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藏傳佛教·寧瑪派圣跡文化研究
- 段晶晶
- 11446字
- 2019-11-07 18:37:11
前言
一、研究界定與學術價值
藏傳佛教圣跡文化是藏文化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伴隨佛教的傳入,藏傳佛教圣跡文化在藏地經歷了落足、改造、演化、創新的過程,佛教圣跡文化的特征已深深地滲透在藏文化中。藏傳佛教圣跡文化的諸多要素以及部分圣跡文化的個案已受到了學術界的關注,但對此文化形態、形成過程及演變過程仍缺乏系統的研究。
本論文全面審視藏傳佛教圣跡文化體系,在研究的過程中將著重關注以下幾方面的問題:
首先,確認藏傳佛教圣跡文化并非藏地所獨創的,此文化的基本形制主要來自對大乘佛教文化的延續。結合藏傳佛教的發展歷程,藏傳佛教圣跡文化在松贊干布、赤松德贊、熱巴巾等時期初步形成,并在后弘期繼續得到了發展。由于大乘佛教圣跡文化在印度并未得到延續發展,因此藏傳佛教圣跡文化的鮮明特色就被格外凸顯了出來。
其次,從藏傳佛教圣跡文化的研究來看,藏傳佛教圣跡文化現象是藏傳佛教文化中相當重要的一個組成部分,是藏傳佛教教理在人們的日常生活中、在修行者的修行過程中得以發揮影響的不可或缺的重要形式。在此,藏傳佛教的密宗教理尤其突顯出了圣跡文化的作用,并在此基礎上構建了其圣跡文化系統,使得佛教圣跡文化在藏傳佛教教理中擁有了自己的價值。
第三,藏傳佛教圣跡文化的主要內容包括圣跡形式、圣跡內容,以及對圣跡的供養。在對藏傳佛教圣跡文化進行研究的過程中,可以發現:藏傳佛教圣跡形式主要延續了印度大乘佛教時期的圣跡形式;藏傳佛教圣跡內容的承載體主要表現為寺廟道場、圣地道場和大成就者的遺留這三個層面;而藏傳佛教圣跡的供養則表現為擁有特點鮮明的供養方式。
第四,在藏文化研究中,對諸多文化元素的來源所作的研究較多,但仍難以做到徹底的甄別。在藏傳佛教圣跡文化的研究中需面對此背景,對誕生于文化碰撞中的藏傳佛教圣跡文化之諸層面的文化元素、文化形態給予描述。本文試圖將藏傳佛教圣跡文化放在先民文化與本教文化的背景中以觀察其形成和融合方式,這對增加藏傳佛教圣跡文化的理解是有幫助的。
第五,伴隨后弘期的來臨,寧瑪派正式立宗,并對前弘期圣跡文化有所繼承。通過分析后弘期藏傳佛教寧瑪圣跡的承載體,可以發現涵蓋寧瑪圣跡內容的不同角度——寺廟道場角度、圣地道場角度以及大成就者(傳承上師)角度。為此,本文對三個有代表性的傳承(三素爾傳承、龍欽寧提傳承、噶陀傳承)進行了分析,以展示寧瑪圣跡文化的發展狀況。
第六,在藏傳佛教圣跡文化的形成過程中,其穩定性和延續性是值得關注的。揭示這一問題可以說明藏傳佛教圣跡文化中教派的主導地位、藏傳佛教圣跡的遺存方式,以及藏傳佛教圣跡內容與歷史事件之可信性的關聯等。由于藏傳佛教圣跡文化與宗教活動、藏民族的日常生活融合在一起后所獲得的穩定性和延續性,使得在地域和時間的阻隔下,藏傳佛教圣跡文化的內容可以對史跡和教史的研究起到資料性的輔助作用。
第七,改革開放以來,藏地明顯加快了在經濟、社會、文化習慣等方面的發展。社會觀念的變化、宗教信仰的環境變遷、文化繼承的壓力等等問題一一浮出水面。藏地當前還保存著大量的藏傳佛教圣跡內容,在民間也仍留有與藏傳佛教圣跡文化相關的宗教活動、生活風俗與習慣等等,在當前這一時期,充分理解藏傳佛教圣跡文化的本質與價值是當務之急,是為藏文化及佛教文化保留下圣跡文化形態的必要環節,同時也是藏文化解讀及研究文化變遷的重要步驟。
跨越了漫長歷史隧道的藏傳佛教圣跡文化為我們揭示了宗教觀念(方式)與社會文化完美結合的層面。藏傳佛教圣跡文化不僅僅代表某些特定的地點、物品,以及如何受到信徒的崇拜,更為重要的是,它體現了佛教文化在藏文化中的沉淀與定型。藏傳佛教圣跡文化不僅是橫跨藏民族生活與宗教之間的一座橋梁,也是介于藏地史跡與傳說之間的一座橋梁,還是溝通藏地過去與現在的一座橋梁。辨認這一文化現象,并明確這一文化系統的具體構成和展開方式,是本研究的核心理論價值所在。
二、以寧瑪派為案例
目前國內對藏傳佛教圣跡文化所展開的系統研究并不深入,缺少對藏傳佛教圣跡問題的整體認識,也缺少對各圣跡文化層面的案例積累。所以如果想建立起對藏傳佛教圣跡文化全面的認識,需涉及過于廣泛的研究范圍;若想僅通過局部案例的分析對此進行說明,則會由于缺少全面認識而難以獲得準確的解讀和認識。為此,本文試圖適當縮小研究的范圍,選取“寧瑪角度”切入藏傳佛教圣跡文化的研究領域,希望在有效案例的基礎上,去發現藏傳佛教圣跡存在和發展的方式和特點。
論文對寧瑪派案例的選擇,意味著寧瑪派在藏傳佛教圣跡文化研究中的重要地位。寧瑪派之淵源久遠,上可追溯至其正式立派之前,甚至可追溯至松贊干布時期,而藏傳佛教的圣跡形態也是以佛教傳入藏地為開端,且隨著藏傳佛教在藏地的傳播而形成、發展,而逐漸形成其所具有的豐富多彩的文化元素和文化特征的。論文以“寧瑪圣跡”為主要的案例線索,就是因為寧瑪派能夠在廣闊的時間和地域范圍內為我們提供有效的、足以展示藏傳佛教圣跡文化本質、特征和變遷的舞臺。
本研究的視角從寧瑪派入手,一方面可以追隨佛教傳入和發展的線索來分析藏傳佛教圣跡的形成問題,另一方面也可以適當避免藏傳佛教圣跡文化研究從一開始就陷入到不同教派間細微的多樣和復雜的狀況中。對此,應做如下說明:
1.追溯寧瑪派歷史,它的發展跨越了前弘期和后弘期,曾主導著藏傳佛教文化的形成過程,寧瑪派所表現出的傳承延續性使得我們可以借助寧瑪派案例,對藏傳佛教圣跡文化的整體性進行說明。寧瑪派的祖師蓮花生大師及其同期的上師、弟子對構造藏傳佛教圣跡文化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在進行藏傳佛教圣跡文化研究時,這一點被視為認識藏傳佛教圣跡文化現象時不可回避的一個層面。
2.依寧瑪派的觀點,除內密三乘外,寧瑪教理與諸新譯教派間是沒有差別的,所以,在此層次外討論與寧瑪派有關的基本教法,并不需要與藏傳佛教其他教派做過于嚴格的切割,可以通稱為藏傳佛教的觀點。寧瑪圣跡文化與藏傳佛教圣跡文化間不存在本質的差異,且寧瑪派的視角可以成為描述藏傳佛教圣跡文化整體面貌的核心層面。
3.寧瑪派關于藏地圣跡、圣地的描述性資料豐富,在歷史發展中對伏藏地、圣地、圣跡等藏傳佛教圣跡文化方面格外重視,這奠定了寧瑪派在藏傳佛教圣跡文化中的重要地位。
4.寧瑪派在發展過程中與其他派別的矛盾沖突較小,不但回避了較大的社會問題對其圣跡文化發展的影響,而且還可以通過其與其他教派的相互關聯,發展教派間關于圣跡文化的互相關系。由于寧瑪圣跡文化是為其他教派所普遍接受的,也是為民間所普遍接受的,所以以寧瑪圣跡現象為例是具有代表性的視角。
5.從寧瑪派的角度切入藏傳佛教圣跡文化的研究,當然并不完全等同于從全面的角度來解讀這一文化現象。但是以寧瑪派案例來切入,基本提供了認識藏傳佛教圣跡文化最重要的層面,并不失研究的整體性。
為此,在藏傳佛教圣跡文化的模式尚未全面呈現于前時,寧瑪派在藏傳佛教圣跡文化研究中的核心地位,無疑是需要首先被關注的。對研究的全面性問題,仍可待今后通過后續的研究來逐步補足、修正。
三、研究方法
本研究以“文獻研究”和“實地研究”相結合的方法,充分運用相關領域的典籍文獻和專題研究文獻,在理論觀點和實證資料上給以基本的支持。其中,還將重點結合歷史文獻和傳記文獻、地區圣跡資料文獻中對圣跡線索的提示,進行藏傳佛教圣跡文化的系統分析和闡釋。
在對藏傳佛教圣跡文化進行系統分析時,文獻資料和一手資料對此做出了有力的支持。面對文獻資料并不十分充足的研究條件,在研究過程中會利用大量的一手資料,比如對寺廟圣跡、成就者圣跡、神山圣跡等的調研。針對所需個案展開的實地調研,完成了對圣跡資料的重新梳理,并支持達成了對個案的分析。
本研究嘗試為所研究的問題構建出內在的邏輯,力圖通過系統分析的研究思路和方法完成對藏傳佛教圣跡文化的本質、特征及發展的闡述,并以理論分析和資料分析的研究方法得出相關的結論。
在相關領域的學習和研究過程中,本人曾親赴藏地進行調研。2003年秋,曾赴西藏、青海等地,調研了桑耶寺、敏竹林寺、大小昭寺、薩迦班智達居所、昌珠寺、雍布拉康、剛日托噶神山、青浦等圣地,并沿青藏線赴青海湖地區調研;2004年和2005年夏天,曾至四川甘孜地區調研民風;2006年夏,赴青海西寧、果洛州等地調研了包括西寧金塔寺、西寧大佛寺、塔爾寺、多智欽寺、阿尼瑪卿神山、年保玉則神山、多處的格薩爾王遺跡等圣地,并隨后至拉薩地區,在才讓迥、止貢寺(止貢天葬臺)、德仲寺、桑丁寺、多吉扎、扎耶巴、藏王墓等等圣地進行了調研。2007年夏天,再赴西藏調研。在調研過程中,本人深刻體會到藏文化中藏傳佛教圣跡文化的重要地位,并收集到了許多一手資料。
四、研究相關動態與文獻
1995年法國遠東學院和臺灣“中央研究院”邀集來自中國、東南亞、北美和歐洲的學者,在巴黎舉行了國際研討會,以“遺跡崇拜與圣者崇拜:中國圣者傳記與地域史的材料”(Culte des sites et culte des saints: Sources d'hagiographie et d'histoire locale en China)為主題,探討了在中國大陸、臺灣地區和東南亞的華人社會崇拜“圣者”(saints)和遺跡(sites)的宗教現象。圣跡和崇拜的現象散見于各個民族的文化環境中,民族文化中圣跡與崇拜是頗具特色的文化現象,同時對于宗教文化地位十分突出的民族而言,這也是進行文化深度研究所必須涉及到的領域。就佛教圣跡文化領域來說,目前其研究成果雖然并不多見,但是其重要地位已經開始受到重視。
較早關注藏文化中圣跡文化問題的是國外的藏學研究界,1999年由Toni Hober編輯出版的論文集Sacred Spaces and Powerful Places in Tibetan Culture ——A Collection of Essays以多角度、多案例涉及了藏傳佛教圣跡文化的主題。2004年初,由世界宗教博物館與溫哥華卑詩大學共同舉辦了“佛教圣地的形成和轉化”國際宗教學術研討會。但國外較為系統的藏傳佛教圣跡文化研究仍未發現。
藏學界對藏文化各領域所展開的研究是面面俱到的,如繪畫、金銅造像、擦擦、民居、朝圣、煨桑、節日、神靈、喪葬等等,但是在這些文化現象中,有頗多內容是可以以藏傳佛教圣跡文化的角度來重新審視的。同時,藏傳佛教圣跡很多都以實地、實物的形式保留了下來,特別是隨著藏區旅游事業的蓬勃發展,為藏地保留和整理出了相當多的圣跡資料。
藏傳佛教圣跡文化研究是涉及內容面很廣泛的一個研究領域。在現有的藏學研究成果的條件下,以下的研究類別為本領域研究提供了基本資料:
1.原始佛教、部派佛教以及大乘佛教中的圣跡思想
在以往對原始佛教和部派佛教教理的理解中,通常認為佛教在這一時期并不十分看重對圣跡的利用和供養。但是我們仍然可以從顯示佛陀生活、行動和言論的小乘經文中發現佛教圣跡的影子,以及對之進行供養的痕跡,比如佛陀的象征物(蓮花、法輪、菩提樹等)、佛陀的圣地(四大圣地及發展到后來的八大圣地)、舍利塔、香水花供養、轉繞、禮拜等。在部分關于原始佛教和部派佛教的經文、歷史以及佛教文化的研究成果中,我們可以看到有關圣跡文化的淵源和發展的資料和說明。
在佛教經文方面,漢譯《大藏經》和南傳佛教《大藏經》中能夠描繪原始佛教和部派佛教歷史狀況的文獻是一部分基本的參考文獻,且印順法師的《原始佛教圣典之集成》(上、中、下)作出了經、律集成過程的研究。另外,我國關于南傳佛教與部派佛教歷史、教理研究的成果較為豐富,比如鄧殿臣的《南傳佛教史簡編》、弘學的《部派佛教》對佛教的初期發展階段及其教理有基本的說明;(日)水野弘元的《原始佛教的特質》中提及佛教對“迷信”的排除;(日)木村泰賢的《原始佛教思想論》、郭良鋆的《佛陀和原始佛教思想》、方廣锠的《淵源與流變:印度初期佛教研究》進行了早期佛教思想的探討。以上這兩部分資料均可作為早期佛教發展過程中佛教圣跡思想和行為演變問題的探討基礎。
從大乘佛教開始傳播以來,佛教教理的發展為佛教圣跡文化的空前興盛提供了土壤。對此,整理大乘佛教的相關教理是理解藏傳佛教圣跡文化的基礎。如杜繼文的《佛教史》、多羅那他的《印度佛教史》、(日)平川彰的《印度佛教史》、呂澂的《印度佛學源流略講》等書籍對原始佛教、上座部乃至佛教密乘(金剛乘)的來源均有所說明,并能夠從教理方面為佛教圣跡文化的存在提供合理的解釋。另外,方立天的《佛教哲學》一書介紹了佛教的宇宙觀和宇宙結構論,印順法師的《初期大乘佛教之起源和發展》等研究成果對佛教的主要思想及其對文化的影響作出了不同層面的說明。
對于印度早期的成就象征物以及圣跡的研究有一定的研究成果,佛經以及大乘佛教時期的資料可對此進行說明,比如《八大圣地事跡簡介》、玄奘法師的《大唐西域記》等,以及根敦群培的有關圣跡游記等資料。在佛教發展的這一歷史階段,佛塔是最為受關注的圣跡文化元素。對其較為成熟的研究成果包括:楊曾文等的《印度早期佛塔信仰起源與流變》、張法的《佛塔:從印度到南亞的形式和意義變遷》,以及王貴祥的《佛塔的原型、意義與流變》等主要介紹了佛塔的源流和發展;臺灣張曼濤主編的《中國佛教寺塔史志》、佛教小百科《佛教的塔婆》等書提供了關于佛塔的建立與供養資料。
佛教在對石窟和寺廟等修行場所的建立也有一個過程。李裕群的《古代石窟》闡明了石窟寺的發展歷程、區域特點等,辰聞的《宗教與藝術的殿堂——古代佛教石窟寺》介紹了印度佛教早期石窟的起源以及中國石窟的特色,李崇峰的《中印佛教石窟寺比較研究:以塔廟窟為中心》一書詳細介紹了塔廟窟的原型和起源,《中國佛教石窟考古文集》提供了部分中國佛教石窟的資料。
漢傳大乘佛教研究中有部分內容是涉及佛教圣跡和供養這一專題研究的。主要的資料見于《法顯傳》等典籍;敦煌寫本《諸山圣跡志》是僧人巡游各地名山圣跡的紀錄,時代為五代后唐莊宗到明宗時期;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的《佛教的香與香器》、圣凱的《中國漢傳佛教禮儀》等研究成果及大量的論文資料,可提供漢傳大乘佛教與藏傳佛教在相關內容上的相關資料。
2.密宗經典中的圣跡思想
沿襲于大乘佛教圣跡觀念,在藏傳佛教的教理、儀軌和修行資料中,佛、菩薩、本尊、空行、護法等神佛體系更趨豐富和多樣化,數量也更為龐大。可以看到,藏傳佛教對圣跡以及圣跡加持更為看重。為此,相關研究的展開就必須關注藏傳佛教教理對圣跡文化的支持。相關研究主要集中在對漢譯《大藏經》《甘珠爾》等密教部經文的分析上,并可在藏傳佛教各傳承的著作、儀軌、開示中去發現其線索和觀點。當然呂建福的《中國密教史》、嚴耀中的《漢傳密教》等資料也系統提供了“密教”的發展線索,其中部分影響文化形態的內容可以作為藏傳佛教文化形成過程的對比:
第一,對藏傳佛教的教史和教理進行說明的資料,如敦珠法王著、臺灣出版的《西藏古代佛教史》,臺灣的劉銳之《密乘源流簡述》,索南才讓的《西藏密教史》,王輔仁的《西藏佛教史略》,班班多杰的《藏傳佛教思想史綱》等是比較系統的資料;另外,宗薩欽哲仁波切的《西藏密宗外相的內在意義》和《佛教的見地與修道》等文章對藏傳佛教的教理有揭示本質的介紹。
第二,有關寧瑪派教史和教法的資料也頗為豐富,如隆欽饒降巴所著《隆欽教史》、敦若扎西的《敦扎佛教史》(亦稱“寧瑪派教法史”),以及敦珠仁波切的《西藏古代佛教史》、措如·次朗的《寧瑪派教法史》、法尊法師的《西藏佛教的寧瑪派》和《西藏前弘期佛教》、印度南方高級顯密佛學院歷史編輯室編輯的《前譯廣明史》、尕藏加的《吐蕃佛教——寧瑪派前史與密宗傳承研究》、索甲仁波切的Dzogchen and Padmasambhava、劉勇的博士論文《藏傳佛教寧瑪派歷史論綱》、班班多杰的《拈花微笑:藏傳佛教哲學境界》等均介紹了寧瑪派的佛教哲學思想。
第三,對于伏藏傳承的問題,珠古東珠仁波切的《德瑪:功用、伏藏與掘藏》,Tulku Thondup的Hidden Teachings of Tibet—An Explanation of the Terma Tradition of the Nyingma School of Buddhism等書,對伏藏的來源、方法有比較詳細的解釋。
第四,藏傳佛教的居士佛教特征給予藏傳佛教圣跡文化迅速融入社會的機會。對此,我們必須給與“居士佛教”領域一定的關注。常正的《“居士佛教”芻議》、彭紹升《居士傳》、譚偉《中國居士佛教之歷史與未來》等是漢傳佛教中關于居士佛教的研究成果,在藏傳佛教中,特別是寧瑪教史資料中,還可以發現更為豐富的居士佛教的影子,但除了華熱·才華加的《藏傳佛教中的居士群體及其文化特征》一文外,關于此方面的專題研究并不多見。
其他對藏傳佛教不同層面的觀念所作的介紹,對揭示藏傳佛教圣跡文化元素的本質含義也很有幫助。這類資料數量多且分散,這里僅能提供部分線索,如麥彭仁波切的《本教與寧瑪派有何區別》、貝瑪仁增仁波切的《依于密宗儀軌利益眾生之方法》、李冀誠的《佛教密宗儀禮窺秘(敦煌資料)》、《第三世宗薩蔣揚欽哲仁波切的開示文集(之二)》中“佛教中的象征、觀想”部分、希娜康卓伏藏的《法性空行心髓——吉祥山祈愿密道使現(開示篇)》、圓智行者的《佛教密乘五部壇城體相用一覽表》《寧瑪巴標志功德》,慈誠羅珠堪布的《佛教的世界觀》、蓮花生大師的《尼泊爾滿愿大佛塔之殊勝》等資料各自提供了部分相關觀點;另外,才讓所著《藏傳佛教信仰與民俗》、石泰安的《西藏的文明》一類書籍能夠比較豐富地描述基于藏傳佛教信仰上的文化元素等;除此之外,藏文化研究文獻和上師開示中對無量宮殿、壇城、剎土、尸陀林等等的說明,也是非常重要的資料。
3.藏傳佛教圣跡的文化交流背景
在佛教傳入西藏之前,藏文化并非是單一的原始文化狀態,各民族、各類型文化之間存在著豐富的交流和聯系,這使得藏傳佛教文化在形成過程中不可避免地與當地的多元文化元素之間發生聯系、甚至是融合。這提供了藏傳佛教圣跡文化元素和格局形成的背景。對西藏文化與外來文化的交流方面展開的研究數量多,成果豐富。其主要內容涉及兩個方面:
其一,以一定的角度澄清藏族古文明的歸屬,澄清與某一外來文化的關系。有關這方面的著述有:張云的《上古西藏與波斯文明》和(日)森安孝夫的《中亞史中的西藏——吐蕃在世界史中所占據地位之分析》分別就波斯和中亞的影響力進行了說明;侯石柱編著的《西藏考古大綱》從考古層面提示了西藏古代文明的起源問題;扎洛的《菩提樹下——藏傳佛教文化圈》介紹了藏傳佛教文化圈的內層、中層和外層區域;石碩的《藏族族源與藏東古文明》和《西藏文明東向發展史》,格勒的《論藏族文化的起源、形成與周圍民族的關系》等書籍在藏族文化的來源方面也提供了有益的觀點和資料。
(日)矢崎正見的《西藏佛教史考》一書說明了在佛教的傳入過程中印度文化的影響力;(澳)A.L.巴沙姆主編的《印度文化史》、劉欣如的《印度古代社會史》、(印)D.D.高善必的《印度古代文化與文明史綱》、(英)查爾斯·艾爾奧特的《印度教和佛教史綱》等資料提供了大量古印度文明的線索。當前對印藏古文明交流融合狀況方面的研究雖仍缺少普遍認可的觀點,但是能夠提供分析的相關資料還是較為豐富的。此外,仍有大量的論文或多或少提供了詮釋某一藏文化元素的文化來源,由于數量眾多,這里就不一一贅述了。
其二,是關于藏文化中本教文化特征的研究。論文并未深入就此層面進行分析。為本文判斷佛教圣跡文化與本教文化的關聯程度和關聯方式提供了重要觀點和線索的文獻有:霍夫曼的《西藏的民間宗教》《西藏的本教》以及《西藏的宗教》、卡爾梅·桑木旦著《本教理論和歷史概論》、丹珠昂奔的《藏族神靈論》、向紅笳翻譯的《喜馬拉雅的人與神》、(奧地利)勒內·德·內貝斯基的《西藏的神靈和鬼怪》(上、中、下)、洛丹寧布的伏藏《敦巴新繞全傳》、石泰安的《西藏的文明》、格勒等的《藏族本教的起源與發展問題探討》、張琨的《論象雄》、南喀諾布的《古代象雄與吐蕃史》、才讓太的《青海湖地區的本教密士》和《本教賽康文化再探》等等。
4.藏傳佛教前弘期的圣跡文化遺存
在文獻資料中,有部分典籍能夠比較集中地提供某個地域范圍內的圣跡描述,有以《衛藏道場圣跡志》《后藏志》為代表的藏文獻典籍,也有以噶瑪降村的《康地圣跡志》,及《扎日圣地指南》《阿壩地區宗教史要》《雪山圣地卡瓦格博》等為代表的大量就圣跡資料進行編輯整理的當代研究成果,其圣跡線索集中,頗有利用價值。除此以外,還有以寺院、神山為中心描述此地域范圍內圣跡線索的傳記文獻,有以成就者和上師傳記中的生平事跡為核心揭示圣跡線索的傳記文獻。另外就是游記性質的文獻,如根敦群培著有《智游佛國漫記》和《印度諸圣地朝圣指南》等文章。但是就此方面內容,合理結合佛教密宗的圣跡觀念而進行進一步研究和解讀的研究成果并不多見。
第一,在大量史籍類文獻中,也都會對不同歷史階段的事件和圣跡做出說明,比如《西藏王統記》中就記述了各種神像的來歷。對此,部分史籍資料是頗有研究價值的,如《五部遺教》(1285年發掘)、拔賽囊的《巴協》、阿底峽尊者發掘的《柱間史——松贊干布遺訓》(11世紀中發掘)、松贊干布的《嘛呢寶訓集》(14世紀前發掘)、祖拉陳瓦的《賢者喜宴》(成書于1564年)、娘尼瑪韋色的《娘氏宗教源流》(成書于12世紀)以及布頓大師的《布頓佛教史》(成書于1322年)、釋迦仁欽德的《雅隆尊者教法史》(成書1376年)、迅魯伯的《青史》(成書于15世紀)等。
第二,在藏典籍文獻中,特別是在寺廟傳記和高僧傳記中存有大量的圣跡線索,如烏金林巴掘藏的《蓮花生大師傳(蓮花遺教)》(1258年發掘)、尼瑪威色與打熱那他的《蓮花生傳》、伏藏品的《益西措杰傳》、臺灣林冠群的《吐蕃贊普墀松德贊研究》等等。作為歷史人物的傳記,可以從中發現貫穿人物行為中的圣跡表述和記錄。
有關資料中寺廟的傳記數量十分豐富,如何周德等的《桑耶寺簡志》和《桑耶寺綜述》、晉美林巴的《桑耶青普圣地指南》、噶陀斯度的《桑耶青普圣地之三依》等能夠系統提供有關桑耶、青浦的圣跡資料;除此之外,還有《昌珠寺簡志智者喜語》、五世達賴喇嘛的《大昭寺志》、傅崇蘭主編的《拉薩史》、西尼崔臣的《拉薩市轄寺廟簡志》等大量資料。
第三,在藏地圣跡的個案資料中,神山志(如墨爾多、岡仁波切、阿尼瑪卿、年保玉則等)一類的資料是較為豐富的。四川民族出版社出版的《墨爾多神山志》(藏文版)、《阿尼瑪卿神山志》和《岡底斯山湖志》,西藏人民出版社的《念青唐拉和納木錯湖簡介》、楞本才讓·阿姆的《神山圣湖》等書籍資料,以及丹增仁青堅贊的《瞻部洲雪山之王岡底斯山志意樂梵音》等能夠比較詳盡地提供神山和圣湖的有關傳說和圣跡資料。當前藏學界逐漸展開了對神山圣跡的研究,除了上文提到的1999年出版的論文集Sacred Spaces and Powerful Places in Tibetan Culture ——A Collection of Essays中有多篇文章比較集中地涉及神山圣跡領域外,國內的研究也經常能夠推陳出新,如曲丹的《試述阿尼瑪沁山神的形象及其在宗教萬神殿中的歸屬》、才讓太的《岡底斯神山崇拜及其周邊的古代文化》等文。國外的研究成果還有John Vincent Bellezza的A Comprehensive Inventory of Pre-Buddist Sites in Upper Tibet: Finding and Prospects for Future Research in Culture History and Archaeology,系統整理了前佛教各類的遺跡。
第四,就藏傳佛教圣跡內容而言,藏地文獻可以提供大量的陳述,但是具體就此類陳述做出綜合整理和系統剖析的研究成果就比較少見了。對藏傳佛教圣跡的供養形式作出要求和說明的資料除了出現在佛教經卷中外,還主要見于上師的著作以及所修撰的修法儀軌中。早期蓮花生大師所造的修法儀軌也可在后期的大量伏藏法中展示出來。
5.寧瑪后弘期后圣跡案例
藏傳佛教寧瑪派存在的歷史跨度長,其典籍、教法有獨特而嚴格的傳承方式,將其作為藏傳佛教圣跡文化研究的主要案例是有代表性和說服性的。此外,寧瑪教派史研究成果(見上文)比較豐富,寧瑪在后弘期及以后的傳承、上師、史志等資料也較為多見。
在與寧瑪派后弘期后相關的圣跡內容中,成就者和上師的傳記、著作提供了大量的線索,其中一部分是傳承上師的傳記集,例如紐修堪仁波切蔣揚多杰的《大圓滿傳承源流藍寶石》(上、下)和東珠活佛所著的《大圓滿隆欽寧提傳承祖師傳》(上、下);另一部分是成就者個人的傳記,如《隆欽繞降傳》《晉美林巴傳》《多欽則密傳》《麥彭仁波切傳記》等;第三部分是藏傳佛教“名人錄”一類的研究成果,如曾國慶等的《歷代藏族名人傳》、唐景福的《中國藏傳佛教名僧錄》以及楊貴明的《藏傳佛教高僧傳略》等資料,可以部分補充案例所需內容。
與本研究相關的寺廟傳記有《多智欽寺》《雄色寺傳記》《曲沃日傳記》《桑耶寺傳記》《昌珠寺傳記》《扎央宗傳記》《德仲寺傳記》等,以及土登嘉央列學丹貝堅參北絨波的《噶陀金剛寺志》等,此外,多智欽寺、噶陀寺、佐欽寺等圣地的網絡資料也是有幫助的。研究中需要涉及的寺廟傳記基本上是每個藏傳佛教寺廟都具有的資料;除此之外,冉光榮編著《中國藏傳佛教寺院》、宿白的《藏傳佛教寺院考古》等類書籍也可以提供一些外圍資料。
在各地區的文物志中也可以發現部分圣跡的線索,比如索朗旺堆主編的《阿里地區文物志》《錯那、隆子、加查、曲松縣文物志》《薩迦、謝通門縣文物志》《亞東、康馬、崗巴、定結縣文物志》《昂仁縣文物志》等等。
6.藏傳佛教圣跡文化的部分元素研究
國內外對于藏傳佛教圣跡文化元素的研究成果比較豐富,內容涉及的領域也較為廣泛,如神山、圣湖、寺廟、修行圣地、伏藏地、天葬場、佛塔、佛像、巖洞、瑪尼石刻、摩崖石刻、手印腳印、朝圣、轉繞、哈達、煨桑、經幡、風馬、供燈、貼金、供養儀軌等等。當前涉及領域的研究成果大多僅會涉及到其歷史源流、形式、文物等角度。
由于本部分的資料涉及面廣,各領域的研究程度不一,下面僅就部分主要圣跡文化元素的研究現狀做一下簡單的說明:
天葬臺是頗富特色的藏傳佛教圣跡形式,耿振華的《西藏喪葬習俗成果研究》是一篇介紹藏地喪葬風俗的很好的專題研究的成果目錄。對于天葬的來源,格外值得注意的是崔巍的《西藏天葬風俗起源辨析》、尕藏才旦等的《天葬——藏族喪葬文化》、熊坤新等的《天葬起源之探討》,以及由不同角度對據稱是藏地佛教最早的天葬臺所展開介紹的——直孔·貢覺嘉措編著的《直孔丹恰天葬臺歷史精要》一書。對于天葬在藏傳佛教文化中的意義,可見于佛教對布施、祛除貪執等的見解。
韓書力編著的《西藏風馬旗》描述了風馬旗的地區差異,并提供了風馬旗的分類及大量的圖樣;康·格桑益希的《“風馬”與經幡》、資料《“風馬”的意義、制作和張掛》等文章介紹了風馬與經幡的源起和類型。《放天馬祈愿文》等佛教儀軌從一個角度提供了對佛教對“風馬”含義和作用的詮釋。
對煨桑起源的研究較多,基本上均認可煨桑是前佛教時期所遺留下來的供養方式。14世紀的文獻《獻供焚香祭》、土觀秋吉尼瑪的《焚香獻祭儀軌〈吉祥妙言〉》、以及晉美林巴的制香方法、供養功德等資料,可以讓我們觀察到行為方式的逐漸豐富和變化。當然,在藏文獻中,類似的文字是比較豐富的。
關于藏地石窟寺的資料和記載,在《賢者喜宴》《西藏王臣記》等文獻中可以發現部分記載;意大利圖齊曾在藏地西部和中部地區作調查,我國文物部門也曾作普查,另外,阿里東嘎、皮央石窟是20世紀90年代比較重要的藏地石窟發現,對此有考古報告可供參考。陳建斌的《西藏摩崖造像簡報》有綜述,張虎生等編著的《藥王山摩崖石刻》、何周德的《拉薩藥王山摩崖造像淺說》等書籍和文章說明石窟文化形式在藏地也不可忽視。
佛塔方面需要關注的是藏傳佛教對佛塔的重視。在《西藏地區的寺院與佛塔》一書中全面介紹了西藏著名寺院佛塔的歷史淵源,這是藏傳佛教寺、塔知識的工具書。尕藏加的《藏式佛塔考述》、索南才讓的《論西藏佛塔的起源及其結構和類型》、根秋登子的《論藏式佛塔建筑》,以及資料《西藏佛塔之特性與種類》等文章介紹了藏傳佛教佛塔的淵源和類型。在佛教典籍方面,涉及建筑佛塔的文獻很多。
除以上領域外,仍有許多藏文化研究的成果會涉及到藏傳佛教圣跡的文化元素,這里就不贅述了。
7.文化學中的相關研究理論
就藏傳佛教展開的相關文化學研究也有若干,如丹珠昂奔的《藏族文化發展史》中系統地對藏傳佛教文化特征和發展做出了梳理;Lama Anagarika Govinda著《密教真理:象征體系研究》一書對佛教密乘的象征體系進行了研究;黃心川的《世界宗教圣地的形成、發展及其歷史意義》對世界宗教的圣地問題進行了綜述;索端智的《藏族信仰中的山神體系及其地域社會象征——以熱貢藏區的田野研究為例》一文說明山神信仰是藏區社會的一種集體表象,是藏族文化中重要的象征體系;2006年索端智的博士論文《現世與彼岸——一個藏族社區信仰、儀式和象征結構的人類學研究》嘗試為藏地宗教的象征與藏文化形式的構成之間建立起聯系。
福柯提出:“起源使一個知識領域成為可能,這種知識的任務就是恢復起源,但這種知識總是處于一種由于自身話語的濫用而產生的錯誤認知中。起源處于一種必然消失的地方,即事物的真理與可信的話語相對應之處,也處于話語所遮蔽、并最終要消失的偶然結合處。”關于藏傳佛教圣跡文化的解析就可歸屬于這一層面。以追求一種文化現象起源的方式來認識這種文化的本質,確需依據文化學中的相關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