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老熊陪著福萊先生匆匆來到葉詩年家，滿臉驚慌。

“怎么？出什么事嗎？”

“小馮不見了，有人看見76號的吳阿毛帶人把他抓走了。”

“什么？”被76號抓走的，沒幾個能活著出來的。葉詩年眼前一黑，一個趔趄，老熊和福萊先生一邊一個扶住他，“老葉，別急，別急，小馮才被抓走，現在去救他還來得及。”福萊先生安慰到。

葉詩年問：“76號為什么抓小馮呢？小馮這么一個老實本分的孩子，怎么會惹到76號？”一想到小馮從十五歲就跟著自己學藝，就像自己的兒子一樣，葉詩年的心就火燒火燎地疼。

“還是為了查那個白俄的案子吧。”

“那我們還等什么，現在就去76號要人。”葉詩年猛地站起身，就往外沖。

老熊從后面拉住他，說到：“76號是什么地方？人稱歹土。你這樣上門興師問罪，76號連你也扣下來。不如讓熙木去打聽打聽吧，她和76號的章偉夫婦是朋友。”

“唉，熙木，不要提她了，我已經由她去了。我的徒弟我自己救。”說完就掙脫老熊，向門外沖去。

“老葉，我陪你一起去。”老熊在后面追他。

葉太太聽見動靜從里屋出來：“你們這是去哪？76號？你們不要命了？”一邊喊，一邊追。

福萊先生忙攔住她:“我陪他們去，我是德國人，76號不敢把我怎樣，有我陪著，他們必不會吃虧！你回去吧，快，回去吧！”說完，轉身追了葉詩年他們去。

葉熙木今天正好應邀來章偉家吃飯，當她坐著章偉派來接她的別克車來到76號的巷口時，看見一群人在大門口糾纏成一團，心想：76號天天為非作歹，難免有人找上門來。

等車開近了，她猛然發現一身橫肉的吳阿毛（76號行動隊隊長）正野蠻地把瘦削的爸爸猛地一推，爸爸一下砸在地上，頭瞬間磕出了血。熊叔沖上去扶爸爸，福萊先生也想走過來，卻被一個打手揪住衣領攔著。一股熱血直沖葉熙木腦門，她叫了聲停車，車戛然而止，她擰開車門從車上跳了下來，沖到扯住福萊先生衣領的那個打手面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取下了打手別在腰間的槍，一下頂在打手的腦袋上，厲聲喝到：“松手！”

打手瞬間就松開了揪著福萊先生的衣領，膽戰心驚地說：“葉小姐，有話好說，有話好說，你說什么我都照做，就是別拿槍指著我。”

吳阿毛也在旁陪小心：“葉小姐，誤會誤會，這幾個人跑到76號來要人，沒有這個理，只有我們抓人的，哪有找我們要人的？我們這也是例行公務......”話還沒說完，臉上已經“啪、啪”得被葉熙木打了兩記響亮的耳光。

“瞎了眼的狗東西，你平日里橫行霸道、為非作歹慣了，76號的名聲都被你敗壞了。今天竟然欺負到我頭上，他們都是我的父輩，你敢動他們一下，我就要了你的狗命！”

縱如吳四毛這樣殺人不眨眼的打手，也被葉熙木罵得一愣一愣的，捂著紫漲的臉陪笑著：“葉小姐，都是誤會，我得罪誰也不敢得罪您啊，我給你陪不是啦！我給各位老伯陪不是啦！”

熊叔和福萊先生看見葉熙木如天降神兵，不由激動地叫著：“熙木！熙木！”葉詩年覺得此時此刻，他以前的葉熙木又回來了，不由激動地老淚縱橫，

葉熙木和熊叔一起扶起葉詩年，又幫福萊先生整理好被拉得亂七八糟的衣服，把他們三人一起扶到路邊，問到：“你們這是來要什么人？”

“小馮被吳阿毛帶人抓走了。”一聽這話，葉熙木就知道，王子凌又在查幽靈的案子。她轉頭逼視著吳阿毛，問到：“人是你抓的嗎？”

“人是我抓的不假，但是他的死可跟我一點關系都沒有。是王主任對他上刑時，他自己一腦門子撞上王主任的竹簽子死的。”

“什么？他死......死......死了？”大家異口同聲地問到，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葉詩年臉色瞬間變得蒼白，眼神里透出一絲不可置信，他撲上去揪住吳阿毛的衣領問：“你說什么？”

“小馮......在王主任給他上刑時，一腦門撞上王主任的竹簽子死了......”吳阿毛瞅著大家要吃了他似的眼神，說話的聲音越來越低。

葉詩年身體晃了一晃，仿佛一瞬間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氣。葉熙木趕緊上前扶住了他，葉詩年緊緊抓住葉熙木的手，指節發白，喉嚨里發出一聲低沉的呻吟：“不......不可能......”

“昨天他還好好地在西餐廳上班，今天就死......死了，你們這群殺人不眨眼的惡魔！”老熊悲憤地咒罵著。

福萊先生氣得聲音都顫抖了：“帶我們去見小馮，帶我們去見你們的王主任，你們不能這樣草菅人命，必須要給我們個交代！”

吳阿毛大肉鼻子急得直往外冒汗，說到：“諸位，這是個意外，我們也并不想看到這樣的事情發生，且容我請示一下，就帶諸位去見人。”說完，就狗顛屁股似的一溜小跑去打電話了。

殘陽如血，緩緩沉入樓房的輪廓，將天際染成一片暗紅。云層低垂，像是被沉重的哀愁壓得喘不過氣。葉詩年他們相互依持，站在暮色中，滿心凄涼。

76號黑漆漆的大門鐺地一聲打開了，兩隊穿著黑色短衫、腰里別著手槍的特務從里面小跑著出來，分別在葉詩年他們兩邊停了下來，列隊站著，把葉詩年他們圍住中間，葉熙木不由一邊緊緊扶住葉詩年，一邊用力挽住福萊先生的胳膊。吳阿毛走了出來，做了個請的手勢：“諸位，王主任有請！”在兩隊特務的押送下，葉詩年他們被帶到了陰森森的審訊室。

審訊室里燈光昏暗，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煙味和令人窒息的血腥味，四周站立著各式各樣的刑具。王子凌坐在一張寬大的辦公桌后，手里夾著一支未燃盡的雪茄，煙霧繚繞中，他的臉顯得格外冷漠。他對葉詩年他們說到：“聽說各位吵著要見我，不知為了何事？”

葉詩年見了王子凌，眼睛都要噴出火來，一下子就朝王子凌撲過去，葉熙木和福萊先生一邊一個拉住了他。福萊先生眼神如刀，逼視著王子凌，憤怒地說：“我們飯店西餐廳的廚師小馮被你們的吳阿毛抓走了，并且據他說，小馮已經被你們刑訊逼供逼死了，這是真的嗎？”

王子凌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絲冷笑：“請注意您的措辭，我們并沒有對小馮刑訊逼供，是他窮兇極惡，自己用腦門子往竹簽上撞撞死的。”

“你不用竹簽子折磨他，他又怎會自己往竹簽子上撞？”

“我們審訊室里本來就擺著各種各樣的刑具，我們并未對他動刑，是他自己窮兇極惡地往上撞。這種亡命之徒，就是共產黨！實話告訴你們吧，那個在路口被撞死的白俄是我的線人，當時他在朢江大飯店西餐廳發現了一名蘇聯共產黨，小馮就是那個蘇共的同伙，他掩護了那個蘇共逃走，并導致我的線人死亡。他還無辜嗎？他是罪大惡極的共產黨！他死有余辜！”王子凌一邊不屑地說，一邊觀察各人的反應。

聽到“蘇聯共產黨”的字樣，葉詩年只覺得天旋地轉，他兩眼直勾勾地望著葉熙木，一個字也說不出來，葉熙木不敢直視他，心里一陣陣內疚和自責。

老熊嗤之以鼻地反駁：“小馮那老實孩子，他連共產黨是什么都不知道，他怎么可能是共產黨？出事那晚他和我一直都在后廚忙，半步都沒離開，還掩護蘇聯共產黨？還導致你的線人死亡？我看你是在發昏吧，抓不到兇手拿小馮來充數，再給他扣個共產黨的帽子來掩蓋自己濫殺無辜的罪行！”

福萊先生臉色蒼白，聲音顫抖，他已經被王子凌的無恥給惡心到了：“污蔑！無恥的污蔑！”

大家想著小馮死去的慘烈景象，瞬間崩潰了，一邊咒罵著：“你們這群草菅人命的黑心鬼！下地獄去吧！千刀萬剮你們！他只是個無辜的孩子，從來沒有干過壞事，你們濫殺無辜！”，一邊朝王子凌撲過去。葉熙木攔著這個，勸著那個，欲哭無淚。

王子凌冷笑一聲，突然大聲說到：“小馮既然是共產黨，朢江大飯店就是最大的共產黨賊窩，你們都有通共嫌疑，來人，把他們帶下去，一人一間審訊室，單獨審訊！”話音一落，幾個黑衣打手就沖了進來，把葉詩年他們拖了出去。

福萊先生憤怒地抗議：“我是德國人，你們沒有權利審訊我！我要聯系德國領事館！”

王子凌抱著胳膊，冷笑一聲，說到：“到了76號，就是德國人也不管用！”

葉詩年拼命掙扎，扭頭叫著：“熙木！熙木！你們放了她！她跟這件事沒有關系！”

“爸爸，沒事的，他們問清楚了就會放了我們的！好好跟他們去！”葉熙木哭著勸爸爸。

王子凌冷冷地說：“還是葉小姐明白事理。”

葉熙木恨恨地瞪著王子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