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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鴻門宴

伏抒妍坐在沙發(fā)上半晌沒動,人已經(jīng)走了,她的心跳卻絲毫沒有降下來。

她雖然表現(xiàn)得鎮(zhèn)定自若,但其實從聞昶說出有人模仿她的書殺人的時候,她就覺得有一股寒意從背后升起。

她不知道兇手是不是她的粉絲,她希望不是。畢竟有哪個粉絲會瘋狂到這種地步,甚至不惜把作者也拖下水?

門鈴再次響起的時候,她嚇了一跳,猛地從沙發(fā)上站起來。

等了片刻門鈴還在響,她走到門邊從貓眼往外看,隨即眉頭一擰,把門打開了。

梁謹(jǐn)丞穿著一身深色高定,像是從某個走秀現(xiàn)場剛剛回來,俊美無儔的臉上帶了點笑意。

“怎么了?我回來了你不高興?”

他見伏抒妍還擰著眉,上前攬住她的肩把人帶進屋內(nèi),順手關(guān)上門。

茶幾上的三杯檸檬水還沒有收走,梁謹(jǐn)丞眼底一沉,聲音低緩。

“誰來了?”

“警察。”

伏抒妍不耐煩地揮開肩上的手,踩著拖鞋往房間走。

梁謹(jǐn)丞卻一把摟住她的腰身,從身后抱住了她。

她瘦削的背脊貼在他胸膛上,小鳥依人般靠在他懷里,她也沒有掙扎,聽見梁謹(jǐn)丞俯身在她耳邊問。

“他們來干什么?”

“外面出事了對吧?”伏抒妍有些焦躁,雙手環(huán)住禁錮著她的手臂,“有人模仿我寫的東西在殺人,你不可能沒有得到消息!”

“嗯,我知道,所以這不是來告訴你了嗎?”

梁謹(jǐn)丞輕聲笑了,在她精致小巧的耳垂上吻了一下。

伏抒妍渾身一顫,手上倏地增大了力氣,她偏過頭看著他的側(cè)臉,一字一頓地問。

“這件事,不會是你做的吧?”

“呵呵。”梁謹(jǐn)丞絲毫沒有惱怒,“怎么會呢?我可是守法公民,怎么可能殺人?”

“是嗎?誰知道變態(tài)是怎么想的。”

伏抒妍冷嘲了一句,掙開他的懷抱,細長的手指隨意點了點書房的方向,說。

“本子改好了,拿走。”

她也不管身后的人有什么反應(yīng),徑直走進臥室,重新躺到了床上。

這件事太突然了,案子未結(jié)之前警方肯定不會把消息外傳,偏偏這一個月她關(guān)在家里改劇本,完全忽略了外面的新聞,直接讓人找上門來了。

可是這個人是誰呢?她的粉絲?那為什么要這么做?她完全想不通,不會真的和梁謹(jǐn)丞有關(guān)系吧?

想到這,她諷刺地笑了下,就像她說的,誰知道他們變態(tài)都想的是什么。

她模模糊糊地睡過去,總覺得臉上被一只毛毛蟲爬過,又舔又咬的觸感又像一只狗,她偏過頭想躲開,那東西卻追著她過來,直接堵住了她的唇。

伏抒妍意識清醒了點,鼻間熟悉的味道讓她稍微安下心,但隨即她就伸手推開身上的人,瞪了他一眼。

“我就想休息一下,你非得把我吵醒?”

梁謹(jǐn)丞半個身子壓在她身上,他外套脫了,身上只有一件白色襯衫,隱約露出精瘦的腰身,看她醒了,就湊過去吻她,聲音低沉誘惑。

“不是故意把你吵醒的,可是看見你我就忍不住。不然你繼續(xù)睡?”

伏抒妍冷哼一聲,避開他的吻。

梁謹(jǐn)丞的吻落到她的側(cè)頸上,他索性就一下一下輕啄她雪白修長的脖頸,一只手探入薄被下,順著她的睡衣下擺摸進去。

她幾乎全身都怕癢,撐著就要往后退,梁謹(jǐn)丞覺察到她的意圖,一條腿緊緊壓住她。他拉開被子,俯身一顆一顆咬開她的睡衣紐扣,另一只手扶在她的后頸,輕輕揉捏著。

伏抒妍整個人都被他掌控,微微顫抖著,終于放棄了掙扎,摟住了他的脖頸,主動獻上紅唇。

外面的天漸漸暗下來,梁謹(jǐn)丞靠在床上一下一下?lián)嶂菹鞴饣谋臣梗Z氣有點冷。

“這件事你別管,我會處理。”

伏抒妍神色懨懨,翻過身背對著他,“你也不要管,我怕出事。”

她聲音很低,幾乎是壓著嗓子一字字蹦出來的,梁謹(jǐn)丞卻聽得很清楚,他在短暫的愣神后,終于如夢初醒般側(cè)身摟住她,帶了點驚喜地開口。

“寶貝兒,你是在擔(dān)心我對吧?”

伏抒妍閉著眼不說話了。

梁謹(jǐn)丞知道她是真的累了,不再打擾,輕輕在她發(fā)頂落下一吻,眸中是從未有過的溫柔繾綣。

晚上七點,高硯棠在藍橋會館外下了車。

她換了一身灰藍色大衣,一根綁帶束出盈盈一握的腰肢,長發(fā)隨意散在肩頭,隨著她動作微微揚起又落下。她雙手插在兜里,帶跟的短靴在地面響起噠噠聲,氣質(zhì)優(yōu)雅又颯爽。

包間門口站著個微胖的男人,戴一副無框眼鏡,見她過來就揚起笑臉,瞇得眼睛都快看不見,有點像東方神像里的彌勒佛。

高硯棠停住腳步,她沒見過這個人。

她踩著鞋跟在地上摩挲幾下,漫不經(jīng)心地問了一句。

“里面幾位?”

“五位都到齊了。”微胖男人說,“就等小小姐您過來。”

高硯棠多看了他兩眼,走過去敲門,連敲三下,每次間隔一秒,然后不等里面的人回應(yīng),擰開把手就走了進去。

藍橋會館的包間里是大理石長桌,此時坐在主位上的人看面貌也不過四十多歲,兩鬢些許白發(fā)沖淡了他嚴(yán)肅的神情,靜靜坐著也有不怒自威的壓迫感撲面而來。

高硯棠下意識就覺得右腿開始發(fā)疼,她頓了頓,問,“爸,您怎么過來了?”

高志民正在和右手邊的人交談,分了一縷余光給她,輕哼一聲,“還不過來!”

長桌的座位安排很有意思,高志民在主座,左邊依次坐著三人。分別是江城市機關(guān)黨工尾叔記(讀音一樣的那個詞),江城市人民法院院長,江城市教育廳廳長。

他右手邊只有一個年輕男人,看身形就很高,側(cè)臉堅毅,背脊挺直,態(tài)度尊重卻不諂媚,也只有他旁邊還擺著一把椅子。

那人在高硯棠走過去的時候站了起來,非常紳士地為她拉開了椅子。

“高小姐,你好。我是卓思慕。”

高硯棠雙手背在身后,看著他沒說話。

卓思慕看著和高硯霖年紀(jì)相仿,卻不像他那樣容貌秾艷,卓思慕輪廓分明,小麥色肌膚顯得健康,氣質(zhì)沉穩(wěn),是長輩喜歡的樣子。

高硯棠在高志民探究又鋒利的目光中,忽地揚眉而笑,朝卓思慕伸手,“高硯棠,幸會。”

兩人落座,今天的人就齊了。

高硯棠和對面的院長打了個照面,她不易覺察地勾了下唇,心思百轉(zhuǎn)。

高志民到了江城,卻沒有一個人得到消息,高志民身邊帶的秘書也是陌生面孔,這說明他不希望暴露行蹤,座上的這幾位江城政要,跟高守維來往不多,她沒想到都是高志民的人。

尤其是黨工尾叔記蔡奇,新官上任不到三個月,前任黨工尾叔記曹濟平被雙規(guī),還是她跟高守維通力合作的結(jié)果,沒想到新來的這位是高志民送上來的。

高硯棠心底一冷,縱然他們手段千萬,現(xiàn)在也逃不出高志民的手掌心。

今天這場飯局的主角,不會是對面三位,也不是她——高志民難得沒有讓她挨著他坐。

卓思慕是什么人物?她沒聽過。

“我跟思慕是在去年的世界互聯(lián)網(wǎng)大賽上認識的,年輕人,有前途啊!”

高志民笑著跟他們說,言語間難掩對于卓思慕的喜愛,高硯棠撐著側(cè)臉,朝著卓思慕,靜靜打量他。

卓思慕像是沒覺察她的視線,應(yīng)對自如地和高志民聊天。

“思慕在江城的事業(yè)剛剛起步,未來可期,今天請諸位吃飯,就是想日后給他行個方便。”高志民舉起酒杯,卻被迎面伸出一只手?jǐn)r下了。

卓思慕面色不變,站起身。

“高伯伯,我稱您一聲伯伯,是把您當(dāng)長輩,哪有讓長輩庇護我的道理,今天就是尋常便飯。您來江城,我盡一盡心,僅此而已。”

包間里針落可聞,高志民先大笑起來,杯口轉(zhuǎn)了個邊,跟卓思慕碰上了。

高志民喝了一口酒,夸贊道,“思慕是個好孩子。你也說我是長輩,做長輩的不就是給小輩們鋪路的嗎?”

卓思慕也舉杯,仰頭將一杯酒都喝了。

高硯棠眨了眨眼睛,無論卓思慕這番推辭是真心還是假意,他的手段都十分高明,給人留下謙遜不冒進的印象。

以退為進,是步好棋。

至今為止,高志民還沒有對任何一個高家小輩,主動說出要給他們鋪路的話。

盡管她已經(jīng)過了向父母撒嬌、跟哥哥姐姐爭風(fēng)吃醋的年紀(jì),此時還是覺得很不爽啊。

于是,她就那樣側(cè)著臉,搭在桌沿邊的手捏住酒杯,對高志民說。

“爸,您對自家小輩都沒這么上心,想必卓先生定然有過人之處吧?”

高志民在互聯(lián)網(wǎng)大賽上認識卓思慕,那卓思慕從事的就是互聯(lián)網(wǎng)工作,能讓高志民另眼相看,成就應(yīng)該不會低,但她確實沒聽過江城有這號人物。

卓思慕不是江城人。

他來江城發(fā)展,事業(yè)剛剛起步,那高志民叫人吃這一頓飯是為了什么?

高硯棠猛地捏緊了杯子,“啪”一聲砸在大理石桌面上。

她總算明白高志民下午給她打電話的用意了,還特意囑咐別給他丟人,對她來說,這不就是一場鴻門宴嗎?

高硯棠收回了盯著卓思慕的視線,臉色沉郁地對上高志民。

“爸,您這是什么意思?”

高志民對她的不滿視若無睹,笑著對幾人說,“這孩子被我們寵壞了,倔脾氣倒是像我。思慕啊,你多包涵。”

卓思慕微微頷首,并未發(fā)言。

高志民滿意地點頭,轉(zhuǎn)向高硯棠時又恢復(fù)一貫的嚴(yán)肅神色,“思慕比你大三歲,一表人才、事業(yè)有成,交個朋友有益無害,你別給我耍小性子。”

高硯棠冷哼一聲,沒再看卓思慕一眼。

她是真沒想到,高志民居然敢來江城帶著人跟她相親!

高守維是真的不知道嗎?高硯霖呢?他們會不會早就跟高志民串通一氣?

高志民讓她相親的意義何在?

她回國后沒有回家,而是直接聯(lián)系段韶去了西郊別墅,然后才被高守維接回瓏庭。

其實家里人都知道她回來的消息,只不過當(dāng)年她離開時過于慘烈,心里有氣,他們都沒想再逼她。

這次高志民親自過來,除非有什么讓他們感覺受到威脅,還是和她有關(guān)。

高硯棠咬住舌尖,立刻就想到了聞昶。

他身上有太多秘密,而僅憑一條——他知道雙子計劃——就足以讓她繼續(xù)探尋下去。偏偏這又是高家的禁忌。不,這是高志民的禁忌。

她臉色難看,對面幾位也不敢附和,卓思慕神色自如,還給她敬酒。

“高小姐,就當(dāng)多交個朋友,以后也多條門路。”

“也是,卓先生這不就多了好幾條門路么,恭喜啊。”高硯棠語氣有些諷刺,抿了口酒。

這席上坐的,是江城多少人擠破腦袋都想請的人,高志民卻把人聚在一起介紹,不就是給他造勢嗎?

爬起來容易,跌下去也容易,再想起來就難了。

“小五!”高志民呵斥道,“怎么跟思慕說話的?”

包間里安靜了一瞬。

高硯棠眉梢一挑,倏地笑了,“這不是交流交流感情么?您以為誰都跟爺爺奶奶似的相敬如賓啊?”

卓思慕還沒想明白她提起爺爺奶奶的用意,就看見高志民臉一沉,接著他手臂下壓,高硯棠的手搭上來了。

她繼續(xù)說,“相愛相殺才是年輕人的劇本。對吧,卓、思、慕?”

她將他的名字一字一頓地念出來,頗有些咬牙切齒的意味。

卓思慕默默承受了,然后高硯棠就松開了手。

高志民的怒氣沒能發(fā)出來。

用餐結(jié)束后,高志民讓人把東西撤掉,高硯棠道了聲抱歉,借口出去了。

彌勒佛還在門口站著,高硯棠問,“就你一個人跟著高政委過來的?”

“還有司機,正在酒店休息。”他沒直說,高硯棠卻明白,高志民今晚會連夜趕回去。

高硯棠慢悠悠走到這層的露臺上,雙手環(huán)胸,斜倚著欄桿,側(cè)頭去看萬家燈火,白皙的側(cè)臉顯得朦朧又柔和。

耳畔傳來腳步聲,木制樓梯被踩得響了一聲,他是有意讓她聽見的。

高硯棠回過頭,短促地笑了下。

卓思慕是個聰明人,只會做聰明事。

“高政委怎么跟你說的?”

卓思慕有些驚訝她稱呼自己的父親為高政委,隨即又事不關(guān)己地撇開這點,說,“去年大賽我?guī)土烁卟粋€忙,他昨晚打電話說要請我吃飯。”

他看著高硯棠,表明態(tài)度,“我不知道高小姐會來。”

卓思慕能明顯看出高硯棠對他的態(tài)度變化。

她剛來時應(yīng)該也不知道這是場相親宴,只表現(xiàn)出對他的好奇,等高志民用意暴露,她的話就開始尖銳起來。

冷嘲熱諷,針鋒相對,像是在表達對高志民的不滿,但又不能當(dāng)場拂了他的面子,讓高志民難堪。于是收斂自如地跟他調(diào)笑,還在搭上他手臂的時候,輕輕點了兩下,讓他跟著出來,制造單獨相處的機會。

高硯棠出來時沒穿外套,身上只有一件米色緊身毛衣裙,襯得人格外纖細。

卓思慕沉默片刻,還是紳士地脫下西裝外套遞給她。

高硯棠手指細白,在他遞過來的途中攔住了。

卓思慕挑著眉看她。

高硯棠唇角微揚,朝他靠近了點,像是要跟他耳語一般,語調(diào)輕緩。

“有人是只醋壇子,打翻了我哄不好。”

卓思慕神色一動,垂眸時正對上高硯棠的雙眼。

細碎的光落在她眼中,帶著幾分狡黠,她眨眨眼,那些光又仿佛變成了星辰,融進了遙遠的銀河,只余下一片漆黑。

他回過神時,高硯棠已經(jīng)邁步下了階梯,她的笑聲傳來,在寂靜的露臺上清晰可聞。

她說,“卓先生,當(dāng)心腳下哦。”

路給你鋪了,你敢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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