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笑和喬馳都暫時被看押在審訊室里，嚴克正和明錦期、喬唯一就待在休息室，絲毫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警局沒有多余的心思關注他們，現(xiàn)在就是爭分奪秒地查章鋌的行蹤，伏抒妍失蹤已經超過四十八小時，按照周繼青的推測，她很有可能已經遇害了。

可惜的是喬馳提供的一處住房線索并沒有找到人，除此之外章鋌名下沒有別的房產。念波很快確認消息，倪悅和吳子晗已經回國。

聞昶還沒來得及開口部署，念波又說，“額，倪悅是被強制遣送回國的，她在機場被查出攜帶冰//毒，有整整十七克。禁//毒大隊已經涉入調查了。”

“......吳子晗呢？”

“他比倪悅晚了一周回國，好像一切正常。”念波說，“沒有查出什么異樣。”

“李驥，你帶兩個人去吳子晗家，注意隱蔽。”聞昶捏著眉心，“不確定章鋌會不會去找吳子晗，自己去配//槍。”

漆長江拍了下李驥的肩，示意他自己小心。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很快天就完全黑了，許偲拉著袁落翔出去給大家買了夜宵，是他們常吃的那一家酸辣粉，還有擔擔面。

許偲記得每個人的喜好，還按照常規(guī)配料給休息室里三位家長也點了一份，晚上生意不太好，只有老板一個人忙活，絮絮叨叨地跟兩人聊著。

東西太多兩個人拿不下，老板還借了他們一個保溫箱拉回警局。

漆長江在走廊盡頭抽了一根煙，回去時辦公室里已經滿是酸辣粉的香味，他拎了一盒到自己的座位上，嘆道。

“都說程序猿是最慘的，人在青年頭發(fā)就沒了，我看咱們警隊也差不多。”

袁落翔驚恐地揪了揪自己的頭發(fā)，果然掉了兩根。

許偲睨他一眼，將筷子底端空出來，猛地敲在他頭上，“傻了吧你，誰的頭發(fā)揪一下不掉？”

“嗯......”袁落翔不太放心地繼續(xù)唆了口粉條。

許偲也嘆氣，作為刑偵組唯一的女性，上面操心幾個大齡剩男沒人要，下面操心幾個小的找不著女朋友，她夾在中間也很難做。

尤其現(xiàn)在房價瘋狂上漲，刑警的工資夠他們自己花銷就不錯了，還想買房？還不如找個有錢......

許偲猛地一愣，朝聞昶喊了一句，“章鋌會不會沒用自己的身份信息買房？”

念波說，“從他的社會關系看，只有喬馳是符合條件的，但是......”

“還有伏抒妍呢？”

許偲打斷他的話，“當初查不到蘇怡的住房信息，結果房子是何俊奕名下的。章鋌肯定也知道一旦事情暴露，喬馳一定會被查，除了伏抒妍他沒有別的選擇了。”

聞昶點頭，“確實有可能，波波查查看。”

念波不敢耽誤，將碗筷推到一邊，鍵盤敲得啪啪響，最后停下來有些為難地說，“除了墨苑1501，她名下沒有其他房產。”

“租房信息呢？”

念波遲疑著繼續(xù)查詢，看到結果時愣了愣，隨即激動道，“有，有！就在墨苑，A棟1132！”

1132？

聞昶猛地起身，那天在補課中心，喬馳說讓他關注當下，所以他解出了那道奧賽題的答案——（1，1）（3，2）。

“漆哥、翔子去開車，許偲留下......”

乍然響起的電話鈴聲打斷了他的話，辦公室?guī)兹送瑫r看向了聞昶的桌面。

刑偵辦公室里每張桌子上都有電話，接到前臺郭婷婷那邊，可這通電話明顯是直接撥給聞昶的。電話還在響，眾人一句話都不敢說。

聞昶握住聽筒放到耳邊。

電話那端的人聲音沉緩，“聞警官，您好。”

是個陌生的聲音，可聞昶卻仿佛立刻就猜出這究竟是誰。他沒說話，默默放下聽筒，按下了免提，那人又道。

“想必警方已經查到一些線索了，那就祝你們好運。”

“我應該說謝謝嗎？”聞昶扣在桌面上的手緊了緊，下頜收緊，像是在極力控制情緒。

許偲聽了覺得不對勁，朝漆長江打了個手勢，做口型：章鋌？

漆長江點頭：應該是。

電話里，章鋌輕笑，“不客氣。說起來我才應該向諸位道謝，十年前的案子其實還挺好查的吧？”

聞昶垂眸，聲音愈發(fā)冷峻，“你根本沒想警方幫你，否則就不會殺人。”

章鋌頓時沉默。

聞昶只能聽見細弱的氣流聲，像是風急速吹動，他抽出一支筆寫下幾個地點，海邊兩個字剛收筆，耳邊那人就問，“聞警官在猜我在哪兒嗎？”

他筆尖頓住，一時不知該不該放下。

“無所謂。”章鋌笑道，“比起我，你們應該更想知道另一個人的下落。”

“伏抒妍在哪？”聞昶立刻順著他的話追問，“章鋌，不要一錯再錯。”

“聞警官，你不明白。”

章鋌搖搖頭，他站在碼頭極目遠眺，陵江沉默而安靜地流淌，遠處霓虹閃耀，光彩照人。他卻像是躲在陰影里茍且的小人，已經沒有資格光明正大地走到她面前。

耳畔傳來一聲輕微的嘆息。

“還有五個小時。”章鋌又說了一遍，“祝你們好運。”

聞昶心底一驚，正要問什么五個小時，那端章鋌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提醒道，“對了，殷氏集團頂樓有一份為諸位準備的禮物，請注意查收。”

電話瞬間被切斷，聞昶蹙著眉，大腦高速轉動，開口繼續(xù)吩咐。

“許偲留下隨時準備接應。周博士和波波帶人去殷氏集團頂樓，注意安全，我怕會出現(xiàn)意外。大家保持通訊，有任何問題電話聯(lián)系。”

“是！”

袁落翔和念波一刻沒敢耽誤，幾輛警車呼嘯著駛出警局，分別朝墨苑和殷氏集團大樓開過去，鳴笛聲穿過街頭巷尾，在夜間空蕩的路上更顯刺耳。

聞昶在路上撥了120，江城市第二醫(yī)院派了一輛救護車提前到達墨苑，隨時待命。

墨苑A棟和C棟不一樣，伏抒妍住在C棟1501，就表示15樓01房間，而A棟1132卻表示的是A棟1單元13樓2號房間，聞昶帶著人找了一圈才明白這個意思。

此時距離他們接到章鋌電話已經過去四十分鐘，凌晨的寒風吹得人瑟瑟發(fā)抖，周繼青扣緊大衣，看著警方和殷氏集團負責人聯(lián)系。

一切都平靜地不可思議，念波仰頭望著高樓，六十多層的高度讓頂端顯得渺小又模糊，只有風聲簌簌吹過。

“待會兒一組跟我上去，剩下的人在樓下待命，隨時準備支援。”

周繼青不確定上面是什么情況，他按住念波的肩膀，不知是提醒還是警告般開口，“注意安全。”

念波無聲地看著他，黑框眼鏡下凝視的目光慢慢渙散，良久點點頭，“周博士，你也是。”

周繼青帶著人乘電梯往頂樓去，到達二十層時電梯里的照明燈忽然閃爍了一下，接著是咔噠一聲，好像轎廂上面有什么東西卡住了。

有人結結巴巴地問，“周，周博士，這不會有......那什么吧？”

燈光閃爍，電梯停運，還是半夜十二點左右，妥妥的鬼片設定。

周繼青扶了扶眼鏡框，安慰道，“破迷信，講科學。實在害怕就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

“......”

電梯里沉默一會兒，還真有弱弱的聲音響了起來，“富強民主文明和諧......”

周繼青無奈地勾了下嘴角，掏出手機看了一眼，沒有信號，他試著撥通念波的號碼，完全沒有反應。

幾秒鐘后，電梯像是故障后突然好了，平穩(wěn)地到達了頂樓。

周繼青擰著眉，打了個手勢讓幾人小心行事，走出電梯，剛才沒有信號的手機就開始嗡嗡震動，他看了一眼，念波給他打了十多個電話。

“怎么......”

“周博士！一分鐘前頂樓有人跳下來了！”念波大口喘氣，看著綠化叢里摔得面目全非的人，喃喃道，“已經死了。”

六十多層，跳下去必死無疑，周繼青神色冷漠，疾步朝天臺走去。

從警方到達現(xiàn)場，進入電梯，直到剛才，沒有人知道頂樓是什么情況，但是念波說一分鐘前那人跳樓，也就是他們被困在電梯里那點時間耽擱了。

天臺上沒什么特別，中間甚至還擺著兩個沙灘椅和一把遮陽傘，看起來像是平時有人上來享受生活，沐浴陽光。

周繼青問，“人在哪個方位？”

電話里，念波的氣息終于緩和下來，“西北方，在大樓正門西北方。”

殷氏集團大樓是朝東的，周繼青帶人上去后，念波就讓剩下的人把大樓圈了起來，他不敢掉以輕心，一直仰頭看著頂樓，然后他就看見有一個黑點迅速地往下落。

他朝著落點方向狂奔過去，就那一瞬間，那人已經摔下來，幾乎是在他面前停止呼吸。

如果沒有綠化草叢，從那么高的地方掉下來，血肉飛濺的場面可能會成為他們的噩夢。

周繼青沒讓人靠近天臺邊緣，“你們守在上面。”

他一邊說一邊給沈紀打電話，電梯打開，他下意識腳步一邁就走了進去，站定之后才想起來電梯里沒有信號，正要出去，耳邊就傳來沈紀迷迷糊糊的聲音。

“周博士？”

周繼青腳步一怔，半晌垂著眼按下1層，“殷氏集團有人跳樓，沈醫(yī)生帶人過來看看吧。”

“什么？”沈紀瞬間清醒了，電話里傳來一陣窸窸窣窣地穿衣聲，“我馬上過來。”

這次電梯安靜平穩(wěn)地到達1樓，電話掛斷后，周繼青還在盯著手機看，信號是滿格的，好像只有他們上去的時候，因為電梯故障，阻斷了一切信號聯(lián)系。

拖延警方上樓，就是為了讓那個人順利的跳下去，或者說是被人推下去？

可是按照當時聽到的環(huán)境聲音推斷，章鋌應該在有水的地方，他不可能在殷氏，這次的跳樓事件就像不是章鋌策劃的，因為他在最后，提醒了警方。

他說的是“有一份為諸位準備的禮物”，而不是“我為諸位準備了一份禮物”。

周繼青按捺住紛繁的思緒，快步走向西北角，血從草叢里蜿蜒流淌到人行道上，念波站在兩米外一動不動，腳邊溢滿了血漬。

他不動聲色地注視了半晌，上前抓住念波的手臂將人拉開，“我給沈醫(yī)生打過電話了，保護好現(xiàn)場，等他過來。”

“哦。”念波像是才回過神，“我給聞隊報備......”

“回去再說吧，聞隊那邊暫時情況不明，恐怕也不比我們好多少。”周繼青打斷他的話，默然看向草叢里的尸體，輕輕閉上了眼。

“漆哥。”

隨著聞昶的聲音落下，漆長江上前一腳踹開了1132的房門，他舉著//槍率先走進去，聞昶緊隨其后，摸到開關啪地按下。

墨苑A棟是一體式戶型，明亮的吊燈照亮了整個空間，一眼就看得通徹。木質博古架將客廳和臥室分隔開，只能隱約看見床上躺著一個人。

聞昶幾步走到床邊，伏抒妍緊閉著雙眼，沉靜又安詳。

他沉默著伸出手去探她的鼻息，片刻后又摸到頸部動脈，松了口氣似的喊，“叫醫(yī)生上來！她還活著！”

救護車高揚著聲音，在凌晨時分疾馳而過。

急診門外，梁謹丞見護士抬著伏抒妍下來，立刻迎上去，一邊跟著推病床，一邊緊緊握了下她的手。

梁謹丞聲音冷冽，“一號手術室，郭院長和邱醫(yī)生在等你們。”

他說著，又伸手撫了撫伏抒妍的側臉，語氣像是帶了哀求，“無論如何，請一定要救她。”

手術室的大門砰地關上，頂上亮起紅燈。梁謹丞抓了把頭發(fā)，踉蹌著退后幾步，直到靠在墻上才停住。

“丞哥！”隨后跟來的高硯棠嚇了一跳，見他站穩(wěn)才收回手，她看了眼手術室又轉回去，等候廳里，聞昶仰頭靠著柱子，神色未明。

“你們是怎么找到伏抒妍的？”

聞昶下意識站直了，說，“章鋌用伏抒妍的身份信息在墨苑租了房，昨晚查到的。”

昨天下午他們開完會高硯棠就走了，后面的事她都不知道，凌晨突然接到聞昶的電話時還有點懵，但她立刻通知了梁謹丞安排好醫(yī)院搶救。

只要伏抒妍還活著，那就一切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