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篇　故事篇“天才兒童”的“名校”潰敗記

第一章　突然焦慮

在兒子沒有上小學之前，他是我快樂和力量的源泉。和很多媽媽一樣，我覺得自己的兒子是一個小天才——他天生聰慧，善于觀察與發現，腦筋轉得很快，而且非常自信、要強，總是想當第一名，在情感方面也發育得很好，從小就善解人意。所以看到他的阿姨們都說：他很聰明、有禮貌、機靈，以后肯定是個好學生。

那時，孩子是開心果，又熱愛科學，愛觀察和思考。他常常給我很多驚喜，在他學習語言的階段，每次跟他講了一個新詞，像“朦朧”“忐忑”這樣的詞，他從不用解釋第二遍就能準確運用了，我從來沒有懷疑過學習對他來說有什么問題。

兒子是一個好奇心特別強，特別愛提問的孩子，而且隨著年齡的增長，他提的問題越來越有難度了，過去，我總是漫不經心地回答他的很多稀奇古怪的問題，現在卻往往在原先的散漫中，突然一怔。這個……這個……這樣的問題越來越多了。

有一天，兒子突然問我：“草和苗有什么區別？為什么它們都是柔軟的，但苗可以長成樹，而草卻總是草呢？”

我告訴兒子說：“因為當它們還是種子的時候，它們的基因就不一樣，所以，在它們成長的過程中，木本植物的基因擴展長成了樹，而有些草本植物的基因決定它們永遠是草。”

又有一天下午，他在陽臺上玩，突然又問我一大串問題：“媽媽，為什么我把吸管扔下去的時候，它是呈搖擺狀；但我把長方形的盒子扔下去，它是呈旋轉狀；而當我把正方形的東西扔下去時，它是直線下落的呢？”他一邊說，小手一邊做那個運動的形狀，一幅饒有興趣的樣子。

我一聽，這個問題很有技術含量！我不禁高興地說：“兒子，你很善于觀察啊！”

我還沒說完，他又問：“可是當我把橢圓形的東西丟下去的時候，它像旋風一樣……當我把一個圓球扔下去時它又像……”

我一聽急了：“親愛的，你到底把我們家多少東西扔到樓下去了啊？砸著人怎么辦啊？”

這些都是孩子五歲多時我記的博客，現在我讀著自己寫的文章，兒子那張可愛甜蜜的笑臉還依舊浮現，但已經有些模糊了。現在的他是一個經常皺著眉頭，臉色蒼白的小男孩。他看著人的時候眼神里會透出一種抵抗緊張的表情，似乎隨時都在爭辯：“那不能怪我。”

孩子上小學之前，雖然也有些調皮好動的毛病，但接受能力很強，他只用兩三個月就認完了我給他貼滿墻上的五百個認字卡，開始看整本的字書了。他喜歡算術，小腦袋瓜似乎總是閑不下來，喜歡說“讓我來算算”，珠心算也考過九級。幼兒園早就學過了拼音和一百以內的加減法……

我的朋友到我們家來玩，都贊嘆這個小男孩陽光燦爛、自信滿滿、充滿活力、對科學充滿了好奇心……

我自己也覺得他上小學的基礎準備得不錯，根本沒想到他一上小學，就讓我成為一個經常接到投訴電話的家長。

每天早上，他高高興興，穿著整潔干凈地到了學校。可下午回來的時候，卻灰頭土臉，文具盒散在書包里，書包一打開，本子、筆、衣服等就出來了，像一個殘兵敗將。

一回到家里，兒子就找東西吃吃喝喝，看電視，看小人書，一個人偷閑享樂，似乎在學校里受到了極大的折磨，需要補充很多吃喝和放松，才能安慰他那顆疲憊的心靈。

他喜歡一邊看漫畫和搞笑的動畫片，一邊發出咯咯的笑聲，如此歡樂。可只要你一提醒他該做作業了，那個小眉頭立即就擰了起來。

班主任對他的評價是：“他的課外知識非常豐富，只要上自然課，他的發言會讓老師很吃驚，說這孩子太厲害了，但就是不認真聽講。上語文和數學這兩門主課時，他總是在下面看課外書。我覺得你們教給他的課外的東西太多了，這樣孩子會覺得基礎知識太沒意思，但這些其實很重要。”

仔細想想也是，我們在家里一直都是鼓勵他看書，看了很多很多的書，在他沒有上學前，就有老師推薦我們給他讀《愛的教育》《小王子》，還有自然科學、兒童文學方面的書，還沒上小學，他的課外書已經有一整個書柜了。

從他四個月起就帶他外出游歷：大連、青島、北京、杭州、麗江，游世博，看山看海，走遍了名川大山。原以為會激發他對自然人文的興趣，但沒想到，居然讓他如此排斥課堂里的學習，也許見世面太多反而過猶不及。

兒子從小就愛顯擺自己的學問，顯得不喜深究，只是按自己的興趣來，按現在流行的話來說，是有些“浮躁”。但我想學習的過程本身也是一種磨煉的過程，學習的目的不僅是學到那些基本的知識，更是為了培養良好的習慣、人生觀，來改變每個人自身所攜帶的性格上的弱點。

兒子上學后問題不斷，其中最明顯的是，忽視學校的紀律，尤其是老師每天規定的作業，每天重復而枯燥的練習，對于他來說，簡直就是災難。

他太愛表現自己了，經常舉手發言，常常老師沒有點他，他就搶先站起來發言，結果他得到的是訓斥和更多的失望。他不遵守規則，玩游戲的時候喜歡打破規則，自己制定對自己有利的規則，結果是，他沒有了玩伴。

老師的勸說和批評，對于他簡直就是耳邊風，他多次不做作業后，老師把他的作業本扔在地上，結果他得到的是更多同學的白眼和嘲笑。

他多次被留校，結果在校車上也成了受譴責和欺侮的對象。

最奇怪的是，他在每日的指責和批評中似乎不堪重負，失去了改正自我、上進的愿望，變得破罐子破摔，自欺欺人，且阿Q精神十足。那時天天接到老師電話的我又氣又急，常怪孩子不懂事、不爭氣，但仔細一想，孩子可能在自制力和自我調節能力上就是差一些，但這屬于心智方面的毛病，不像一般的感冒發燒那樣容易被診斷，如果各方面都健康的話，可能也不會成為“問題男孩”了。

我們做家長的最大的問題是忽視了孩子的這些現實存在的“無力感”，只是一味強調：“你應該好好地去學習了”“你看看別人家的孩子……”“我們小時候……”

殊不知，這個時候，孩子其實已經關閉了心門，任何教訓和刺激都對他無濟于事。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幫他一點點地解決問題，幫他重建自尊心，讓他的內心變得強大，讓他學會融入集體，他才能恢復自信，要求上進，從而為學習付出艱苦的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