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藏傳佛教·寧瑪派圣跡文化研究
- 段晶晶
- 6552字
- 2019-11-07 18:37:11
序
圣跡文化是藏族文化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是離藏人生活、精神意識較近,流傳久遠而普及的一種文化。因而,研究藏族的文化形態離不開研究藏族圣跡文化,研究藏人的心靈生活同樣離不開研究藏族圣跡文化。它是藏人精神家園中的一個神圣的小院,精美的小院,一個生命中不可或缺的小院。
多年前,我在青藏線上曾遇到一件事:一個年輕人拉著一輛架子車,車上放著簡單的食物、帳篷等,與他的母親一步一磕前往拉薩。架子車上插了一個幡,黃色的,上面印著經文,在風中簌簌作響。皚皚雪山,蔚蔚藍天,他清澈的眸子、善良的微笑和那件鑲著黑花邊的羊皮袍子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問他一些問題,他一一回答:
——我們已經走了一個半月了,再走一個半月,大概就到拉薩了。
——拉薩是圣地,有覺悟、覺沃。這是我母親的愿望,也是我的終生愿望,到了那兒,我們就會幸福。
——人活著太苦了。誰都想擺脫六道輪回。路上很苦、很難,但有觀音菩薩保佑,許多好心人的幫助,我們什么也不怕。
——宗喀巴,我知道——杰仁波切,是我們天天磕拜的佛。
——米拉日巴,知道,是苦行僧,苦修后得道了!我若進寺院也向他學習,做個苦行僧,修到正果。
——迷信不迷信是別人說的,我們管不著,我們也不管,我們只知道佛是教人向善的,講慈悲的,保佑人的,尤其是像我們這些苦難多的人,下靠兩只手,上靠佛保佑,爭不過命,掙不脫生老病死。
——他們瞧得起瞧不起,反感不反感,是他們的事,信佛的人從來不管這些,他們的罪孽自有他們自己贖,我們沒有必要去計較,更沒有必要跟他們去爭斗。他們不干善事是他們的可悲!
——我呀,再過兩個月就19了,初中畢業就上不起學了。我這樣做是為了我的父母、我的兄弟姐妹和我的家。
(多少年后,我偶爾翻到記載這一過程的筆記,心頭總有許多沉重而溫馨的情愫在涌動。)
年輕人不斷地誦著經文,他的母親身體有病,略顯吃力地搖著轉經筒,嘴里也在喃喃地念著經文。我聽了聽,問:是在念“孟則瑪”?對方點點頭,眼神中閃動著種種疑惑。于是,我也跟他們一起念了起來:
無緣大悲觀世音,
無垢智慧文殊尊,
盡滅魔軍金剛手,
頂禮雪域圣飾宗喀巴。
“孟則瑪”是無數藏人都會念誦的經文,文中是三個分別代表慈悲、智慧、能力的菩薩和被稱為“第二佛陀”的宗喀巴大師,備受藏人尊崇。
談話結束后,他們繼續往前走。我站在那里,望著他們的背影,目送著他們遠去,一種莫名的感慨、崇敬,一種莫名的憐憫和酸楚陡然涌上心頭。當夜,我寫了《朝圣》一詩:
再也不會停
這邁開的腳步
漫漫朝圣路
一步一步再一步
走完了你的青春
可走盡你久有的孤獨?
太陽又升起
藍天飄云霧
漫漫朝圣路
一步一步再一步
走完了你的心路
可走來你久盼的幸福?
月色照前路
手中轉佛珠
一生的愿望
用你年輕的生命賭
祈禱中遠去的凡塵
只留下你的善良千古
——這就是朝圣(朝佛),面向圣跡的跋涉!從那時候起,一個問題長久地留在了我的心里:這是落后嗎?這是愚昧嗎?他們傾其所有、義無反顧、如此苦苦前行的力量到底來自何處?他們到底想得到什么?他們要的,顯然不是物質利益。——或許是受佛教“人生唯苦,四大皆空”“六道輪回”等思想的影響,或許是高原艱難的近乎極限的生存環境刺激了他們的想象力,他們更多地重視精神、重視自然;與自然交流,與冥冥中的神靈交流。在那里自然是“神”,“神”是自然,人有鮮活的生命,自然萬物也有鮮活的生命,因而他們將自然界的許多東西視為與自己一樣有生命、有感情的同類,“尊重”它們,真誠地對待它們。
有什么樣的哲學就有什么樣的文化,但哲學自身很有可能作為思想和學科而存在;一種哲學當它成為信仰或被納入信仰,就會產生巨大的吸引力、凝聚力和輻射力,形成強勁而持久的社會文化力。有史以來的許多“哲學”都被信仰所涵化,成為一種宗教的核心思想,因此,我們也可以說:有什么樣的信仰就會有什么樣的文化。一種信仰形成,與其相伴的文化便很快形成,不論尊崇這一信仰的是一個民族還是多個民族,是一個短暫的階段,還是一個漫長的歷史過程,這一文化便會按自己的原則、要求和方法去發展,進而放射至社會的一切領域。藏傳佛教圣跡文化是藏傳佛教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因而它必然符合藏傳佛教的內在要求。圣跡的佛化是一個重要特點。佛教進入藏土不過1300年(至于拉脫脫日年贊時天降“年保桑瓦”等另當別論),此前已經過了原始信仰、本教文化兩個重要時期,而在佛教進入以后,這些文化,包括眾多的圣跡、神山文化,都納入了藏傳佛教這一體系之中。因此,此后所出現的神山、圣跡、寺院、圣人等,都經過了這一體系的選擇和整合。
一種文化是一個體系,它有人類文化的共同特點,也有獨有的生命元素。藏傳佛教的文化體系使朝圣(朝佛)成為全民的行動,幾乎每個藏人都要走向或遠或近的神山,走入寺院、走進或大或小、或古或今的圣地瞻仰、朝拜,繞著圣物轉,繞著寺院轉,繞著神山轉,一代代,一年年,一月月,一天天,連空氣中都彌漫著“六字真言”。
在此后的歲月里,我到過藏區幾乎所有有名的圣地、神山、著名的寺廟,對“圣跡文化”有了更多的了解。這一文化形式提供了個體與神(佛)對話的場景和條件——在茫茫的青藏高原上,神明與藏人的生存發展形成了一種自然、緊密而長久的關系。史前時期的泛靈崇拜連同他們依存的神山、圣跡進入了本教神靈系統,進而進入了藏傳佛教的神靈系統——祖先們與神山對話的場所,進而又成了與佛溝通的平臺。他們給它們以香火、供奉,傳頌他們的聲名,講述他們的故事,祈求它們(神佛)給他們種種保佑。或許有人會問:“它們給了他們什么保佑?”按照唯物主義的回答是:“沒有,一點也沒有。”而那些信仰者的回答是:有!那是一種感應、一種感覺,一種真實不虛的心的體會。
將圣跡(寺院、神山、圣人遺跡等)與個人的精神世界、命運和生命生產緊密地結合在一起,成為藏人不離不棄、相生相伴的影響。心靈的救贖,災禍的禳解,對未來美好理想的祈愿,生產的豐收,生活的順利,家庭的平安、幸福,都要救助于神山的保佑,佛的保佑,圣地圣力的加持。反過來,假如一個藏人沒有這些祈禱,他就會感到不自然、不自在,就會感到欠了些什么,甚至失魂落魄。
一切文明是以自己的特點、結構、規律積累的,圣跡文化同樣如此,因而也有其基本的結構存在。我們聽久了對神山神湖的贊歌,聽久了對圣人遺跡及圣人自身的頌詞,看久了對其豐富多彩的禮節,看久了對其茫茫人海的頂禮膜拜。溪流積而江河形,規矩久而風俗成,而文化一旦成為風俗,便具備了塑造、約制其成員的功能,終而將這種塑造、約制變成社會成員自覺自愿的行動,發自內心的行動,形成文化慣性、文化凝聚和認同,終而這種塑造、約制形成特殊的文化需求,成為這一文化群體獨具的文化DNA。
圣跡、神山、寺院只是形,其內涵是觀念思想,汗牛充棟,博大精深。圣跡、神山、寺院是人創造的,人是按自己的心愿創造的,以既定的環境創造的。有了形,有了形內的觀念思想,同時有了規定的儀式、規定的器物、規定的時間進行的祭拜活動,才算構建了這一系統,最終成為群體的供奉,成為凝聚信仰、統一風俗、規范行為、世代傳承的重要文化形式,真正觸及藏人心靈、心魄脈動的深層世界:只有進入了這一世界,你才可以感受到,分布在數百萬平方公里土地上的藏族人民為什么有著如此統一的意識、風俗、信仰、情感,他們的勇猛頑強,百折不撓,他們的質樸、勤勞、善良、誠實、守信,富有慈悲心、憐憫心,卻愛憎、是非、善惡分明的根源;藏人的心靈世界是一個多么豐富的世界,多么質樸淳厚的世界,多么單純潔凈的世界!
寺院、圣地、圣人遺跡是小段圣跡文化研究的主要對象。一看到這一研究對象,你就會想到千千萬雄踞于雪域大地的神山,千千萬裝點于雪山草原間的寺院和千千萬留下先賢腳步功德的圣跡,珠穆朗瑪、岡底斯、納木措、阿尼瑪卿、雍布拉崗、獼猴洞、桑耶寺、塔爾寺、大昭寺、甘丹寺、札西倫布寺等等,才可看到活躍于藏人心靈中的古老的神、外來的佛和各種千百年來供人們敬仰的神跡、圣跡。你會發現這樣一種現象——在青藏高原星羅棋布地分布著的被人們供奉著的寺院、圣地、圣人遺跡中,存在著印度佛教神靈,藏族原始神靈、本教神靈、藏傳佛教神靈,外來與本土、遠古與近代,同處一隅。這一特點為許多人所不解,甚至包括一些長期從事藏傳佛教研究的專家學者。為什么?要了解這一問題,要有前提——了解藏族社會。
解放之初的藏區經濟還處于自給自足的自然經濟階段,生產力發展嚴重滯后。農奴制、封建制是主要的社會形態,部分牧區還保存著部落社會的基本狀態。這是一個需要從整體上把握的問題,既要將整個藏區作為研究的基礎,也要關注到衛藏、康、安多,以及印度、不丹、尼泊爾藏人居住區的不同特點。假如把西藏地區在解放前存在的封建農奴制推沿至甘青藏區,那就會脫離實際,因為甘青地區至遲在宋代就已進入封建社會,所以倘若一個安多藏人說“我是農奴的兒子”,你就得考慮他可能不是本地人。
真理是具體的,科學研究也是具體的。研究對象認定錯了,后續的諸多問題也就會跟著錯。因此,研究西藏的專家,就不一定是研究安多的專家,同樣,研究安多的專家,也不一定就是研究康巴的專家。雖然,都涉及藏人、涉及藏傳佛教、涉及藏民族各階段的歷史,但一到具體,便會有區別,或同中不同、或大同小不同。三大藏區牧區(衛藏、安多、西康)的部落制度維持著遠古的特色,而農區尚存的部落已有了新的歷史特點。
封建農奴制、封建社會和原始部落遺存構成了藏族社會的基本特點,不了解這一點,就很難了解藏族社會。
文化研究本質上是思想意識的研究、精神的研究、心靈的研究。成就者的圣跡,一旦與其生平、思想、行為、功德結合起來,就會像水入沙土一般進入人們的心靈深層,而產生整體的深刻的印象,更何況許多已有的圣跡在無數人的心靈中牢固樹立,人們是懷著瞻仰、禮祭、崇拜、求助的心情走向它們,它們的神圣感感召著前來磕拜的人們,使他們的信仰在不斷重復中強化、使他們的行為在不斷重復中規范。比如關于佛祖的“四圣地”:出生圣地藍毗尼、得道圣地菩提伽那、初轉法輪之圣地鹿野苑、涅槃之圣地拘尸那伽,人們朝拜這些地方的時候,眼前的圣地、圣物等與釋迦牟尼的生平、思想、事業和功德同時在心中映照,生敬畏、景仰之心。出家人在此獲得的是修行道場,教民在此獲得的是心靈、情感的滋養,對苦難生活和經歷的撫慰,對人生的進一步思考。一些人認為求神拜佛的人求的是出離人世、自己的現實福報,據我對藏區多年的調研和悉心體味,事實并非完全如此。他們祈禱的內容十分豐富,且因時因地因情而變化。
作為活態的文化,圣跡文化在藏族文化中仍然發揮著重要的文化功能,因此,深刻認識圣跡文化在藏文化體系中的重要地位和作用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圣跡的一致性與文化哲學的一致性是相統一的。同樣,圣跡也是“和而不同”的,不同時期、不同地域、不同教派、不同類型的圣跡,有其不同的特點,其結構開放,富于張力。只有辯證地認識宗教、科學把握人類文化發展的基本規律,才有可能對圣跡文化的價值和現實作用有準確的判斷。
辯證地認識宗教,就需要我們對宗教的長期性等特點有深刻認識。宗教消亡的前提是私有制,私有制不消滅,宗教將會長期存在,甚至政黨、國家消亡了,宗教還會存在。這是個長期的歷史過程。目前世界不具備宗教消亡的條件,而且仍然是宗教發展的階段。倘若“被消亡”,強行為之,就會違反馬克思所講的“自然消亡”的原則(也是科學的規律),就會給社會和我們的工作留下后患。違反“宗教信仰自由”的原則(也是科學的規律),就會給社會和我們的工作留下后患。“宗教信仰自由”政策,既是《憲法》規定,也是符合時代特點和宗教發展規律的合理理念。因此,圣跡文化的存在也將是長期的,在滿足廣大群眾信仰需求、文化需要,保持社會穩定等方面將會發揮重要的不可替代的作用;保護、挖掘、弘揚同樣是符合大局的應有正確理念。應該指出的是,任何圣跡文化都帶有歷史的印跡,有優秀的部分,也有腐朽的部分;有些對先進文化建設和發展有推動作用,有些則有障礙,甚至成為強大的保守阻礙力量。我們既要從哲學層面把握其根本,也要從行為層面把握其對社會的利弊,既要從傳承層面衡量其價值,也要從發展進步層面克服其不足,破除其桎梏。
科學把握人類文化規律,就是既要把握活態文化與其載體——具體社會群體(民族等)的深刻關系,也要看到文化資源的寶貴價值——尤其是高海拔地區的文化的特有價值。保護,貴在(文化)生態;繼承,貴在有用;弘揚,貴在擇優。文化生態是林,具體的一些文化是木,林不存,木的存在將十分困難,也十分危險。繼承其有用,才有利于發展,不擇優的弘揚,往往會成為揚其糟粕、揚其丑。同時要看到,有些無形的文化多良莠雜陳,利弊共存。保護是第一位的,即先要解決使之“存”的問題,在此基礎上,再用科學的方法和先進的理念進行分析研究、選擇、利用開發。文化的豐富在于對不同類型的文化的包容,一花獨放不是春,百花齊放春滿園,我們的目標(也是社會發展的內在要求)是,不但要建設一個物質財富豐富的社會,同時也要建立一個精神財富豐富的社會。精神財富從哪里來?一是廣泛的保護、挖掘、繼承、利用,既要保護喬木,也要保護灌木,還要保護小草;一是廣泛的創造——創造也需要豐富的文化資源(前人的精神創造),既要面向“陽春白雪”,也要面向“下里巴人”,既要有正面的典型,也要有反面的教材。中國社會正處于轉型期、人均GDP達到3000美元后的關鍵時期(矛盾多發期),可以如此預測:隨著社會的進一步發展,人們的文化需要(精神需求)將會空前增長。保存一個完整的文化形態——特有的文化生態,同樣也是我們的文化建設的一項重要任務。要相信我們的后代比我們更聰明,他們將來會用更加科學的手段、更加犀利的眼光、更加寬闊的胸懷,去面對、去選擇祖宗留給他們的文化資源。不怕有,哪怕是粗糙的、錯誤的;就怕沒有,零永遠是零,有意義、無變化,而-1(負一)既有意義也有變化,有時候可以成為+1(正一)。
本書涉及了一個重要的領域,給大家提供了重新認識這一問題的新的視角。顯然,這個題目是有難度的,難在:一是體系龐雜,梳理任務繁重;二是類型眾多,涉獵對象廣泛;三是既要關注舊資料又要關注新變化,既要關注“死”規矩、“死”形式,又要關注“活”規矩、“活”形式;四是既要關注國內的研究,也要關注國外的研究。難度就是挑戰,作者勇敢地面對了這一挑戰,三年的學習,尤其是學位論文的撰寫可謂嘔心瀝血,眼見著瘦了一圈;當然,做有難度的論文也是一種光榮,在兩不見面的通訊評議中作者的論文獲得了優秀。資料的系統性、見解的正確性、論證的科學性、論題的現實性、意義的未來性等方面都有其優長。
立足于自然,人類創造了豐富多彩的物質世界,也創造了豐富多彩的精神世界。物質和精神是一對統一體,對人類來說缺一不可,迄今為止的人類發展史告訴我們:物質的發展與精神的發展有同等重要的地位。人類創造的物質世界和自己一同自然地進入了自己創造的精神世界,并在不斷地豐富這個世界。同樣,人類創造的精神世界也與自身一起影響著物質世界的創造。創造也是一個艱難的過程,既是對現實的解釋、對抗,也是對現實的敬畏、恐懼。誠如物質層面的一切產品的創造是為了自身生存、追求美好生活、與自然抗爭和協調的需要,一切精神產品的創造同樣如此,千萬不要因為其中有些成分是“唯心主義”而看輕了這種創造的智慧和對人類文明的巨大貢獻、重要價值——當我們看到一枚舊石器或新石器時期的石器陳列于博物館時,或許我們還要加上那些樸素的唯物主義的思想和根本的唯心主義精神因素,因為那是人類在幼年必經的思想階段,它將長期地對我們的精神世界產生影響。
藏學事業殊,既研便遇佛。
十萬橛事業,半滴功德露。
求得吉祥身,再植菩提樹。
科學蓮語上,三生不糊涂。
一切學術,一切圍繞學術的認識,都是積累——過去文明、智慧的積累,都將是提升未來文明、智慧層次的階梯。科學需要掌握,更需要堅持;需要堅持,更需要發展。
作者于2008年5月17日進行博士論文答辯,兩年后要我給她的論文出版作序。忙碌之中我匆匆翻閱其答辯時候送我的論文成稿,以企有自記之片言只語,以供寫序時參考。閱之篇末,見寫有草草幾行字:“精進修智智智苦,慈悲修慧慧慧殊;入佛出佛佛佛在,悟道行道道道福。2008年5月17日,答辯會后。”時間過去僅兩年有余,我已不知曾作此俚句。記于此,以為紀念。
是為序。
丹珠昂奔
2010年9月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