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誰開了角門?
- 松庭疑案
- 燕一
- 3150字
- 2019-06-26 17:14:13
幾個人把麻衣孝布放下,鄧紹倫道:“搭靈棚的木桿、苫布一會兒就送來,老衣和壽材,鄧融和琴姨怎么說?”
“還在商量。”鄧艮冬往西廂房看。
“那我先出去了,止安和文宣還在外邊,看挨大門那塊空地,能不能搭靈棚、吊唁的賓客坐哪里、響器班坐哪里、哭喪的坐哪里,趙家響器班隨后就到、周家響器班明天中午不知道能來不能來,這么多活要做,壽材和老衣還拍不下板,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
“紹倫。”鄧艮冬威嚴地喝了一聲。鄧紹倫立即禁了聲,看一眼魯恩,一邊往外走,一邊踢著筐子道:“上面的是給主子穿的,下面是傭人穿的,照你說的,總共二十套。”
桂園的傭人們很有眼力架兒,看見麻衣孝布買回來了,不等管家吩咐,周嫂和齊嬸兒便向前,抬了孝布進屋,小紅和秀月也拿了筐子走過來,把主子們的麻衣孝布另放到筐子里。
這邊廂傭人們分著麻衣孝布,那邊幾個人商量完畢,從西廂房里走出來了。鄧融臉上的暴躁沒有了,換成了陰沉,王朝琴仍緊抿著嘴,鄧秀的激動已平息下去。三人一走出來,鄧艮冬忙走上前問道:“怎么說的?”
鄧融不說話,口里“咳”一聲,看向別處。鄧秀也沒言語。王朝琴沉靜地道:“老爺的壽材和老衣,務必要最好的,這個不必動用賬上的錢,平時老爺給我和鄧霽的錢,都存在那里,有一筆了。”
鄧秀道:“這個管家你記著,等賬上周轉開了,一定還給琴姨。”
鄧融一直不說話。鄧艮冬道:“大少爺。”鄧融哼了一聲。
“還有,葬禮上的花費,除了必備儀式物品,一切從簡,老爺泉下有知,也會贊成這么做。”
“我要看看賬本。”鄧融忽然冷冷說。
氣氛突然凝重起來,魯恩能感到幾個人的氣憤,火燒眉毛了,大少爺你才提出去看賬本,早做什么去了?
鄧艮冬道:“賬本都在西院,大少爺、鄧秀,琴姑娘,你們先去,我到外面交待紹倫,叫他連夜進城,找最好的楠木棺材,鎮上張裁那里恐怕沒有現成的上好綢布,也得在城里做,我交待完就去西院。”
魯恩道:“鄧先生的客室內,也有一個賬本。”
“哦,小四去拿過來,送到西院。”
幾個人往西院走,魯恩道:“王太太請留步。”王朝琴狐疑地看著他。
魯恩道:“不耽擱王太太時間,王太太保管的有桂園角門和大門的鑰匙?”
王朝琴詫異地朝東廂房望,道:“管家有陣子陪老爺四處走,老爺讓我分管家務,鑰匙給了我,一直在柜內鎖著。”
“這幾天,有人用過角門的鑰匙沒有?”
王朝琴蹙眉道:“沒有,沒人拿角門的鑰匙。”
“那今天下午,角門是怎么打開的?”
“哦,那個鄭警官和陳警官、你們說要扒開何海的墓,看何海是怎么死的?鄧秀和文宣總是聽見下人們議論,走來問我,我說你們的確是去了何海墳上,鄧秀說要去看看,文宣問我拿鑰匙,我給了他。”
魯恩臉上掠過難以捉摸的表情,道:“何文宣知道何海葬在哪里?走哪條路最近?我們可是從大門出去的。”
王朝琴不以為意,道:“也許他是聽傭人們說的,家里人多嘴雜,和何海都認識。”
“何文宣怎么知道太太你有角門的鑰匙?”
“文宣來家里半個多月了,有時鄧秀和他嘔氣,他就來找我,我為霽兒以后的教育,有很多事問他,他很有耐心,回答的也詳細,給我說了很多建議,鄧融鄧秀對霽兒也錯,他們也在上海讀書,他們就不如文宣有耐心,光說沒事沒事,一句沒事怎么能讓我這個當媽的放心,那個薛先生也很好,就是他不怎么和我說話,我有些怕他,文宣很和氣,有什么話會和我說,有時我帶霽兒、小紅和他一起在園里轉,說他說些園里發生的故事,說到過角門鑰匙。”
“他以前從你這里拿過角門鑰匙沒有?”
王朝琴睜著黑白分明的眼睛道:“沒有。”
魯恩嘴角微翹,道:“那么他把鑰匙還你了沒有?”
王朝琴驚詫道:“還沒有,老爺一走,我懵住了,忘了問他要。”
“就是說,角門鑰匙還在何文宣那里。”
“也不一定,男子們心大,不在意些許小事,他或者隨手遞給了那個下人。”
“以前也有這種情況嗎?”魯恩感興趣地問。
王朝琴道:“我這里鑰匙一般不動,不然任誰都來問我拿,壞了園里規矩,這個家就不好管了,大門那里的鑰匙,有時老爺、鄧融、鄧秀用過以后,隨手遞給傭人們,傭人們一犯懶,不往大門送,看誰經過讓誰捎過去,一遞二推的,鑰匙落在那個傭人手里過夜也不一定,所以我叮囑老齊和老秦,如果誰拿了鑰匙,天黑前還不送回去,他們一定得找到鑰匙。”
王朝琴的言下之意,自從她上位管理桂園以后,桂園內部混亂的情況比以前好多了。
魯恩頜首道:“很好,王太太,你到西院去吧,這個時候管家,應該也去了。”
王朝琴喚小紅道:“小紅,去找何先生,把角門鑰匙拿回來。”對魯恩點點頭,往西院走去。
周嫂站在正房門外,趔趄著身子,看看魯恩,又看看東房內,喊一聲:“齊嬸。”齊嬸沒聽見還是不在,沒人應聲,她又看看魯恩。
魯恩問道:“怎么了?”
周嫂為難地看看房內,道:“姨娘讓我收拾老爺的房間,老爺的衣服用品打包好,送路的時候一起送走。”
魯恩道:“你一個人害怕是嗎?”
周嫂顧左右而言他,看著魯恩道:“老爺就在正房里。”
魯恩道:“我陪你一起去。”
周嫂大喜過望,道:“那有勞先生了。”
鄧家印的房間干凈整潔,幾天沒有住人的緣故,又是晚上,房內有股子清冷味兒。周嫂收拾鄧家印的衣服,魯恩拉開床前花梨幾下的小柜,只見小柜里放著四個精致的盒子,盒子上掛著小鎖,魯恩動了動小鎖,小鎖便打開了,原來只是一個機簧,這種機簧他以前見過。打開盒子,里面都是玉器茶具,魯恩略略識得一些玉器,知道這些玉器是名貴品種,在市場上很有價值,比鄧家印送給王朝琴的金茶具貴重得多,而鄧家印隨意堆在柜子內,柜子也不上鎖。這些玉器顯然是鄧家印剛從外面拿入,或許準備送禮。只是這么價值不菲的一筆厚禮,他準備送給何人?以鄧家印做生意的精明,以他縝密的心思,他送禮是為了攫取更大的利益,他準備另開鋪子還是準備競選遮山鎮公所、商會里職位?遮山鎮某人閘住了水渠里的水,讓他的田地得不到水,是向他的權威挑戰,財產損失是小事,在鎮上有失顏面是大事,他內心未免不耿耿,他失蹤那天帶領兒子拜訪秦某人和安某人,為著水渠里水被閘,他懷疑秦某和安某策劃謀奪他的田產,在生意場上,這幾個人早就有個嫌隙,他們的嫌隙和鄧家父子、夫妻矛盾比起來,又嚴重得多。
見魯恩一直盯著盒子看,周嫂道:“這是埋何海前一天,老爺從藏室拿回來的,聽他和管家說,買這個花了八百多塊。”周嫂說得直咂舌,對于月薪只有八塊錢的她來說,八百塊錢顯然嚇住了她。
“他說沒說這玉器要送給那一位?”
周嫂看看外面,低聲說:“管家不讓我們亂說話,我和先生你說,你可不要說是我說的。”
魯恩不禁莞爾,道:“我一定不說。”
“聽管家說,這些東西是送給清秋姑娘的。”
“哦!那位清秋姑娘在你們老爺心里很有位置啊。”
“是啊。”周嫂嘆氣:“為了這個清秋姑娘,家里鬧得翻天,姨娘天天哭,本來老爺說好的,給姨娘擺酒行禮,這個清秋姑娘一出來,姨娘扶正的話就不說了,姨娘娘家人頭弱,不敢過問,姨娘賢良歸賢良,發起脾氣來,也很厲害,老爺自從迷上清秋姑娘后,開始不待見她,姨娘發過幾回脾氣,一個多月沒和老爺說話。”
“后來怎么又和好了?”
“那時候我們天天勸她,不看別的,看著鄧霽吧,那么俊秀聰明的一個哥兒,老爺如何不喜歡?等哥兒長大,當家立紀,就熬出頭了,姨娘不說話,后來哥兒生病,老爺一上心,姨娘滿心感極,和老爺陪了禮,算是和好了。”
“那么清秋姑娘呢?事情也沒有解決。”
“經過那一回事,姨娘好象想開了許多,老爺和清秋姑娘如何,她不在過問,只是聽說老爺要把清秋姑娘娶進門,她和老爺又鬧了一場,天天哭,老爺那脾氣,恁她如何鬧也扭轉不過來,老爺向來說一不二,家里人只有服從的份,鄧秀那么佻達,老爺又寵她,她也不敢在老爺面前造次,老爺這回娶清秋,是板上定釘的事。”
“是這次鄧融從上海回來以后發生的事吧,本來也沒說要娶清秋,鄧融一回來,鄧先生就說了要把清秋娶進門。”
“是啊。”周嫂驚奇地看著魯恩:“先生您怎么知道?”
魯恩嘴角微翹,道:“這個清秋姑娘,也蠻有主見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