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驚風昨天已經走了，去到了我一個甚至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地方。

離別的傷感已經不存多少，但是無邊的困惑卻瘋狂地纏上來我。

為什么白驚風要突然的離開？為什么他能夠就這樣離開？他為什么能夠找到我并給我傳遞消息？幫他的是誰？是馬幫嗎？小倪為什么哭泣？她的仇恨來自何方？

我得不到解答，我也不想得到解答。我覺得這一切都很復雜，我從沒有那么懷念武當山的生活，那時的生活是多么的簡單。但是在內心里，我明白的知道這是不可能的，時光是不會回流的，我只能前進。只是，我暗暗下了決心，我想要成為馬仲犬或是楊嬌這樣的人。我不想像白驚風一樣，即使看上去多么像命運的主角，也不過是一廂情愿罷了，到頭來終究是浮萍。

夜色中，我借著外面微弱的光線，看見了懸在我梁上的玖伍貳柒。明天就是鹽馬二幫開戰的日子，他即將帶著我進入其中，他也會帶給我怎樣的命運呢？

長夜漫漫，無心入眠。

仿佛過了，漫長的歲月。太陽終于出現在了地平線上，我看著晨光，腦子突然蹦出一個奇怪的想法，今天的太陽是昨天的太陽嗎？我怎么突然出現這么奇怪的想法，我不由自嘲。我急忙起身，借著昨夜備好的清水清醒一下，甩開腦子里這些如同雜草般一夜瘋長，突然占據了腦海里的角落的莫名其妙的念頭。今天可是大日子啊，我對著自己說。

用過早飯，我才知道他們好多人已經分批先行離開了，而我和玖伍貳柒已經是較晚的一隊了。我很驚訝，畢竟我可是一夜沒睡，居然還是落在了后面。想到這，我便看著我的搭檔，心下疑慮。我是初來乍到，自然不太熟悉，可是我的隊友似乎不應該犯這樣的錯誤。或許是見我盯著她，玖伍貳柒難得地說了句話，“不睡覺，精神不好。你，可以嗎？”

我有些驚訝，還是下意識道，“沒事，無妨的。”說完，我便準備動身，突然我覺得不太禮貌，于是我又說，“多謝關心。”

他又恢復了沉默，只是略一點頭，表示心領。

接著，我便和他一同出發前往此次的幫戰的地盤。

事先，統領已經給我們講解過此地的地形。我們還親自去看過，以免我們自己人找不到地方。那是揚州下轄的一片偏僻灘涂，靠近一片湖泊。灘涂雖然較為平坦，但是土地松軟，難以策馬行進。而除此之外，便是臨近灘涂的一片小樹林，以及幾間廢棄的簡陋窩棚了。那是以前漁人留下的臨時駐地，如今早已離開了主人，獨自在風雨中飄搖了。

說實話，當時我看到這片地域的時候，我是有些氣憤的。畢竟，馬幫的優勢是騎馬作戰，可如今，不僅馬戰優勢全無，需要步戰不說，鹽幫還擁有了水利的作戰優勢。本來這于我無關，不過我對嗎仲犬印象不錯，再加之小倪的關系，我心中還是有些偏向的。不過當我聽說，此地作戰是兩家協商的結果，并且雙方皆無異議的時候，我的氣憤便變成了驚訝。

“可是這樣有些不公平吧？為什么要接受呢?”我喃喃自語。

“對誰不公平？馬仲犬？”白驚風聽到了我的話，接話道，“怎么？你希望他贏嘛？我記得你們好像沒什么交情吧。楊嬌好歹還做過你的幫主呢，你也太絕情了吧。”

“我只是覺得，馬幫主是個好人而已......”

“好人嘛？”白驚風哂笑著走開了。

我沒有再回憶，也沒有再繼續深究。因為，我已經到了作戰場地的外圍。

看著多吉統領借來的精兵，他們已經形成了一個包圍圈，將此地層層包圍起來。我和玖伍貳柒上前去，遞過了文書，士兵便放我們進去了。我們人手有限，因為便沒有我的同僚在這個方向的關卡值守，而是一個我們部門的小吏在這里守著。當我們從這里通行的時候，他甚至叫出了我的名字，將文書雙手遞給我，笑瞇瞇地說道，”古哥，玖哥。二位辛苦了。“

玖伍貳柒只是點點頭，而我卻覺得有些尷尬了。不只是因為他的年紀看著比我大，還因為他這么熱情，而我卻不知道他的姓名。我只得學著玖伍貳柒，笑著點了點頭，就算打過招呼了。

我不是不記得，我只是不知道。畢竟在我的認識里，我的同僚只有那寥寥幾人罷了，像他這樣的人，府里實在是太多了。我甚至覺得這是我第一次見到這個人的臉，我很慚愧，因為我今天發現，他也是會說話的，他也是有名字的吧。

進入里面，玖伍貳柒突然像被激活了一樣，開始快速的行動起來。我只得跟著他一起，我意識到，這一刻，他才認真了起來。

玖伍貳柒的步伐并不快，我跟著他走了沒幾步。突然，前方傳來了一陣拼殺聲。看著玖伍貳柒更加迅速的身影，我急忙跟著他一起向聲源趕去。

這是我第一次真的見識到殺戮是怎么回事。第一次看到鮮血涌出，第一次看到生命真正的消逝。是的，我是個江湖人，雖然我總是將殺人掛在嘴邊，將生死講得如清風拂面一般簡單，但是我沒有殺過人，甚至連血都不曾濺到過身上。

那是四個漢子，兩兩捉對廝殺。他們應該注意到了我們，但是不過是眼神片刻的停頓罷了，他們的手從未停下。在我們的注視下，這場勝負很快結束了，僅留下了一個活口，他筋疲力盡，躺在地上喘著粗氣。

我想著我們的職責，覺得就在這看著便足夠了的時候。我看見，玖伍貳柒動了起來，向那處戰斗靠近。沒辦法，我也只有跟上了。

隨著我離那些尸體越來越近，血腥味也逐漸濃郁了起來。很奇怪的，我并不覺得難受，反而從內心中涌起一股異樣的沖動，甚至連帶著我丹田中的內心也煩躁起來。我急忙運功靜心，這時候，我看見玖伍貳柒湊近唯一幸存者的臉，端詳片刻之后，便放棄了一般，去看地上的尸體了。

我運功的同時，也看著地上躺在的幸存者。這是個漢子的腰上有一道傷口，血流了出來，將腰際的衣物染成一片殷紅。漢子的胸口激烈的起伏，見我看他，他的眼中露出濃濃的不屑，“啐”出一口血痰，扯著他的傷口，痛的他青筋直冒。

我有些心虛的撇過臉，因為我看見玖伍貳柒在看了看尸體的臉之后，便在他們的腰間摸了起來。

我不是早就知道要做這個的嘛。我本來就是來撿尸的，為什么我要避開他的眼光呢？為什么還是會覺得一種強烈的羞恥感籠罩著我呢？

所以我只是看著，沒有任何動作。片刻之后，玖伍貳柒從尸體上扒下一件標示著幫派身份的外衣，示意我離開。

我急忙跟著他，頭也不回的離開這里，只留下唯一的幸存者躺在他朋友和敵人間茍延殘喘。

在一個偏僻的角落，玖伍貳柒換上了剛剛的衣服。然后，帶著我小心翼翼地在附近行動起來。在避過了幾對廝殺和幾隊人馬之后，他突然發現了目標。在那三個人出現的瞬間，玖伍貳柒示意我待著別動，然后一言不發地向那群人走去。

玖伍貳柒和他們穿著同樣的衣服。

我在這里，看著玖伍貳柒和他們接觸。突然，異變陡生，玖伍貳柒瞬間出手，轉眼之間，我便看見他們身上開了幾個血洞。他們甚至連一聲呻吟都沒有，便將所有的一切都留下了。

我震驚了，大腦一片空白，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看著那個依舊沉默的玖伍貳柒向我走來，我的心里甚至感到了一絲恐懼，可我最后還是什么也沒做。

玖伍貳柒站在我面前，從懷中掏出一張小紙片。他將它展開在我面前，上面畫著一張我從沒見過的男子的臉。

“看清楚了嗎？到你了。”他將紙片靠近我，開口了，依舊是那樣沙啞而冷冽，“恩？”

那是一句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