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嘣!”
巨大的沖擊聲襲向我,眼前血光一片,血肉橫飛。
!!!
驀地蹲在地上,我害怕得直發(fā)抖,捂著耳朵失聲尖叫,喉嚨干澀得發(fā)苦,混亂和恐懼之中,徐玉用自己的身體護住了我。
我抱著頭,徐玉痛苦地哼了一聲。
顫抖地抬頭,我伸手想要觸碰他那張埋在胸口的臉。
血……好多好多的血,雙手捧著都是徐玉的血,我怔怔地看著徐玉倒在我面前。
“……嗬!”
那時,六歲的徐玉也是這般,三十七歲的徐玉也是這般……
這般在我面前倒下……還有,還有!還有誰也是這樣在我面前倒下?!
“徐,徐玉……”
不要嚇我,睜開眼啊徐玉。
他一動不動,心跳一下比一下弱。
“徐玉,徐……”
漸漸地,他連呼吸也沒了……
我大喊:“徐玉!”
“嗬!是夢……”
窗外的陽光暖洋洋地照在床上,圓臺書桌上放著一盆玉蘭花,窗臺上的風鈴發(fā)出清脆的銀鈴聲。
守在床頭的阿秋被我的叫聲驚醒,一把抱住我,輕拍著我的背:“小郡主別怕,別怕,是夢而已。”
“是夢啊…”
臉上都是冷汗,我用力揉了揉眼睛后,慢慢緩過神來,才覺得渾身酸痛。
我愣愣地開口問阿秋:“阿秋,三哥哥和五哥哥還有阿爹怎么樣了?”
爆炸聲離我們太近了,靠得最近的人是阿爹,我抓著阿秋的衣服,我害怕聽到什么我不敢聽到的消息。
阿秋抽噎道:“沒事沒事,老爺和兩個公子都沒事,官家也沒事。”
我松了一口氣,但想起徐玉,那顆心再次緊繃起來。
我小心翼翼地開口問:“那三郎呢,徐三郎他怎么樣了?”
阿秋沒有立刻回答我,我能感覺到她愣了一下,一股巨大的恐懼從我心里蔓延開。
徐玉,徐玉可千萬不能有事。
“你不告訴我,那我自己去問。”
我紅著眼,推開阿秋,手忙腳亂地抓起床上的衣服,從床上跳下去,光著腳就跑了出去。
阿秋回過神立即從房里跑出去追我,阿秋體力不如我,站在門口擔憂地大喊:“小郡主,您別跑!您的身子還沒好啊!”
我顧不了那么多,腳踩在地上跟踩在釘子上一樣,身體又酸又痛,我剛跑出院子就摔在地上。
我雙手撐著地,從地上爬起來,我沒有力氣跑了,只能無助地抱著自己的膝蓋大哭起來。
想想我真是沒用,明明死過一次了,可還是要靠別人保護,如果我記得,徐玉就不會有事……
四哥從別的院子趕了過來,他彎下腰,揉了揉我的頭,安慰道:“阿陽別哭了,不是你的錯,阿爹雖然傷了一只眼,但也無大礙,你三哥哥和五哥哥離得遠只是受了點皮肉傷睡幾天就好了。”
我從懷里探出腦袋,抽噎道:“那徐三郎呢,徐三郎怎么樣了?”
他們越閉口不談徐玉,我越是害怕。
我眼神一恍惚,輕聲道:“他,他死了嗎?”
四哥微微一愣,隨后笑了笑,伸手擦去我臉上的眼淚,柔聲道:“徐家的小公子福大命大睡幾天就好了。”
還好,還好,他還活著……
我從地上站起來,抓著四哥的衣服,垂下腦袋。
爹爹受傷了,我的兩個哥哥也昏睡不醒,阿娘和大嫂嫂一定很累,我不能在鬧些什么了。
我一抹臉上的淚水,勉強露出一個笑:“四哥哥,你帶我去看看阿爹好不好?”
阿爹靜靜地躺在床上,他的左眼包著厚厚的紗布,身體也裹著厚厚的藥紗,阿娘趴在他的床邊睡著了。
我和四哥輕手輕腳走到阿娘身邊,阿娘睡得很熟沒有發(fā)現(xiàn)我們。
我趴在阿爹床頭前,吸了吸鼻涕,捂著自己的臉,我不能在哭哭啼啼了,阿爹最不喜歡我哭鬧的模樣了。
乞巧節(jié)的第二天長安全城縞素,街街飄著素白的喪巾,在空中飛揚不是柳絮而是紙錢,每日都能聽見百姓凄厲的哭聲。
長安全城戒嚴,墻外重甲聲震耳,我每日安慰著阿娘和五哥哥,打聽著邊城的消息。
聽聞邊疆最近很不太平,金木將軍戰(zhàn)敗,夫人自刎,嵐洲死了很多人,彈盡糧絕,苦苦守了幾日后還是城破。
嵐洲一破大月氏族直攻嶺渡,大哥和二哥的日子怕是不好過的,想著這些事臉上的眼淚似乎就怎么流也流不完。
官家回宮后大怒,下令徹查所有官員,借著這場大火,金吾衛(wèi)抓了好多徇私枉法的大貪官,也不知道百姓是該高興還是該傷心。
我渾渾噩噩地睡了好幾天,徐家沒有一點消息,我靠著幾個小廝打聽到了徐家小公子還在昏睡的消息。
那個刺客在自己身上綁了火藥,他點燃了人肉炸藥,等金吾衛(wèi)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晚了。
“轟隆”一聲,阿爹和李衡撲向了官家,徐玉護住了我,幸好那人綁的火藥不多,且大部分摻了血未點爆,三哥哥和五哥哥離得遠只是被震暈過去。
不幸的是,齊齊撲向刺客的那十多個金吾衛(wèi),即使有厚厚的重甲護體也被炸的粉碎。
他們騙我說,阿爹是因為回頭看的時候被花火傷了眼,可我卻從太醫(yī)那得知阿爹的左眼珠子被炸毀,厚厚的白紗布下只剩下一個空蕩蕩的黑洞。
官家和皇后娘娘沒有大礙,只是原本就病懨懨的李旭病的更厲害了,救駕的李衡還在昏睡,躺在宮里靠著名貴的藥材吊著命。
只有徐玉,丞相府透出的消息少則又少,我拖了很多關(guān)系去問都未能知道多少。
月色涼涼的,連夏天里的風也格外冷,我抱著膝蓋坐在窗臺上,抬頭看向黑夜中的月亮。
我重活了兩次次,卻像沒死過一樣,前前世的很多事我忘記了,這幾天我拿筆拿紙拼了命想要寫下我知道的所有大事,可總是寫到關(guān)鍵部分我就忘記了。
老天這不是存心玩我嗎?
“咚咚咚……”
阿秋端著果盤進來,見我坐在窗臺上,深深地嘆了口氣:“小郡主過來吃些果子吧,都是您愛吃的。”
我現(xiàn)在沒有心思吃東西,可我不能讓阿秋擔心。
我從窗臺上跳下來,咬了幾口她給我端來的果子,看著阿秋愁苦的臉,嬉笑道:“阿秋你也吃點,別讓五哥哥瞧見了,他又要和我搶吃食了,程家就數(shù)他最貪嘴了。”
今日的果盤一點也不甜,越吃越酸,酸得我的鼻子都不舒服。
抓著裙擺,忍住淚水,我又咬了幾口。
阿秋抱著我的頭,嘆氣道:“小郡主,別難過,老爺和兩個公子已經(jīng)醒了,休息幾天就能好了,徐家的小公子……小公子是貴人自然有菩薩保著呢。”
我抓著阿秋的衣服,紅著眼,帶著哭腔罵道:“他才不是什么貴人,他就是個蠢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