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福地曾有幸目睹到了大地之神的神軀，那可是生命之神的女兒，它出現在史書中的次數屈指可數。但它就那樣靜靜的站在河面，鹿角上閃爍的光輝就讓自己的雙眼失去了全部的視力。

神的力量，果然容不得凡人去窺覬。

“咳咳。”他忍不住干咳了兩聲，他窗外綠色的綠色爬山虎卻突然驚濤駭浪了起來。雖然他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精神海中卻迎來了新的進階。他甚至預感到了自己的大限，那種預感從未讓他失望過。“

大地之神阿，你是在懲罰信徒我嗎？”他悲哀地想到。

嘎吱一聲，沉重的木門被推開了。“愛琳是嗎？你可好久沒到我這里來了。”他的感知一下就聽出了來人的腳步。

“祖父。”愛琳有些低沉的回應道。

雖然只有短短五年的時間，但一輩子無子無女的老福地，已經把她當成了自己唯一的親人。她的一顰一笑，她的喜厭怒怨，自己再清楚不過了。“過來，讓祖父好看看，是誰惹我家小姐了。”

愛琳應了一聲。在老人的面前，她始終是一個長不大的孩子。

“看看，都已經長這么高了。”老人撫摸著愛琳的頭頂有些感嘆的說道，“我記得第一次見到你時，可連我的腰帶夠不到。”

“您老這樣笑話我。”她有些埋怨，將頭埋在他的臂彎不愿意說話。

“是佐伊·格爾向你求婚事吧？”老福地還是一語道破了她的心事。

“您還是那樣慧眼如炬。”她說，“佐伊·格爾希望在他繼承爵位之時，我能以他妻子的身份站在他的身旁。”

老人看著伏在自己腿上的女兒，陷入了回憶的漩渦。五年前，他突然收到一封落名為——艾希的信件，那可是他故人唯一的后代。他根據信件的指引來到這個石堡，盡管眼已昏花，但還是在第一眼就認出了她。諸神在上，她和她母親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特別是她的眼睛。

“佐伊家族雖然地處西岸，但其先祖也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有它來做你的后盾，我很放心。”老人有點感嘆的說道：“只是時間過得可真快啊，想不到你這個小家伙也到了成家的年齡了。”

夕陽遲暮，他總有照顧不到她的一天。

仿佛感覺到了老人情緒，她低聲撒嬌道：“老福地，我不想嫁，我想留在這里陪您。”

“我知道最近這兩年來你每天都想為你的母親復仇。”老人何嘗不明白她心中所想，“小家伙，你并不是這個世界最不幸的人，也不該活在自己的痛苦和懊悔之中。在這個世界還有許多美好的東西你沒有體驗過，比如說親情，愛情，友情。”

她眼里是從未出現過的迷茫。

“當你真正被人愛過，被人尊重，被人依賴的時候，你會發現你會忘記從前，忘記仇恨，甚至忘記自我。也只有愛才能戰勝你內心中仇恨，才讓你的心中不再痛苦。”

“嘗試著去愛，你該愛的人吧。畢竟愛錯人的話只會讓人痛不欲生。”說道痛不欲生這個詞時，他不由神色一暗。

“我愛你，老福地。”她溫柔的吻了吻老人的臉頰。

“我也愛你，小家伙。”他吻了吻她額頭，“但是我老了，已經活不了多久了，我希望能看到你有另一個歸屬。”

“您不會老的，永遠不會。”只是她的聲音越來越低。

……

馬車在崎嶇的山林之間緩慢前行著，還好山坡的道路雖然陡峭，但卻出奇的平整。這條前往橡木堡的碎石路是有專人維護的。那些過路的商旅和流民更喜歡把它稱之為‘大路’，這是西境商業和交通大動脈。

“吁。”小馬抽了一鞭子走歪的矮馬，有些羨慕的對艾倫說道：“其他們只是表面看起來光鮮，包里的錢幣早就被酒店的女侍給掏空了。”他有些唏噓，“還是原來無憂無慮的好，我就特別羨慕你那三個朋友。”

“你這出息。”艾倫背倚著車廂的木板，旁邊堆滿了大大小小的箱子和瓷罐。運力也是一種資源，艾瑪女士可不會這樣浪費掉的。

“你爹還指望著你給他傳宗接代呢。”艾倫揶揄道。這個世界的侍從就和公務員一樣，甚至比上輩子公務員的權利都要大很多。

盧森家族是典型的金字塔結構，像他這樣的仆役甚至有可能一輩子爬不上去。或許再過幾年，他也會被石堡分配出去，和一個陌生而邋遢女人一起去為家族開闊荒地，過著吃不飽餓不死的日子。

這是家族中大多數傭農人生的縮影，但也足夠被那些無家可歸的流民所仰慕了。那些瘦如材骨的可憐人，大多只能賣掉自己的孩子，在這荒山野嶺之中博得一絲生存的機會。

“嗨，你又不知道我爹那人。”突然他停止了說話，忽然勒慢了馬車，“前面有人影，把家伙拿上。”他的一只手已經握緊了腰間的劍柄。

他們車廂后掛著信箋的標記以及盧森家族的族徽，就算強盜也不會挑他們這種車下手。一是盧森家族勢力龐大，害怕被報復。二是里面也沒什么值錢的玩意兒。但流民不一樣，饑餓的流民會攻擊一切能吃的食物，這種失去理智的人簡直比野獸都更可怕。

隨著馬車的又一次啟動，艾倫從柜子旁抽出一把短劍坐到了小馬的旁邊。這時候，多一個人畢竟多一分威懾。他沒有殺過人，但卻砍斷過一個流民的手。

隨著馬車的漸漸靠近，一高一矮的人影好像受驚般的向‘大路’一旁的矮丘躲去，一個蓬頭垢面的腦袋好奇的探著頭，從他個子上來看，歲數應該不大。

看到這時艾倫和小馬不禁長舒了一口氣，只要還有畏懼心就好，人要是沒有了畏懼之心那就和野獸無異了。

艾倫拿出一張面餅揉成一坨，隨意的丟在‘大路’旁邊。小馬也沒有制止，只是側過頭去不愿意再看，他父親也是流民的出身，所以更懂得生活的不易。

“這已經是第四波了。”艾倫有些疑惑的說道，這一看就是從西邊才遷移過來，這附近的流民已經躲入了深山老林，是不會這樣在‘大路’邊上晃悠的。

“看樣子，應該是從摩西城邊的方向來的。”小馬將鐵劍入鞘，淡淡道。兩人的身上都沾滿了黑色的礦灰，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從哪個礦洞中逃出的奴隸。

“你要是把他們抓住的話，說不定會有人給你賞錢咧。”艾倫在后面打趣道。

小馬聽后不禁一笑，“我可不是那些唯利是圖的傭兵，再說我現在也是有身份的人了，犯不著干這些和良心過不去的事。”

艾倫賠笑，但又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不由得一緊，“最渺小的螞蟻卻是最能預感天氣的變化，怕是摩西城外的天要變了吧。”他有些感嘆的轉身望去，卻發現一大一小的身影早就消失在視野之中。

艾倫是幸運的，如果當初

小馬卻不予為意，“哪怕發生再大的事，這些該死的信件依然也需要有人去送，石堡也需要人去維護。”他頓了頓，“我們只需要做好手上的事就行了，至于那些大事就讓大人物去傷腦筋吧。”

小馬所說的是西境最底層人們的普遍想法，他們雖然沒有太多的專業知識，但生活依然給予了應有的智慧。

隨著車輪的滾動，艾倫感覺盧森家族這個龐大的機器已經全力轉動了起來，他就像車輪上的一個釘子，不能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