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合法公民
- 給兇手一個不殺你的理由
- 東窗疏雨
- 4358字
- 2020-11-18 15:26:32
南苑機場。
聞昶一身淺色休閑裝站在接機口,聽著廣播播報航班信息,機場出口到處都是出租車司機,還有各種喊著去市區(qū)的拼車團,人又多又雜。
漆長江在車上調侃,“可不止咱們在等,那邊還有一撥人。她真會上當?”
許偲沒心思跟他開玩笑,閉著眼坐在副駕駛,說。
“聞隊都親自出馬吸引注意力,說明他有把握。”
畢竟聞昶從來不做無用功。
耳機里傳來聞昶清冷的聲音,“CA8228準點,還有七分鐘,各部門準備。”
“收到。”
嚴笑只帶了一個小行李箱,沒送托運,下飛機就看見嚴克正又給她打電話了。
她翻了個白眼,這幾天嚴克正和他助理給她打了無數(shù)個電話,也不知道在催什么。
她看著振動不停的手機,終于接聽了。
“聽著,警察在找你,你從東門出去,我派人接你回來。”
嚴克正的口吻不容拒絕,還是一樣讓人討厭。
嚴笑無所謂地笑了下,“找就找唄,我可是合法公民,為什么要怕警察?”
說完也不等嚴克正有什么反應,立刻就把電話掐了。
嚴笑拉著小箱子,嚼著口香糖吹了個泡泡,在出機場前往四周看了看,最后視線落在穿淺色休閑裝的聞昶身上。
她眼底閃過一絲戲謔的笑意,邁著步子就朝他走過去。
周圍偽裝的保鏢們看見她的走向,紛紛按奈不住地朝中心靠過來,領頭的人打了個手勢,隨即幾人疾步沖了過來。
聞昶也看見了嚴笑,兩人猝不及防地對視了。
嚴笑怔了下,下一秒就直接把行李箱往過來的男人身前一摔,拔腿就跑。
她沒出機場門,借著航班到點,混進洶涌的人潮,身形靈活地穿過大批旅客。
“注意,嚴笑跑了。對方大概八到九個人,守住每個出口,及時聯(lián)系。”
聞昶說完,也不去追嚴笑,他從口袋里摸出車鑰匙,隨手脫了外套搭在手臂上,經過靠墻的自動販賣機時,順手從旁邊男人的頭上取下了鴨舌帽,一把扣在頭上。
他垂著眸,悄無聲息地從出口離開。
嚴笑智商太高,聰明的人有時候過于自負,她沒把嚴克正的話放在心上,躲在人流里泯然于眾,輕易就擺脫了嚴克正派過來的人。
她也發(fā)現(xiàn)了機場還有另一伙人在找她,雖然穿著常服,身上那股警惕和正氣也沒法掩飾,警察在找她。
嚴笑一時沒想出來理由。
但她不喜歡被動,至少不能在機場就跟他們走,她還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行李處的人越來越少,嚴笑在洗手間盯上了一對外國母女,主動上前搭話,搞清楚她們不會講中文,來江城是旅游。
于是順利牽著小姑娘的手,把兩個人送到出租車載客區(qū),果然沒被發(fā)現(xiàn)。
她捏著手機,從最近的出口沖出去,立刻就被四處找人的保鏢看見。
她沒回頭,只見機場外停著一輛車,后座車窗大開,一覽無遺。
嚴笑勾著唇角,囂張地舉起手招了招,像是在對身后的人說——再見。
下一刻,她單手撐著車窗邊沿,腳下用力躍起,輕松從車窗滑了進去。
“開車!去天聲街。”
司機沒說話,默然發(fā)動引擎。
嚴笑緩緩升起車窗,往后座一靠。
車開到高速路口,嚴笑聽見很輕的咔嚓聲,她愣了下,立刻直起身警覺地往前看了一眼,說。
“這不是去西城的路。”
司機穿著一身黑,鴨舌帽遮住了眉眼,她從側面只能看見他輪廓分明的下顎,搭在方向盤上的雙手指骨修長。
嚴笑嗤笑一聲,又放松下來,盯著后視鏡。
“你是機場那個男人吧。”
她還以為自己輕易逃脫了,沒想到是自投羅網。
聞昶見她認出了自己,也沒再掩飾,摘下帽子扔到副駕駛。
他也沒料到嚴笑會自己撞上來,他沒在機場里面去追,因為知道嚴笑一定會找機會離開。開車裝成司機的不止他一個,漆長江控制了那段時間所有進出機場的出租車,有些司機直接換上了他們的人。
聞昶把車窗也上了鎖,一路下了高速,往警局的方向走。
嚴笑看出了路線,問。
“你是警察?不知道我這個未成年良民犯了什么法,值得你們這么大張旗鼓,在機場就要把人帶走?”
她特意把未成年三個字咬得很重,像是在提醒。
聞昶抬眸從后視鏡看了她一眼,語氣平淡。
“只是擔心你父親愛女心切,給警方找不必要的麻煩。問題解決了,就會讓嚴小姐回家,不用擔心。”
“嘁。”
嚴笑翻了個白眼,諷刺道,“看來是跟老頭沒關系,問題在我這了。”
說什么愛女心切,怕嚴克正找麻煩,不就是這件事確實跟自己有聯(lián)系,嚴克正急著知道事情原委。
她安靜下來,不再多問。
聞昶離開機場的時候就給漆長江發(fā)了消息,警方撤回來的速度比他快。
嚴笑插著兜,目不斜視地跟著聞昶進了審訊室。
“現(xiàn)在能說,發(fā)生什么事了?”
嚴笑先聲奪人,絲毫沒有異常。
聞昶將林淺藍的照片放在她面前,“認識嗎?”
嚴笑看了眼,點點頭,“認識啊,這不是嚴真學校的老師么。她怎么了?”
“五天前,她的尸體在北立交被人發(fā)現(xiàn),死因是機械性窒息。”
“死了?”嚴笑頗為驚訝,她是在調查嚴真的時候知道有林淺藍這個人,但是從來沒見過她,更不可能跟她有交集。
“然后呢?她跟嚴真是同事,難道這件事是嚴真做的?你們找我干什么?”
聞昶看著她沒說話,她的表情不像作假,她確實不知道林淺藍出事了。
漆長江接道,“她17號進入華府后失蹤,然后就遇害了。我們調查了華府北區(qū)的住戶,除了嚴家,沒有人和林淺藍有聯(lián)系。”
“哦,然后你們就懷疑這件事跟我有關?”嚴笑似笑非笑地看向聞昶,“警察叔叔,兇手是預謀殺人還是沖動殺人?雖然超過七成的兇殺都是熟人作案,那不是還有三成的概率是臨時起意嗎?就這么把我?guī)н^來,草率了吧?”
聞昶手指輕扣桌面,面色沉靜,“你喜歡物理?”
話題轉換得突兀,嚴笑怔了下,又很快笑了,“不喜歡。”
“那你......”漆長江下意識想問,既然不喜歡,怎么還參加國際競賽。
“太無聊了,除了物理和數(shù)學,其他東西都沒有挑戰(zhàn)性。”
她話里的驕傲和自負展露無疑,漆長江訕訕住嘴,是他天真了,現(xiàn)在的小姑娘真是不得了。
聞昶的手指頓了頓,一個驕矜自傲的女生,因為覺得無聊去參加國際比賽,在這其中一定還有什么事。
但是嚴笑沒有主動提起。
她反問警方把她帶過來是否草率了,這是很正常的,她不知道這是連環(huán)殺人案,不知道警方是通過乙某的信才鎖定嚴家,在這起案子里,她到底扮演著什么樣的角色?
“你跟嚴真的關系怎么樣?”
“警察叔叔,你明知故問呀。”嚴笑滿臉笑容,眼底卻一片平靜,“17號失蹤,五天前發(fā)現(xiàn)尸體,這么長的時間,只怕嚴真和嚴家都被你們查了一遍,我是趕巧不在國內,不然哪能等到今天?”
聞昶點點頭,“你經常給嚴真寫信?”
“?”嚴笑眨眨眼,“警察叔叔,你又問的什么問題,憑我跟嚴真的關系,我會給她寫信?”
漆長江沒忍住看了聞昶一眼,兩人眼神對視,都有些奇怪。
嚴真說,看到信封就猜到是嚴笑寫的,也知道內容是那些罵人的話,這說明嚴笑不是第一次給她寫了,她不像是在說謊。
可是,嚴笑否認了寫信的事實,她說的也沒錯,她們關系緊張,就算是討厭,用什么方法不好,為什么要寫信?
這中間,有一個關鍵的線索,警方沒有找到。
周繼青在審訊室外看到現(xiàn)在,不得不承認嚴笑確實厲害,警方想知道的消息一點沒透露,反而知道了她被帶到警局的原因。
她從一開始的被動,不,她開始就不是被動的,現(xiàn)在更加有恃無恐了。
“袁警官,把那封信送進去。”
李驥雙手環(huán)胸站在周繼青身邊,聞言愣了下,“現(xiàn)在就給她看?”
“字跡是不是她的,自己應該能認出來。”周繼青說,“聞隊應該也發(fā)現(xiàn)了。”
嚴笑被利用了,就是不知道她是自愿的,還是真的一無所知。
袁落翔拎著證物袋進去,把林淺藍那封信放到嚴笑面前。
信封和信紙是分開的,能清晰看見里面的字跡,嚴笑剛看到就忍不住靠近了點,居然真的是她寫的。
“這個,你們是從哪兒找到的?”嚴笑奇怪地問。
“林淺藍的抽屜里。”漆長江說,“嚴真后來承認,這封信是你寄給她的,林淺藍只是幫她代取。她還說,能猜到里面是什么內容。”
嚴笑難得沉默了。
她盯著信封和信紙來回看,最后把目光定在了信紙上。
審訊室里鴉雀無聲,嚴笑忽然發(fā)笑,眼底閃過一絲嘲諷,下頜微抬。
“建議你們去查信的來源,這確實是我寫的,但我不會寄給嚴真。”
她說著,眉心微微一蹙,又很快搖頭,“所以就是因為這個,你們懷疑跟我有關系?周日我就不在國內了,我自認沒有時間和動機對林淺藍下手。”
“信是你寫的?”聞昶起身走到她面前,“你是乙某嗎?”
嚴笑抬頭直視他,一眨不眨地回,“我不是。”
嚴笑從機場被帶走后兩小時,嚴克正親自來警局把人接走了。
漆長江卷著一沓A4紙,猛敲腦袋,“嚴笑一個有用線索都沒說,就這么放走了?”
信的來源早在嚴真被詢問的時候就查了,就是從嚴家寄出來的,不過不確定到底是誰。華府里所有的文件快遞都是物業(yè)上門取件,信就更簡單,往信箱里一塞,自然有人去拿。
他們在機場部署了很久,好不容易趕在嚴克正之前把嚴笑帶回來,結果什么都沒查到。漆長江難免覺得心塞。
“嚴笑承認信是她寫的,卻說她不是乙某。周博士,你覺得她可信嗎?”
“其實她已經說了。”周繼青明白聞昶的意思,跟不明所以的幾人解釋,“信是嚴笑寫的,但信封不是。”
“啊?所以這件事真的跟嚴笑沒關系?”袁落翔問。
漆長江敲了下袁落翔的頭,“怎么沒關系?這個人能拿到嚴笑的信,知道嚴笑和嚴真的關系,還能自由進出嚴家,關系可大了。”
“嚴笑的母親?保姆?或者小區(qū)物業(yè)?”
李驥面向聞昶,“能查嗎?”
他們沒有直接證據證明嚴家和林淺藍的死有關系,私自審問嚴笑已經讓嚴克正很不滿,如果還要去查他的妻子和家庭情況,恐怕不容易。
“查,不要直接去嚴家。”聞昶說,“嚴笑的人際關系還有深入空間。”
幾人各自分配了任務出去,聞昶站在會議室的白板前,黃媛和林淺藍的人物關系圖條理清晰,毫無交集。
“在找她們之間的關系?”周繼青走過來,也看著白板。
聞昶點頭,“我擔心下一個被害人。”
周繼青蹙著眉,他們都知道這是一起連環(huán)殺人案,但遺憾的是,他至今沒能找到有用的信息,給兇手做罪犯側寫。
兩個被害人的相關性太低,分開看就是兩起案件,他也沒辦法確定下一個被害人特征。
周繼青拿起記號筆,在黃媛和林淺藍中間連了一條線,寫上兇手。
“被害人沒有相關性,但是跟兇手一定有。”周繼青說,“一個幼師,一個護士,每個人都會跟護士有關系,那幼師呢?”
“兇手是通過嚴家......”聞昶長眉一擰。
到目前為止,林淺藍案他們得到的線索都跟嚴家密切相關,兇手是通過嚴家,從嚴笑或者嚴克正,到嚴真,再到林淺藍。
“兇手出現(xiàn)過嗎?”
聞昶喃喃問道。
下一刻,他側身和周繼青對視,異口同聲。
“有。”
聞昶和周繼青都沒忘記,在蕭銘被停職的那天下午,出現(xiàn)在醫(yī)院的人根本不是蕭銘本人,兇手行事大膽,做了偽裝就光明正大地出現(xiàn)在人前,看醫(yī)院的反應,也沒有一個人認出來。
他不僅對被害人的情況了如指掌,所有和案件相關的人,他一定都調查過。
聞昶不禁深思,什么樣的身份和智商,能有這么大的能量?
這樣的人,如果能為警局工作......可偏偏他們都是一群反社會、反人類,心理不正常的人,果然魚和熊掌不可兼得嗎?
“調查又陷入僵局了。”聞昶面無表情地陳述著事實。
兇手偽裝蕭銘的事情,只有他們兩個加上當時在場的高硯棠知道,聞昶也沒有說出來的打算,意義不大。
兩個被害人的線索基本都進行不下去,難道他們真要等到第三個被害人出現(xiàn)?
“聞隊,別給自己太大壓力。”周繼青說,“破案的事,急不來。”
那個隱藏的線頭找不到,無論他們怎么掙扎,都沒辦法接觸真相。
只能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