，三十米左右，宏祥早餐店，我在那兒等你，截止于九點半。

這家伙又是一副命令人的語氣。聞樺雖然氣惱，不過還是覺得昨天賴在這里有些對不住他，于是快速回到自己的房間洗漱、打扮。

黃婷見她有些憔悴地回來，關切地問她是不是不舒服，昨天夜里又在外過夜，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都被她一一敷衍過去。

九點一刻。聞樺拿起手機，便匆匆趕下樓去。她雖然不化妝，可是女孩子換衣服、梳洗總要費些時間的。

站在宏祥早餐店門前，聞樺已經有些氣喘吁吁。她稍作平復便走了進去，一眼便看到坐在深處的顧也直，手里拿著一本書看得極為認真，和那些吃早餐的人格格不入。

聞樺安靜地坐下，顧也直頭也不抬地說道：“還有十分鐘到九點半，看來你醒來的還算早，一場宿醉還沒讓你顛倒晝夜。”

“我向你道歉，就別諷刺我了！”聞樺弱聲說道，有幾分扭捏。

“想喝什么，想吃什么，去柜臺上點。”顧也直抬頭看了看她，手指指向門口那里。

被顧也直一說，聞樺方才覺得胃里空乏，饑餓感頓時漫了上來，她起身訂餐，卻聽到顧也直在身后說道：“昨天剛剛喝了酒，最好喝點粥，吃點軟食。”

聞樺端著餐盤回到座位，為顧也直剛剛冷冰冰的關懷說了聲謝謝。可顧也直好像傻子似的，只知道在那里讀書，并不搭理她。

看書皮，看的應該是一部外國小說，作者的名字很清晰地印在書皮上，叫石黑一雄，應該是一位日本作家，作品的名字叫《遠山淡影》。

“你喜歡讀小說？”聞樺試著將這個話題作為談話的切入點，免得此刻沉寂無聲的尷尬。

“算是吧。”顧也直回答得很隨意。

聞樺一陣沉默，顧也直也太不會聊天了，每每都能一句話把天聊死。

“你平素也是這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樣子嗎？”聞樺試著“解剖”顧也直的性格。

顧也直沒想到她問得這么直接，抬頭詫然地看她，盯了半天才說道：“可能是種習慣。你早餐吃的不少嘛！”

聞樺差點被他這句話噎死，這個混蛋居然在吐槽她的飯量。她平時吃得很少，只是昨天只顧著喝酒根本沒怎么吃東西，今早自然餓得慌。

“沒你多！”聞樺百忙之中從顧也直的碗盤之中尋找到一絲破綻，自己一碗一盤，顧也直卻有一碗兩盤。

“食物量與盛具不一定具備正相關關系，身為理工科出身的你對邏輯的把控不夠嚴謹。”顧也直說得一本正經，好像真的在進行學術探討似的。

聞樺臉色發紅，反駁道：“我不是理工科出身，我是學文的，學文的！”

她很想將重要的事重復三遍，可是那樣會讓她看起來很像傻瓜，于是放棄了這個復讀機似的想法。

“你關注的重點錯了！”

“沒錯！”

“我們在探討你的飯量……”

“這個問題我屏蔽了。本人已宕機，請不要再發出申請。”聞樺狠狠地瞪了一眼顧也直，然后埋頭吃飯。

她后悔自己居然會試著和律師斗嘴，這些人都是執拗而快嘴的人，不善言辭的她怎么可能是他的對手呢？這是以己之短攻彼之長，實為不智。要想絕地翻盤，就要攻擊對方的弱點。

命運的齒輪在既定軌道上轉動，偶爾卻帶來驚喜。正在聞樺搜腸刮肚地想要揪住顧也直弱點的時候，白冉送來了助攻，微信一條接一條地涌進聞樺的手機。

白冉：聞樺，我從嚴君御嘴里挖出不少顧也直的料，你想不想聽？

白冉：要是想聽，請我吃飯的時間追加一星期，我就告訴你。

白冉：怎么樣，這筆交易值得吧？

白冉：你有沒有想好啊？快點給我信！

聞樺看過信息后，再看顧也直那張低下的臉，心中閃過一絲得意。用一星期的飯來換這家伙的料也不錯。

聞樺：成交！不過你最好祈禱你的消息有用，不然要你好看！！！

白冉：放心，絕對讓你大吃一驚！

白冉：第一條，顧也直畢業于北京大學法律系，今年三十二歲。

聞樺：這條作廢，你說的這個信息我從他相親資料里早就看過了！

白冉：哦哦，我忘了，作廢作廢。

白冉：第二條，顧也直出身單親家庭，母親在他十三歲的時候去世了，只有父親照顧他。他從小學習勤勉，又比較聰慧，因此學習成績極為優異。

白冉：第三條，顧也直喜歡散打、爬山、木雕，還有數據分析。

聞樺：數據分析？什么意思？

白冉：這個具體的我也不清楚，你就當成腦子比較聰明得了。

聞樺：這我當然知道，我是說他一個律師做數據分析干嘛，真是怪人。

白冉：我說第四條了哈。第四條，顧也直與嚴君御合開律所之后，收入頗豐，因此在上海有一處自己的方子，并且有其他產業投資，屬于有房有車有投資的“三有青年”。優質潛力股。

聞樺：就這才優質潛力股啊！你對潛力股的定義也太高了！

白冉：這是提升自我要求嘛！

聞樺：你這是提升對別人的要求……

白冉：這么說也對……

白冉：第五條，追求顧也直的女孩眾多，不過他一直保持了單身的狀態，拒人千里之外，尤其是對女性。不過對待合作伙伴和客戶，他似乎會表現出熱絡的一面。

聞樺：我說他第一次見面對我們還算客氣，后來卻那么冷淡。

白冉：第六條，顧也直大學期間曾交往過一個女朋友，畢業就分手了。

白冉：這是最重要的一條，嚴君御說他遲遲不肯找新女朋友可能就是這段感情對他造成了傷害。

聞樺頓了頓，抬眼看了看顧也直。難道他也是一個癡情的人嗎？過去是一片梅林，走出過去的人進入繁華的鎮店，喝了井水，也就忘了渴。那些深陷過去的人還身在荒漠，一望無際的黃沙綿延，沒有一點水，只能向著遠遠的梅林狂奔，望梅止渴。

“我臉上有臟東西？”顧也直摩挲了下鼻子，直視聞樺的眼睛。

“沒，沒什么，”聞樺回答得有些倉促，連忙低下頭。再次打開微信。

白冉：目前的信息就這些，我還要好好套套嚴君御的話。

聞樺：顧也直有沒有什么弱點？

白冉：弱點？什么意思？

白冉：哪方面的？

聞樺：能力方面的，不擅長的事項之類的。

白冉：這些啊，暫時沒有。你等我一下，我犧牲色相給你問一下，不過作為答謝，你需要再給我延長一下宴請時長。

聞樺：白冉！！！你不要得寸進尺！

白冉：玩笑，玩笑哈，我這就問，稍等片刻。

微信岑寂后，聞樺方才認真吃起飯來。

“間隔了五分鐘，才吃第二口，看來你的業務很忙嘛！”

“啊，是比較忙。”聞樺回答得有些心虛，“不像有些人，每天優哉游哉的，沒事搞個神出鬼沒的！”

“你最好趁熱吃了，你的胃剛剛經過酒精洗禮，里面可是滿目瘡痍呢！”顧也直仿佛沒聽懂聞樺的諷刺一般，自顧自地說道。

聞樺有些不好意思，低聲說道：“謝謝你的關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