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患難來臨
- 大衛王評傳
- (德)克魯馬徹
- 8244字
- 2019-07-04 17:49:19
(撒上19)
在值得我們尊敬、增強我們信心的一切圣經歷史的特質中,最重要的就是它毫無修飾、自然而然、簡單明了。舊約歷史是“選民”的歷史,是那個民族的人記載的。但是,我們看不到任何蛛絲馬跡表明作者要把這群人寫得與他們高貴的頭銜相稱。對比一下羅馬教會自己編寫的該教會的“傳奇”和“圣徒事跡”,就可以看到,羅馬教會的書中有意識地淡化褻瀆之事,為其光明的一面涂脂抹粉,歌功頌德。相反,我們一讀圣經,就能看到其記述乃像照鏡子一般,反映了毫無修飾的真實畫面。舊約歷史大部分不是在說以色列人的德行,而是在說他們的罪行。從中可以看到唯獨主才是圣潔、偉大、配得稱頌的。這給圣經徹底的真實性蓋上了有力的戳記,因此我們可以像使徒彼得在他的第二封書信里那樣自然而然地說:“我們并有先知更確的預言”(彼后1:19)。這話描繪了大衛的生平,值得無比信賴。
掃羅打發人到大衛的房屋那里窺探他,要等到天亮殺他。大衛的妻米甲對他說:‘你今夜若不逃命,明日你要被殺。’于是,米甲將大衛從窗戶里縋下去,大衛就逃走,躲避了。(撒上19:11—12)
主十分小心,要防止他的仆人大衛戴上桂冠之后就高昂著頭,自高自大。對于使徒的這句話,大衛經歷頗豐:“因為主所愛的,他必管教,又鞭打凡所收納的兒子。”(來12:6)我們年輕的朋友大衛知道如何向自己解釋神“奇妙帶領”的奧秘,并且懂得在臨到他的一切遭遇中持定信心,所以他很安穩。他在《詩篇》第十八篇中如此描述信心:“你的右手扶持我,你的溫和使我為大。[5]”一場新的風暴掠過他的頭頂。讓我們來看兩點:第一,是什么威脅著大衛;第二,他如何逃脫了危險。
一、危險臨頭
現在,大衛成了米甲的丈夫,在基比亞有了自己的家。但他沒有像“麻雀為自己找著房屋,燕子為自己找著抱雛之窩”(詩84:3)。他得以——按著先知的預言——“坐在自己葡萄樹下和無花果樹下,無人驚嚇”的日子何時來臨呢?掃羅王又謀劃了新的計策,要取他性命。
雅各曾預言猶大的話“我兒啊,你抓了食便上去[6]”(創49:9),惟愿此時也是對大衛說的。對于以色列的敵人來說,他是噩夢;對于百姓來說,他是榮譽。此外,他是王的女婿,并且,有何等的應許安歇在他身上,盡管他還不怎么明白!盡管如此,很可能身居高位的他無數次懷著鄉愁回想從前的日子,那時他是個卑微、默默無聞的青年,在伯利恒的草場、山岡上照看父親的羊群,獨自一人在神創造的大自然這一平安的殿中,一邊彈琴,一邊向榮耀的主頌唱他寫的詩歌。那時,他的日子過得多么平緩、幸福啊,就像清澈的溪流,微微泛起漣漪,其中只有河岸上的花朵和天上星宿的倒影。沒有人會惡毒地布設網羅害他,沒有人會因為嫉妒而對他毒舌相向。神把他抱在懷里,好像懷抱自己喜愛的孩子,那時,贊美的樂歌聲,比如《詩篇》第一百四十五篇,伴著和諧的琴聲,從他洋溢著喜樂的心里流向全能者的寶座。
但是,現在他所處的境況卻大相徑庭。現在,我們若來到基比亞的王宮,就會看到王——婦女們那首讓他無法忍受的凱歌仍然在他耳邊回響——與兒子約拿單和一些心腹激烈地談論。他們談論的題目就是大衛。王怒氣沖沖地說道:“把他的人頭給我帶來。”約拿單——他已經悄悄地通知自己的朋友大衛,有新的危險到來,并告訴他在哪兒可以藏身——竭力為大衛說好話,勸父王不要向最忠實的仆人大衛犯罪,因為大衛從未謀劃任何反對他的壞事,相反,還有力地捍衛了他的王位。約拿單說:“他拚命殺那非利士人,耶和華為以色列眾人大行拯救。那時你看見,甚是歡喜;現在為何無故要殺大衛,流無辜人的血,自己取罪呢?”
約拿單的話聽起來是多么美好啊!語調平靜、舒緩,語帶尊敬,與子女的本分毫不相悖,而其中崇高的目的散發出了某種新約時代的精神。然而,后來約翰在他所寫的福音書中說:“那時還沒有賜下圣靈來。”(約7:39)這一真理,在我們思想、評價舊約時代之人的道德時,應當牢記在心。人在亞當里墮落,遺傳下來的性情,在那時比新約五旬節之后的日子里可以放肆到更大的境地。天性的情感和欲望一旦打破了屬天誡命的藩籬,就會彰顯出無比的獸性,可以比肩原始森林的瘋狂生長。恨意膨脹,嫉妒心火燒火燎的掃羅,可以為此作證。那時甚至最虔誠的人,就其道德意識的敏銳、趨向圣潔的心志而言,比起耶穌基督的教會中“重生”的人來,都遠遠不如,在對抗敗壞的本性可能帶來的危險的背道方面,也并不像后者那樣得蒙保守。那時的人享受的施恩途徑要更加稀少,所以評判他們得用不同的標準,不同于評判我們,因為我們看見、聽見了許多,而“從前有許多先知和君王要看你們所看的,卻沒有看見;要聽你們所聽的,卻沒有聽見”(路10:24)。他們有權要求我們大度一些。舊約時代一些最出色、敬畏神的人偶爾會忘乎所以,邁出許多錯誤的步伐,如果用新約圣所的天平來量度這些錯誤,那我們就混淆了時代。但是,有一點毋庸置疑——即使在摩西律法的體制下,也有若干個體像流星一樣閃過,充滿了應許,預表了將來的信徒。比如亞伯拉罕、摩西、約書亞,當然,現在我們講論的約拿單也是其中之一。這一無私友誼的榜樣,根植于對神的愛,這友誼在當今時代至少也是恰當的典范,少有能出其右者。
讓我們記住,約拿單越來越確定地預感,接續他父親作以色列王的不是他這個當然的合法繼承人,而是他的朋友大衛。也要注意,約拿單絕對沒有任何根據認為自己不配繼承王位,因為他在對抗敵軍時非常英勇,比起他的朋友大衛來一點也不差,因此也令他備受百姓愛戴,不輸大衛。此外,也必須記住,他不僅果敢無畏,而且也完全不缺乏作統治者的其余美德。然而,盡管如此,他不僅預備好了,主若決定不讓他繼位,就放棄繼承權——這需要非常坦蕩舍己的胸懷——并且謹慎而不懈地努力,甚至冒著危險,挫敗任何與神的意圖相反的謀劃。甚至,他可能因為順從神的旨意和對朋友的忠誠而在自己父親手里犧牲生命,盡管他對父親既不缺乏孝道,也不缺乏尊敬和順從,也許還熱切地為父親代禱。
因為約拿單友善又懇切的勸告,再加上又傳來了敵軍入侵的新消息,掃羅的怒火暫時平息了。經上說:“掃羅聽了約拿單的話,就指著永生的耶和華起誓說:‘我必不殺他。’”看哪!這一景象讓我們感到十分悲哀,尤其是當我們記起先知瑪拉基的話:“我必臨近你們,施行審判。我必速速作見證,警戒……起假誓的……因我耶和華是不改變的……”(瑪3:5—6)
父親改變了心意,約拿單心里充滿了喜樂和對神的感激,就去帶大衛入宮。他向大衛表明,所發生的一切都對他有利,然后領他來到父親跟前。掃羅貌似真誠地前來迎見那個被他所恨惡的人,禮遇有加,態度和藹。經文記述,大衛“就仍然侍立在掃羅面前”。就在此時,對大衛十分有利的消息傳來,非利士人發起了新的進攻。年輕的英雄大衛一直預備著上戰場,王一下令,他就一馬當先,帶領自己的一隊戰士前去迎敵。不久,他就得勝而歸。他們打了一場血腥的戰斗,敵軍損失慘重,退回自己的地盤了。伯利恒人大衛又一次成為了英雄,這豈不驚人!百姓又一次在大街小巷喜氣洋洋地大聲贊美大衛。王的眉頭又一次緊皺,從前的可憐光景很快又重現在他身上。惡魔又像往日一樣降在他身上,從前的景象又重演了,而且更加嚴重。大衛再次忙著嘗試用琴聲的力量來讓王安靜,但是,我們已經見過的可怕一幕又重演了。王的槍又一次向忠心的琴師的胸口擲去,只差一點點,否則他就要死于非命。于是,他知道不該繼續留在王身邊了,所以他急忙回到自己的住處。但是,誰能述說此事給約拿單帶來的悲傷呢?他困惑不已。他父親與大衛和好的最后的希望破滅了。
掃羅繼續暴怒,如同暴風,他派出一支衛隊,趁著夜色,悄悄包圍了女婿的家,要在他早晨照常出門的時候,出手殺了他。如果不是主又一次幫助大衛,搭救他,這一謀殺計劃就會成功。主的護理之工使得米甲知道了謀殺丈夫的陰謀,然而,在夜色的掩護下,殺手已經圍住了屋子。她毫不遲疑地向丈夫表明:“你今夜若不逃命,明日你要被殺。”這對大衛而言,是何等的消息,他又一次看到自己落在何等的境地!他被稱為“合神心意的人”。神最寶貴的應許傾注在他身上。但是,有誰看見他現在像野獸一樣被追獵,能夠想到他在神眼中地位那么高呢?壓迫他的惡毒之事似乎沒有盡頭。最親近他的人也忘恩負義,以怨報德,以仇恨回報他的愛心,以卑鄙的誹謗回報他心甘情愿的自我犧牲和忠誠。他用勝利的花環來裝飾父母之邦的王座和祭壇,得到的回報卻是可恥的羞辱。若有什么時候,他喝到了振奮人心的杯,立即就有一滴茵陳滴在其中,那么苦澀難咽,以至于他甘愿推卻給他的喜樂,因為隨之而來的就是苦楚。他的命運何其多舛!他可能心里會想:“最卑微的白日做工的人睡的床,比起我睡的,是多么軟和啊!他們不受人注意,也不受打擾,吃著自己汗水掙來的粗茶淡飯。而我所謂的平步青云,其實日日都在風口浪尖。”雖然如此,有誰稍稍深入了解大衛的生平后,還會否認大衛的人生是蒙福的,惹人嫉妒,盡管按著肉體他被釘了十字架?在他受苦時,神用何等恩惠的眷顧來抬舉他啊!在他面臨的一切危險中,屬天的幫助是何等地彰顯,足以令他一直歡欣啊!
古時一位虔誠的人說:“人可以想象,神在大衛最苦楚的時候振作他的靈魂,使之升到一切云霧之上,準予他最清楚地窺見真理的國度,并用自己的獨特信息和友善的安慰令他振作起來。并且,神借著大衛所寫的詩篇,教導了歷世歷代的人什么是真正的幸福。必須承認,他的好運多過不幸;比起他所受的羞辱來,他的尊榮超過千倍萬倍;比起他外面的缺乏,他里面的豐富勝過千倍萬倍。”他又接著說:“如果大衛即使在深深的苦難中也有此等幸福的境況,那么當他永遠得救脫離一切苦楚、最終在永恒里得享榮耀時,他的福樂是何等無法度量啊!”我們從心里贊賞這些話。但是,所有神的兒女,以及擁有一般程度的恩典之人,都應該信心滿滿地同使徒一起說:“現在的苦楚若比起將來要顯于我們的榮耀,就不足介意了。”(羅8:18)
大衛聽到米甲的話,似乎非常驚訝。他怕死嗎?他已經證明自己能夠勇敢地直面恐怖之王。但是,即使是新約的子民,也不總是能夠笑對死亡。那么,我們怎能期待他如此從容無懼地面對死亡呢?因為經上說:“進入至圣所的路還未顯明。”(來9:8)當神賜給自己的子民離世的征兆,那他賜給他們在最后的路程上一切所需的,這就足夠了。必然,此時大衛心里并未產生離開地上這一戰場的愿望。他肯定不能容忍自己在殺手手中喪命,讓他的仇敵,神的仇敵得勝。相反,發現得救的方法,會讓他喜樂滿足。妻子米甲謹慎而果斷地指給了他得救的路。
二、逃離宮廷
在這個充滿了重要事件的夜晚,大衛被殺手包圍在自己家中。從《詩篇》第五十九篇可以得知他如何維持自己的勇氣。這首詩歌清楚地表明,此時占據他心的,不是對死亡的恐懼,而是對神的榮耀的關心,這是高尚圣潔的關心,而若是他仇敵的詭計得逞,神的榮耀則會大大地受損。他看到,自己得救表明了安慰人心的真理,即神不僅保守所有信靠他、敬畏他名的人免遭羞辱,而且還用護庇的雙翼遮蔽他們。所以,大衛甘愿聽從謹慎的米甲的建議,即用繩子從屋子后方的窗戶縋下去,那里沒有人看守,可以趁著夜色逃得遠遠的。無疑,是主親自將這一逃脫的方法教給他的,主并不是什么時候都用神跡來幫助人。大衛拿起繩子,縋了下去——在使徒時代,使徒保羅也曾在類似的境況下,用繩子從大馬士革城墻上縋下去——悄悄地越過墻,借著夜色匆忙跑遠了。
如果可以給這一事件代表性的含義,那么我們認為,其中反映的意義如下:在屬靈的意義上,當我們不再安居,當包圍我們的不是殺手,而是那些謀殺我們平安的——不管是悲傷、憂心、掛慮衣食,還是任何別的威脅我們靈魂的事——那么我們不該尋求能夠救我們脫離窘境、給我們自由的繩索嗎?其實,神話語的寶藏中就有這樣的繩索,唾手可得,隨時供我們使用。那里有我們神可靠的見證和應許。我們只要明白如何以孩子般的信心來持定這些寶藏,就能從容逃離各樣艱難與危險,脫離各樣的困境,重新在忍耐和盼望中呼吸自由的空氣。
逃亡的大衛獨自一人行走在黑暗之中,但是,在這種悲慘的境況下,他仍意識到,自己處于神特別的帶領之下,并且他信心十足地尋求全能者進一步的指示。此時,米甲又一次施展計謀。她意識到,黎明時丈夫若沒有走出房門,他的敵人就會立即疑心他逃走了,他們一旦知道了實情,就要大力搜捕他。為了避免產生這樣的結果,她決定制造丈夫生病的假象。同時,為了避免他們親自來查看真相,發現她在騙他們,她謀劃了如下計劃:她從房角弄來一尊雕刻的木頭像,可能是大衛拿回來某種偶像,是與非利士人爭戰的紀念品,紀念靠神幫助勝過外邦人。米甲把像臥倒在大衛床上,仔細地蓋住全身上下,在像的臉上蓋上一張山羊毛的網,這是東方人夜間用來防止蚊蟲叮咬的。當掃羅王聽說大衛病了,沒有離開家,就另派使者去,讓他們強行進屋,把他仇恨的對象大衛帶來,無論有沒有生病。米甲沒有阻擋父親派來的人進家門,反倒把他們帶去大衛的房間,就是用木像偽造的病房那里,讓他們在門口遠遠地看,木像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米甲小聲對他們說:“你們看,他不可能跟你們去見王。”使者相信了,就趕忙回去給主人報信。
但是,王只要知道自己的眼中釘還沒除掉,就放不下心,他又派人去,明確命令,要是自己的女婿真的病了,就連同床一起帶來。他希望能夠盡快聽到大衛在宮中某個房間里死去的消息。所以,掃羅手下的人又造訪了大衛的家,于是,米甲的騙局露餡了。當他們來到床邊,找到的不是大衛,而是木頭的像。他們嚴格遵照王的命令,把木像連同床一起搬進王宮。掃羅看到米甲的花招,大發雷霆,嚴厲地命令把女兒帶來。她來了。掃羅質問,是否是她搞的鬼,她沒有否認。掃羅氣憤地對她說:“你為什么這樣欺哄我,放我仇敵逃走呢?”米甲仍然堅持自己采取的騎墻路線,回答道:“他對我說:‘你放我走,不然我要殺你。’”她說她幫助丈夫逃跑,是為了救自己的命。這顯然是謊言,毫無借口,也不是應對父親怒火的必要方法。我們將看到,不久后,她這一行徑的后果就來了。
使徒保羅在《加拉太書》第四章二十四節提到了先祖亞伯拉罕家中發生的一件事,他說,“這都是比方”。按照他的做法,對于剛才所說的大衛家中和王宮里發生的事,我們也可以說同樣的話,盡管不具有使徒那樣的權威性。在屬靈的意義上,這些景象在信徒人生中一再以不同的方式重演。例如,我們發現,基督的仇敵會用一切苦毒的嘲笑和最惡毒的非難為武器,攻擊任何像古時的西門彼得那樣落在大試探之下的信徒,因而讓福音的事業遭人毀謗。他們說:“這個人說自己是圣徒。現在他原形畢露了。這樣的人就是所謂的敬虔的偽君子,都是法利賽人。”他們就用這樣的方式攻擊跌倒的可憐人。但是,他們攻擊的是誰呢?是這人自己嗎?非也,只是攻擊到了他的“不是我”(羅7:17),而不是真正的他。他們看不到跌倒之人的痛悔淚水。他們聽不到他的靈魂在神寶座前的嘆息。他們不知道,真正的西門彼得已經靠著恩典的繩索,從一扇窗戶逃脫,進入自由,現在侍立在神面前,就像“不再被定罪”的人,有權在喜樂、信靠中說出這樣的話:“我的心哪,你要稱頌耶和華……他赦免你的一切罪孽,醫治你的一切疾病。”(詩103:3)所以,他們羞辱的只是那罪人的虛像,而他本人已經逃脫很久,得到了赦免和拯救。
有人已經死去,離開了罪擔重重的塵世,對手還在譴責他。但是,這些論斷他的人不明白,他離去,戴著赦免的冠冕,就是基督給那強盜的冠冕。他們張口就來,定他的罪,如果他們不認為將來的審判是無聊的故事,那他們就是認為他永遠地失喪了。但是,這些誤入歧途的人所譴責的只不過是虛像,躺在他們短視的思維這張床上,而他本人不在那里。他們談論的這人已經跺下腳上沾的天路上的塵土,現在穿上了參加屬天婚宴的白衣,一起歡呼哈利路亞,贊美擔當世人罪孽的羔羊。
必須承認,《詩篇》第五十九篇就是大衛在這一時期寫的,就像山上的溪流,從大衛深深撕裂的靈魂流出,其中凌冽的內容無疑是我們所陌生的。但是,我們不應忽略把不同的時代和體制區分開來,應該盡可能地與大衛的經歷產生共鳴,他的心不為別的,只為了在今世榮耀神而燃燒。任何掩蔽神與百姓之間神權體制關系的事,都讓大衛心里迸發出至為激烈的情緒。掃羅和敗壞的手下嘲弄般地逼迫他這屬神的人,但是,他們的逼迫讓所有人都覺得,似乎耶和華在他的土地上不再是主,那鐵面無私堅持自己律法和權利的主。背叛、撒謊以及各樣的惡事大行其道卻未受制止。毫不奇怪,正如先前摩西在曠野因為硬著頸項的百姓而發怒,大衛也是如此,他既然因神可畏的圣潔而顫抖,就感到自己的靈因身邊圍繞著的不敬虔之人而心焦火燎,像約伯那樣說:“我心里煩擾不安。”(伯30:27)如果大衛在《詩篇》第十五篇中的話——“誰能住在你的圣山?就是行為正直、做事公義、心里說實話的人”——是他性格的基礎,那么我們無須驚訝,當他祈求神救他脫離“喜愛流人血的人”,就是那無故尋索他性命的人之時,他也懇求神公義的膀臂伸出來報應他們。他的這話十分可畏:“不要憐憫行詭詐的惡人!不要殺他們,恐怕我的民忘記。求你用你的能力使他們四散,且降為卑。任憑他們叫號如狗,圍城繞行。他們必走來走去,尋找食物,若不得飽,就終夜在外。”
但是,他呼求給行不義的人降下此等審判,目的何在?他接著說:“叫他們知道神在雅各中間掌權,直到地極。”《詩篇》第五十九篇全文之所以帶著可怕的雷鳴閃電,原因沒有別的,只在于耶和華的榮耀。“詩人在這首詩篇中呼吁詛咒和報應惡人,但是,他難道沒有為這些他要求報應的人嘆息,祈求他們能重生得救?他難道一點都沒有為王,就是神的受膏者,他稱為父的人,禱告祈求:‘主啊,求你光照他、救贖他、使他成圣’?”我們沒有找到這樣的內容。詩人在這首暴風般的詩歌結尾說:“但我要歌頌你的力量,早晨要高唱你的慈愛;因為你作過我的高臺,在我急難的日子,作過我的避難所。我的力量啊,我要歌頌你,因為神是我的高臺,是賜恩與我的神。”但是,無疑,在他靈魂深處,一定也在為這些人代求,盡管在這首詩篇中沒有。大衛希望通過自己祈求的那些刑罰,讓這些人悔改,重新伏在他們拋棄的耶和華的軛下,而這些人中間,曾下手苦害大衛的人肯定占據了最先的位置。我們并不是說,“不要憐憫他們”這句可怕的話,含義不只是“不要饒了他們”。但是,大衛寫作這首詩篇時,心里占據支配地位的愿望必定是彰顯神的榮耀。而對于藐視他之人的靈魂得救的關注,此時退居幕后了。
鼓舞新約信徒的靈很少允許他們像大衛在《詩篇》第五十九篇中那樣禱告。這不是因為這樣的熱心與他們不相稱——對于這種熱心,大衛在另一處詩篇中說:“我為你的殿心里焦急”——而是因為,他們意識到自己與基督里的憐憫有份,這種意識深深地根植于對自己和自己的罪的認識,勝過了其他各樣感受。所以,在他們靈魂的祭壇上,對身旁罪人的同情要更加地清晰。其實,我們從保羅口中聽到過這樣的話:“銅匠亞歷山大多多地害我,主必照他所行的報應他。”(提后4:14)但我們必須在另外一處經文(提前1:20)的意義上解釋這句強硬的話。在那處經文中,使徒談到兩個犯罪的人時說:“我已經把他們交給撒但,使他們受責罰,就不再謗瀆了。”但是,即使我們不看最后半句話的重要性,我們也必須記住,保羅是使徒,有幸得到直接的屬天啟示,他可能知道神對沒有盼望的失喪之人最后的審判。確實有可能,對于頑固不化的罪人,就是敢于侮辱至圣者,毀謗天上的神和地上統治者的人,我們不得不說出大衛在《詩篇》第五篇中那樣的話:“神啊,求你定他們的罪。愿他們因自己的計謀跌倒;愿你在他們許多的過犯中把他們逐出,因為他們背叛了你。”但是,如果在這樣的情況下,我們沒有真心為他們代禱,那么我們就面臨著那兩位“雷子”一度面臨的責備:“你們的心如何,你們并不知道。人子來不是要滅人的性命,是要救人的性命。”(路9:55)但愿平安之王的這話一直縈繞在我們心頭,尤其是在今日,人們普遍悖逆神和他的受膏者,挑釁信徒向不敬虔之人發怒,想要懲治他們的事,并不缺乏。有時甚至我們會面臨約伯說這話時的情況:“我的胸懷如盛酒之囊沒有出氣之縫,又如新皮袋快要破裂。我要說話,使我舒暢,我要開口回答。”(伯32:20)
但是,我們要當心,不要犯下違反“愛”這一誡命的罪,倒要一直在心里保持一片自由的空間,為他人真摯地代禱。我們心里要時常銘記,我們這些新約的子民應當比舊約的子民更加溫柔、樂于饒恕,因為我們曾經歷了“神我們救主的恩慈和他向人所施的慈愛”。舊約子民,處在西奈山的體制下,比如大衛。他向那值得咒詛的一班人發義怒,背后也有愛的愿望,他希望神向作惡的人彰顯他是“以色列的圣者”,是不容嘲弄的,以便他們得救。甚至新約使徒也引用《詩篇》第四篇來警告信徒:“生氣卻不要犯罪。”(弗4:26)[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