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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多謝你們及時阻止了我。”

凌晨四點,天空昏暗不明,微涼的風夾著濕意沁入骨髓。

泥濘的小道盡頭隱約出現了一個人影,被輕薄的霧氣籠罩。

那人穿一身黑衣,戴著帽子,背著雙肩包,雙手插兜緩緩走來。

整個村子都靜悄悄的,他半途折了一枝月桂,抵在鼻下輕嗅,清香繚繞,悠然又愜意。

隨后,他輕車熟路地從后屋院子里翻墻進了一間屋子,走到客廳放下背包,然而拉鏈還沒來得及打開,屋中忽地燈火通明。

他愣了下,直起身子,朝大門看過去。

聞昶孤身站在門前,沉默地看著他。

“何經理,午夜夢回時,你不會被驚醒嗎?”

何俊奕笑了下,“聞隊說笑了。”

他沒有絲毫緊張,被發現后干脆就在桌邊坐下了,折的那枝月桂擺在桌上,在燈下的顏色愈發顯得慘淡,白得刺眼。

李驥和念波從側門走出來,后屋的門也被砰地一聲關緊了。

何俊奕環視一周,低聲開口,語氣中夾了無奈。

“居然都在啊。”

聞昶眉間微微一動。

他在接到楊武電話后的第一反應,的確是覺得他們錯了,細想之后又覺得似乎這樣才是對的。

許偲總喜歡拿女人的第六感說話,這次她也堅持何俊奕一定會回來,幾人一通分析,還是念波點到了關鍵。

他說:“如果不是高記者推測出何俊奕可能會殺害他父親,我們現在會在哪?”

他們一定會沿著交警大隊查到的行蹤,一路跟去同南,在同南大肆排查,剛好給了何俊奕充裕的時間。

又或者,他們已經到了駐馬店,接到電話后選擇相信楊武調查的結果,當天從駐馬店趕往同南,路上又要浪費許多時間。

他利用了所有人的心理,玩了一出調虎離山計,卻沒想到最終他們還是選擇在灘村等他自投羅網。

昨天晚上,聞昶避開幾人給高硯棠打了電話,再次確認何俊奕會回來,而不是選擇去找他母親。

“上帝創造了亞當和夏娃,讓他們在伊甸園中無憂無慮的生活,蛇卻騙夏娃吃下禁果,從此人有了羞恥之心、善惡之分。對他來說,他父親是上帝,母親是夏娃,那個帶走他母親的人是蛇。”

他覺得自己是亞當,他是無辜的。而亞當會恨上帝,恨蛇,卻不會恨夏娃,對她是責怪、埋怨,直到亞當也吃了禁果。

何俊奕長大之后可能也理解了他母親的做法,但理解不代表原諒,有時候,活著比死了痛苦。

聞昶聽懂了她的言外之意,捏著額角解釋道。

“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事關重大,我不敢冒險,抱歉。”

他打算讓警局另外派人趕往同南待命,做兩手準備。

高硯棠沉默片刻,平靜地說。

“可以但沒必要。”

聞昶聽不出她的態度,下一刻就被高硯棠掛了電話。他盯著暗下去的手機屏幕,決定事情了結后請她吃頓飯,權當賠罪了。

此時看著坐在面前的何俊奕,聞昶終于肯承認,高硯棠說她略懂心理學,確實是謙虛了。

“我爸呢?你們把他藏哪兒去了?”

何鐵根跟著老劉從房間出來,蒼老的臉上滿是怒氣。

何俊奕看過去時,卻半晌沒敢認。

他其實很多年沒回來了,大學畢業后就四處飄蕩,直到在江城和蘇怡結婚才算安定下來。

十多年的歲月,對他來說是從青年變成中年,對何鐵根來說,就變老了。

他頗為感慨地對聞昶說。

“多謝你們及時阻止了我。”

在場的人皆是一怔,似乎沒料到他會在這種時候冒出這樣一句話。

而緊接著,他就瞥向何鐵根,惋惜道。

“真讓我殺了他,也沒有一點成就感。”

聞昶面色一沉。

何鐵根也顧不上其他了,直接沖上去踹了他一腳,何俊奕生生受下了。

何鐵根還想打他,舉起來的手輕松被何俊奕攔下,那一巴掌就沒落下去。

“我沒你這個兒子!你還想殺我,你來啊!拼了這條老命也要帶著你一起死!”

他掙扎了幾下,手腕被握在何俊奕手里卻紋絲不動,他這才正眼打量這個兒子。

他比自己高了半個頭,比他年輕、強壯、健康。

何俊奕死死扣住他的手腕,指尖如同鋒利的刺刀,要在他身上劃出道道血痕。

“我當然不是您兒子,您什么時候把我當兒子了?”

何俊奕臉上在笑,眼底卻冷得可怕,連帶著聲音都冷了幾分。

李驥氣急敗壞地低聲罵了一句,送上門的人質,他真是頭一次見。

不過何俊奕卻很快放開了他,用力將他推到老劉身邊,主動伸出手,說。

“聞隊,不是還得回去?早點上路吧。”

就像那個上路的不是他一樣。

聞昶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李驥掏出手銬上前,何俊奕便十分配合的讓他拷上了。

聞昶看見,在念波打開大門的時候,何俊奕朝他們露出了一個陰沉又意味深長的笑容。

兇手成功歸案,他們的處境卻不容樂觀,因為何俊奕不肯開口。

沈紀把找到的幾樣物證整理好,送到辦公室里。

熬了通宵的李驥和念波紅著眼睛吃早飯,許偲趴在位子上補覺,聞昶端著咖啡,在桌前翻著檔案。

他把東西和鑒定結果往他面前一放,調侃道。

“聞隊,求我才能看資料哦。”

“求你?”聞昶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垂眸去看他放下的東西時,愣住了。

“這是殺害林小芬的兇器?”

沈紀打了個響指。

李驥和念波都抬頭看了過來。

“怎么說呢,這東西都是硯棠找到的,我答應她了,要你求我才能給你。”

于是聞昶立刻毫無節操地丟下“求你”兩個字,放下杯子,迫不及待地仔細翻閱起來。

沈紀無奈地搖了搖頭,說。

“我們在筒子樓找到的細繩,后來機緣巧合發現了鉛垂線從而找到的兇器。今天凌晨她給我發了消息,覺得細繩是用來掛照明燈的,馬興榮和蘇怡的死都與之相關。”

“筒子樓?”聞昶指尖一頓,“你們上午去城郊了?”

“嗯,還去了趟友誼巷,不過沒什么新發現。哦對了,她說如果抓到何俊奕了,可以把他的全身照給房東看看,嗯……一定要穿黑衣服。”

聞昶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隨后敲了敲桌子,“李驥、波波,吃了飯回去休息,把許偲偲也叫回家睡去。”

念波喝了口粥,問他。

“算休假么?我不想失去全勤獎。”

聞昶哭笑不得地過去敲了下他的頭,“算!”

審訊室里,漆長江正在試圖撬開何俊奕的嘴,但很顯然他失敗了,何俊奕一言不發,完全在耗時間。

他并不在乎被抓、被判刑,他在乎的,就是他認為自己是對的。

漆長江起身出去,剛好碰上聞昶過來。

“也好,讓他自己待著吧。”

兩人去了隔壁會議室,聞昶把新線索補充到關系網上。

漆長江坐在對面看著,一邊分析著。

“趙鵬利用肖軍和劉梅把馬興榮約出去,方便何俊奕作案,可是兇器為什么是樹枝?這都算不上武器,以馬興榮的體格,很容易就逃跑了。至于作案地點選擇在城郊,根據趙鵬和肖軍交代的,馬興榮很可能曾經在那里做過什么,殺人拋尸?”

聞昶落筆的手頓了頓,他想到了趙鵬說的那個女孩。

“一會兒讓翔子帶技偵過去搜,多注意……地下,帶著警犬。”

漆長江沉默了一瞬,隨后低咳一聲,敲著桌面。

“林小芬這條線比較明確,動機和手法顯得簡單多了。馬興榮和蘇怡……他們是怎么跑到筒子樓頂層,中途為什么沒有逃跑?”

聞昶將高硯棠和沈紀找到的線索簡單說了。

“高硯棠說細繩是為了掛照明燈,我有個想法——生物趨光性。”

“確實有可能。”漆長江看著細繩和鉛垂線,冷哼道,“他倒是聰明,直接把鉛垂線拆開使用,這東西一般人根本接觸不到,也想不到這上面去。”

聞昶疲憊地捏了捏額角,他一夜沒睡,甚至精神高度集中,一直在找這個案子的突破口,他們在這邊猜來猜去沒有意義,要何俊奕開口才行。

漆長江見他眼底有血絲,忍不住說。

“你先去休息吧?他估計還有的熬。”

“不用,現在我也睡不著。”

聞昶把資料收拾好,又看了看理出來的關系網,起身往審訊室走。

“還是要盡快讓他開口,他很聰明,時間久了想得越多,還不知道要編出什么劇本。”

聞昶一進審訊室,就將幾樣東西擺在桌上——

城郊搜到的沾血木棍,興榮地產發現的水泥袋和勞保手套,筒子樓里的細繩,以及工地倉庫里的鉛垂線。

殺害三個被害人的兇器全齊了。

何俊奕看了一眼,笑了。

“找得還挺齊全。”

“所以你打算交代嗎?”

何俊奕嘖了一聲,沖聞昶挑了挑眉,挑釁道。

“聞隊這么厲害,自己猜啊。我的殺人動機、作案手法。”

“作案動機我們基本掌握了。”聞昶順著他的話往下接,“至于手法。”他頓了頓,忽然問,“你是基督徒嗎?”

“…………”

“肖軍威脅馬興榮,如果不去城郊就舉報他,但趙鵬手里肯定握著什么證據,這對馬興榮來說是不利的。他去赴約,應該是為了解決趙鵬和肖軍。”

“馬興榮沒想過自己身邊的人會被劉梅收買,陪他玩了一場黃雀在后的游戲。而你……”

聞昶指著細繩,“你用這些繩子將照明燈綁在筒子樓的樓梯角落,光探照的范圍不大,卻剛好能指引他跑到頂層。你早就等在案發現場,在馬興榮跑得精疲力盡,幾乎沒有反抗之力的時候慢慢折磨他,直至死亡。”

聞昶又指向幾截樹枝。

“至于為什么用這個,你是想表達什么?他不配為人,所以就應該隨意死去?曾經他高高在上,有錢有勢,在你面前卻只能被最普通的兇器殺死?”

何俊奕聽得很認真,不由得為他鼓掌,笑得十分開心。

“聞隊真厲害,你應該去當編劇啊,這劇情引人入勝,絕對大賣。”

聞昶不為所動,繼續說。

“你利用張躍新掌握蘇怡的行蹤和習慣,安排他跟蘇怡吵架,又在晚上約她出去,一步一步都計劃好了。蘇怡跟馬興榮不同,你恨馬興榮,殺他為了泄憤,但卻將蘇怡視為所有物,所以給她留了全尸。”

這一次何俊奕沒再說話,甚至臉色都陰沉下來,眼神鋒利。

聞昶指著最后一樣兇器,他組織了語言,想開口時卻不知道從何說起,因為整件事林小芬都是無辜的,是個徹頭徹尾的悲劇。

他嘆了口氣,在椅子上坐下,將視線與何俊奕平齊。

“你去殺她的那天晚上,她有沒有跟你說什么?”

何俊奕眼瞼微動,“說什么?”

“關于生活、未來……親人。”

聞昶自顧自地說著:“她是孤兒,自小被父母遺棄,警方查了她的親生父母,他們后來又生了一個兒子,身體健康。”

何俊奕在他說出身體健康四個字的時候,明顯愣了下,他知道林小芬的凝血功能有問題。

聞昶說:“她背對你,完全信任你,你卻利用她的凝血功能問題致她于死地。她當時真的沒有跟你說什么嗎?”

其實說了。

何俊奕垂著頭想。

但他很快收斂了情緒,略有些嘲諷地開口,“聞隊到底想從我這兒聽到什么?人都死了,憑我一張嘴想怎么說就怎么說,畢竟死無對證啊。”

死無對證,任他顛倒黑白,誰又知道真假?

可是聞昶并不是想讓他說什么,他只想知道,在何俊奕聽完林小芬的話后,是怎么忍心痛下殺手的?

她想跟他在一起很久很久,奔著結婚去的,她已經寫信給自己的養父,過幾天他就要來江城了,還帶著她的嫁妝。

在她轉身的瞬間,他真的毫不遲疑地落下了高高舉起的手嗎?

“聞隊,蔣木春到了。”

漆長江的聲音在耳機里響起,“你什么時候讓人去綠植舍接的人啊?”

聞昶思緒被打斷,有些詫異地睨了睨玻璃墻。

他剛剛才想讓人去接蔣木春過來,還沒來得及叫人,誰這么懂他的心思了?

他看了看毫無反應的何俊奕,起身出去了。

李驥和念波、許偲都回去了,漆長江讓袁落翔帶人去了城郊,辦公室還剩下誰?難道是沈紀?

蔣木春的精神狀態很不好,這兩天估計也沒怎么休息,但看見聞昶的時候還是點點頭打了招呼。

“聞、聞隊,是李警官給我打的電話,說你們抓到……兇手了,讓我過來一趟。”

李驥?

聞昶看他面色沉重,囑咐道。

“人在里面,還沒有交代作案經過,你盡量不要激怒他。”

他答應會在兇手抓捕歸案后,給他一個機會問問為什么要殺林小芬,盡管這個時機并不好。

蔣木春剛進審訊室時還算平靜,他上下打量著坐在椅子上的人,似乎想把他和林小芬聯系起來,可他很快就放棄了。

除了那封信,他再沒有關于這個人的只字片語,他只能想象。

他在門邊站著,啞著嗓子開口,“你就是跟小芬在一起的人?長得倒是斯文,可惜是個禽獸!”

后面幾個字他幾乎是咬著牙才說出來,想到在停尸間里小芬冰冷的尸體,他就抑制不住地渾身發抖。

“她到底,哪里做得不對?從小被親生父母拋棄,我條件不好,養她到初中她就自己出去打拼,這么多年沒怎么跟我聯系,好不容易收到她的信,來了卻只看見她躺在冒著冷氣的冰柜里!”

“小芬那么好看的孩子,頭發全被剃光了!你怎么下得去手!”

“你不是人!你不是人啊!”

何俊奕聽他大罵著控訴,聲淚俱下的模樣似乎取悅了他。

他是為了林小芬在痛苦,這個認知讓何俊奕起了一點興趣。

他好奇地看著蔣木春發抖、流淚,說。

“人真的很奇怪,你不過是她的養父,還多年不聯系了,知道她死了還能哭得這么傷心。我父母倒是親生的,可他們怎么就舍得一個跑了,一個把我當仇人一樣打罵?”

“原來有人在意是這樣的……真有趣。”

蔣木春愕然地望向他,忽地幾步上前站在他面前,“你,你說有趣?你對小芬動手,就是為了個有趣嗎?”

“不是。”何俊奕搖頭,“她說要跟我永遠在一起啊,現在多好,她永遠屬于我了。”

蔣木春沒見過這么瘋狂的人,他不能理解何俊奕的想法。聽到他這句話后,淚流得更兇,手上動作比大腦更先反應,直接扣住他的肩膀,怒吼道。

“你怎么能對她下手啊!?她想跟你永遠在一起,她想跟你結婚啊!”

蔣木春跌跪在椅子前,渾身力氣都像被抽走了,喃喃著。

“我,我連她的嫁妝,都備好了。”

何俊奕仿佛被定在原地,臉上滿是茫然的神色,“結婚?”

他心跳得飛快,怔了好久才壓下那股陌生的情緒,看著跪坐在地上的人,又重復了一遍。

“跟我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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