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欠”一下子到了溫暖的室內，我反而有點不太適應，接連打了幾個噴嚏

“小黑，你穿這么少？”我看了看小黑，像是在看一個外星人

“那城里人夏天都穿著棉襖吹空調，咱這，比不了”

“那他們不得熱死，大夏天的吹啥空調呢”我一時間想起以前到城里去吹掛在外面的空調，吹出來的盡是些熱風，真搞不明白城里人的習性

小黑聽了之后，哈哈大笑

室內有暖爐，小黑也只穿了一件襯衫

天漸漸地暗了下來，外面的雪也開始下大了

“衣服也不知道穿上，逞啥能呢”小黑從里屋里拿了一件自己的衣服，叫我給換上，我的上身已經凍得通紅通紅的，鼻涕也止不住的往下流

“你這個脾氣，以后少不了碰釘子”小黑從里屋拿出了紅藥水和繃帶，一下子把我的褲腳給拉起來

“有點能耐”小黑笑了笑，一看見我的雙腿已經凍成了紫色，傷口還在往外面滲血，小黑一圈一圈的把繃帶繞在我的腿上，動作熟練又快捷

“你這個傷纏繃帶，根本沒啥感覺，跟我以前那個傷完全不能比”

“站著說話不腰疼，有本事你來試試看”

小黑突然就噗嗤一聲笑了

小黑看著我，打趣的說道，“你還真不知道什么叫傷”

小黑參過軍，有一次跑步不小心摔了一跤，整個人在地上往前邊滾了兩三米，送到醫務室之后，兩條腿血肉模糊，手臂上也擦傷了不少，忙著參加下一個任務，醫務員直接用繃帶給他纏上，小黑那個疼啊，都寫在臉上

我這才注意到小黑手上，腿上到處都是疤痕

“在外面漂著，免不了得挨上幾刀，這是個真理兒”

我的雙腿基本上沒有了知覺，弟弟起身出去接了個電話，一聽就是爹打來的

爹的余怒已消，但語氣仍帶著嚴厲

“今天晚上不要睡在別人家里，多不像樣，家里頭還有豬圈，你哥要是回來，叫他睡里邊”

家里頭豬圈是和廁所連在一起的，豬圈里邊空間封閉，過年殺了幾頭豬，空下了一個偌大的豬欄，那味道真是經久不息，往那地兒上面一躺，就得跟躺在糞坑上一樣，我可受不了“爹，咱今天晚點回來”說完便掛斷了電話

“這小子說今天晚上回來”爹看著周圍的親戚，“咱先吃飯吧，別管他們了，大過年的，不能沒這個氣氛”

三叔笑了笑，這倆兄弟今天回得來嗎？

弟弟接完電話，進來便苦笑著說

“小黑，咱今天可能得在這里住上一晚”

“那挺好的啊，正好今天家里邊就我一人”小黑指了指里屋，“今天你們兄弟倆睡炕上，里屋還有一間床，我睡里屋去”

這才發現屋里頭靜悄悄的，只有那只黃狗還在屋里面躺著，一臉無精打采的樣子

“這黃狗，也一把年紀了，活過這個年，估計就活到頭了”

“小黑，今天怎么想著回來了，安安不是還在學校里邊嗎”

“她呀，也不讓我省省心”

許久沒聽見里屋的聲音，我不禁疑惑起來，這個點，該給小黑娘喂藥了，“小黑，今天沒給你娘喂藥啊”

小黑一杯酒下肚，看著酒杯，悠悠地說，“昨天接的病危通知單，現在安安在醫院里邊陪著她”

我的心里突然就被什么東西給揪住了，“前兩天過年回家，半路上說暈車，整個人就昏了過去，半天也叫不醒”

小黑娘的身體越來越不好了，平常走路都得大喘氣，沒事的時候只能在家里躺著，小黑也會在工作之余帶娘去醫院里邊檢查

“我這都已經是土埋半截的人了，還花那個冤枉錢干啥”小黑卻也倔的很，說是不帶娘是上醫院檢查，今天就沒法去上班，娘沒有再拒絕

那已經是小黑娘第五次到醫院檢查了，這一天小黑娘起床又喘了大半天，咳著咳著，就吐出一口血痰

喘氣聲聽著瘆人，像鴨子叫一般

這一次小黑叫上了二嘎子的車，說今天怎么著也得上醫院檢查去

二嘎子也混的發達了，這一次專門坐了新買的小轎車回來，看在往日的情面上，二嘎子答應送小黑娘倆去醫院

小黑娘這輩子還沒做過轎車，那轎車全身烏黑發亮，活像一只黑烏鴉

小黑他娘不敢坐轎車，那轎車在路上跑得那么快，村里的路又坑坑洼洼，一顛一顛的，眼睛都睜不開

“說歸說，身體都這樣了，咱趕緊走，再晚上班得遲到了”二嘎子的臉色已經變得很難看了

前兩天剛因為安安的事情擾的心神不寧，小黑也不想再和娘瞎啰嗦什么，把車前門一拉

“走吧”

不知是因為二嘎子剛考的駕照，對自己的車技頗感滿意，還是二嘎子根本就不想在小黑娘身上浪費時間，車在凹凸不平的山路上開得飛快

車在彎彎曲曲的路上跑了半程，娘就嚷嚷著要下車，整個臉鼓的像青蛙，車剛停穩，娘就開始吐，整個人就開始站不穩，小黑趕忙跑上去把娘給扶住，“不知怎的，這手臂疼”小黑把娘扶到了車上，看著二嘎子一臉嫌棄的樣子，小黑懇求道“二嘎子，咱慢點開”

好容易到了醫院，檢查過后，醫生卻告訴小黑，娘的心臟出了毛病，得到醫院留院觀察一段時間

小黑一聽就懵了，雖然說娘有醫保，可城里邊的住院費也高的嚇人，家里只有一筆留給安安上大學的存款

小黑想到了二嘎子，小黑從病房里出來，轉身就想跟二嘎子商量錢的事

二嘎子面無表情的看著小黑，小黑搓著手，感覺十分的尷尬，小黑正想開口

“你最近工作咋樣啊”二嘎子想了老久，終于拋出一句話，小黑一時間不知道如何作答，“挺，挺好的，每個月也能賺個兩三千，只是……”

“娘的住院費，應該夠了吧”，“夠是差不多夠了，就是還差那么一點兒，你看看你能不能”

“不是，小黑，這個錢不是咱不愿意給你，你說娘都是半截入土的人了，明天說不定就……”二嘎子說著說著，咽了一下口水

“沒那個必要，浪費錢”

小黑突然火起，差點要揮拳

“不是，這個住院費我確實快要湊齊了，二嘎子你在城里混的那么開是不是，能不能……”

“咱沒空，我還趕著去上班呢，這事兒下次再說，忙著呢”二嘎子說著就要走，小黑呆呆地站在原地

“那后來你拿啥交的錢”我拖著雙腿，往炕上一躺，看著小黑

“從銀行借貸啊，城里邊還有一套房”小黑撓了撓頭，尷尬地笑了笑

“家里人還在，該怎么著就怎么著，由著他們來，反正你也沒有多少機會聽他們說道了不是”

“王哥兒，來看看我從城里帶回來的摩托車”小黑邊說著，邊從里屋推出來一輛機車

現在咱在城里面送外賣，每天基本上沒休息，賺的一點錢，看什么時候能把賬給還上

“那安安呢，她現在找了些啥工作”

“嗨，她這人比你還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