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怎么是這女人?
- 給兇手一個不殺你的理由
- 東窗疏雨
- 4094字
- 2019-08-04 20:20:03
裝修雅致的餐廳里,傳來悠揚舒緩的鋼琴聲,頭頂昏黃的燈光照下來,將插在玻璃花瓶里的玫瑰染上一層光暈。
靠窗邊的位置上坐了兩個人,面面相覷一句話沒說,直到服務生來上菜才打破尷尬的氣氛。
沈紀看了眼面前的人,微微一笑。
“王小姐,是幼師?”
“啊?額是的。”
這位王小姐看起來有點緊張,甚至在回答他的時候還顯得有些茫然,隨即就埋頭開始吃東西。
沈紀吃得差不多,放下筷子,雙手交疊搭在腿上,強行找了個話題。
“王小姐喜歡江城嗎?”
“很喜歡啊,我都住二十多年了嘛。”
“咳……”
王小姐抬頭看他一眼,沈紀眉目分明,樣貌斯文,常年不見陽光的皮膚顯得異常白皙,在她回答了這個問題后,耳根莫名泛紅了。她覺得很新奇,偷偷打量了他幾眼。
服務生很快將餐后甜點端過來,她見沈紀沒有要吃的打算,非常不客氣地全都攬到了自己面前,拿勺子小口吃著,忽然問。
“沈先生平時工作會有危險嗎?”
“危險倒不至于,我們只是法醫,不是第一線警察,不負責抓捕罪犯。”
沈紀說著,微微挑眉,他覺得這位王小姐好像對案犯很感興趣,而且他也很意外,這個來相親的姑娘居然知道他的職業——之前他母親都不敢說,畢竟是整天跟尸體打交道,許多人都覺得不太吉利。
王小姐問的問題大多關于他的工作,這讓沈紀覺得放松不少,就連之前他不知道這位王小姐就是江城人的尷尬都減弱了。
談及他熟悉的領域,他總是會有一種莫名的自豪感。
盡管每次相親都是為了應付母親的‘好意’,沈紀也不想在女方面前失了禮數,吃過飯就想著請她去看一場電影,然后送她回家,也算完成了任務。
只可惜計劃趕不上變化,口袋里手機響起的時候,他們連餐廳的大門都沒出。
沈紀把工作和生活分得很清楚,響的是工作電話,二十四小時開機待命,他也顧不上不禮貌,朝王小姐微微點頭就走到一邊接聽。
“老沈,回來干活。”
簡單明了的六個字,讓沈紀在國慶假期的第五天就被迫提前結束悠哉的生活。
他嘆了口氣,一邊慶幸這通電話讓他不必面對接下來幾個小時和王小姐相處的沉默,一邊心疼自己國慶假期剛開始就要結束——其中兩天還是在相親的路上。
沈紀走到王小姐身邊,還沒說話,就見王小姐擺擺手說。
“你有工作就先走吧,我自己去芙蓉街逛逛。”
“抱歉不能送你回去,我媽那邊……”
“你放心,我會跟阿姨說的,不過你這個職業的確不好找女朋友吧?”
王小姐朝他眨眨眼,頗有些調皮的意味。
沈紀認同地點點頭,揉了揉眉心。
“我暫時也沒有這方面的打算,就是我媽操心。”
“說真的,你單身也不是沒有原因。”王小姐拍拍他的肩,有點無奈地說,“沈紀,我姓林,林淺藍,別再叫我王小姐了。”
“……”
林淺藍隨意揮了揮手,轉身走了。
沈紀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等那股尷尬的情緒徹底壓下去了才急急忙忙出去,開車趕到案發現場。他中途給助手童彬打了電話,讓他帶上了工具箱。
友誼巷已經被封鎖,一大群湊熱鬧的居民擠在入口處,各個面露驚奇,伸長了脖子往里面瞧。
沈紀拿出證件掛上,腳步沒停地鉆過警戒線。
童彬站在二樓看見他,招呼道。
“沈醫生,這里!”
友誼巷的居民樓有些年頭了,大部分住的都是外來務工人員,租客更新換代雖然不快,房子看起來也很陳舊了。
沈紀踩著黑乎乎的露天樓梯到二樓,面色忽地一凝,隔著這么遠他都能聞到血腥味,看起來現場情況不會太樂觀。
走廊上的門沒關,有個聲音隱約傳出來。
“現場勘查結束就叫老沈進來,這起案子恐怕沒那么簡單。”
沈紀擰著眉走過去,看見那人長身玉立地站在被害人房間門口,穿著一身迷彩服,腳上還是作戰靴,身形瘦削卻不顯得羸弱,滿身清冷寒涼的氣息,掩在陰影里的眉眼之間有種不一樣的意蘊,有點冷,還有點肅淡。
沈紀一直覺得他不像是個刑警,五官過于儂艷而顯出的戾氣,漆黑的眸子盯著某處時給人的壓迫和威懾,比起槍林彈雨、風吹日曬的生活,他仿佛更適合被聚光燈籠罩在舞臺上,一言不發、紋絲不動也足夠叫人發狂。
“聞隊。”
沈紀喊了一聲,帶著童彬進去。
聞昶神色很淡,轉身朝他微微點頭就讓開了,待在房間里的念波看他出去了,幾步跳著跟了出去。
這棟房子一共就兩層,房東把二樓隔成了四個房間,外面有個公共區域,用來做飯洗衣服。
被害人住的那間靠西邊,不到十個平方,擺了一張床一個桌子,門后是可折疊衣柜,兩個人進去都有點轉不開身。
聞昶覺得血腥味太濃,雙手撐在陽臺欄桿上,深深舒了口氣,余光卻瞥見一個人拿著相機在樓下巷子里拍照,頓時擰著眉喊念波。
“樓下怎么回事?趕緊叫人轟出去。”
念波不明所以,順著他的視線往下看,只見事發地一樓的巷子里,有人正舉著相機到處拍,他立即解釋道。
“聞隊,那是陸局找來的記者,說是做咱們警局的官方報道。”
念波扶了扶眼鏡,繼續說。
“就之前那個江勇的案子,有媒體為了搶頭條就亂寫,引導大眾輿論,搞得整個風向都不對,差點讓江勇跑了。陸局怕再出問題,所以就自己找了人來。”
聞昶睨他一眼,神色未明地盯著樓下那人看,原本半蹲在地上的高硯棠忽然站起來,抬頭剛好對上他的目光。
四目相接時,空氣都凝滯了一瞬,念波感覺聞昶的氣息更冷了。
高硯棠穿著一件黑色沖鋒衣,拉鏈拉到最上面,豎起的衣領幾乎遮住了她半張臉,可那雙眼睛聞昶卻記得,漆黑明亮,眼底仿佛有光華流轉。
怎么是這女人?
大半夜一個人獨闖案發現場,聽見有人來不想著先跑,還用她那三腳貓的幾下比劃著要跟他打架,那晚要不是他發現不對及時收手,估計她現在就在醫院休養生息了,哪還有機會又跑到這兒來?
“她才多大?陸局帶過來的?”
念波趕忙從書包里拿出一本檔案,刷刷幾下翻到高硯棠那一頁,說。
“24,工作四年。她確實是陸局帶過來的,我們剛到的時候,我看見她從陸局車上下來的。”
聞昶表情變了變,點點頭。
“看好了,別讓她亂來。”
“好。”
“你盡快查出被害人身份,老沈看完把尸體運回去,一點會議室見。”
念波收起檔案,把消息發出去。
下午一點,刑偵支隊幾人坐在了會議室里。
“被害人林小芬,29歲,未婚,皇冠洗浴中心按摩女,工作兩年。今天中午樓上的租客聞到房間里傳出來的血腥味,叫來房東開鎖之后報警。根據她的身份證,我查到了她唯一的家屬,在衡省鶴壁蔣村,名字叫蔣木春,47歲,兩人親屬關系顯示為父女。”
念波老實地把自己查到的資料交代一遍,許偲剛從案發現場走訪回來,補充道。
“我問了房東,她說林小芬在友誼巷住了有七年,當時填資料時家屬那一欄寫的是‘無’,這么多年也沒見她回去。那一片的人幾乎都認識她,對她評價很高。”
許偲翻了翻筆記,“心腸好,樂于助人,沒見發過脾氣。以前在酒店賣酒水,因為長得清秀總是被騷擾,就辭職去了皇冠洗浴中心。”
“哪有女兒不跟爹一個姓的,沒查到她媽?”
漆長江問。
“蔣木春的婚姻狀況是未婚,不是離婚也不是喪偶。”念波說,“不排除林小芬是蔣木春養女的可能。”
聞昶忽然拍了拍念波的肩膀,表情有點難以言說。
“波波,別把你在學校讀理論那一套搬到這兒來。去查查二十年前的人口失蹤案件,用林小芬的指紋和DNA對比數據庫。漆哥,你跟許偲去皇冠看看情況。”
“聞隊,你懷疑林小芬當年是被拐賣的?”
“不好說,怎么解釋一個顯示為父女關系的人卻是未婚?也有可能林小芬的母親未婚先孕生下了她然后又跑了。”
許偲看著他像在自言自語,搖搖頭,看向另一邊的沈紀。
“沈醫生,你那邊怎么說?”
“死亡時間是5號凌晨1點到3點,致命傷在頭部。”沈紀將照片投影到屏幕上,走到熒幕前指著尸體的頭部說。
“這個創口十分罕見,兇器呈三角錐形,直接擊中胼胝體,失血過多致死。尸體沒有其他明顯外傷,但死前有性行為。”
“不是強|女干?”
“不是,被害人身上沒有出現掙扎的痕跡,頂多是合|女干。”
“咳咳。”許偲瞪了沈紀一眼,臉上帶了點紅暈,“沈醫生,你這兩天是不是去相親了?就你這樣的,哪個姑娘敢跟你在一起。”
沈紀有點委屈地看著漆長江,小聲反駁,“是漆哥問我,我實話實說而已。”
漆長江哈哈大笑,坐在椅子上往后仰了仰。
“真稀奇,咱們警局一枝花居然會害羞。”
“漆哥,你別以為我打不過你!下班拳擊場見!”許偲捏著拳頭,惡狠狠地下戰書。
念波在旁邊小聲說,“偲偲姐,咱們得加班。”
許偲頓時像泄氣的皮球一樣癱在椅子上,一邊憤懣地說“我這么個如花似玉的姑娘怎么就做了這么個職業”,一邊看向聞昶問。
“聞隊,9·27案,一點進展都沒有?”
聞昶搖頭,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問沈紀。
“老沈,你覺得這兩起案子,是同一個兇手做的嗎?”
“從尸檢結果來看,不是。兩起案件的被害人死因不同、兇器不同,案發地點、被害人身份地位,總之沒有任何相關點。”
沈紀臉色有點難看了,“你懷疑是連環殺人?”
“不是沒有相關點,馬興榮的老婆劉梅,就在皇冠洗浴中心工作。”
念波突然說。
漆長江罵了句“臥槽”,盯著對面的念波說。
“你小子記得可真清楚啊!”
“他就是干這個的。”聞昶從他面前把資料拖過來,翻到劉梅做筆錄那一頁,確實寫著她在皇冠洗浴中心工作,還是個主管。
“這也不能說明兩起案子有關聯,馬興榮和林小芬之間沒有交集啊,兇手為什么要殺他們?9·27案的殺人動機我們一直集中在仇殺上,那林小芬呢?情殺?”
“熟人作案,被害人門鎖沒有被破壞的痕跡,要么兇手有被害人房間鑰匙,要么就是被害人自己開門讓他進去的。按照老沈的分析,兇手準備充分,就是沖著死者去的,三角錐形的兇器還真不好找。”
聞昶頓了頓,指尖敲了敲桌面。
“這要真是個連環殺手,我都覺得他可惜了。”
“啊?”
許偲不明所以。
“你是想說兇器吧,確實,兩起案子的兇器都……怎么說呢,太特別了。”
這一點沈紀是完全贊同的,他當初尸檢的時候就覺得奇怪,兇手是有計劃殺人,但是兇器挑選實在讓人難以理解。
“9·27案的兇器至今沒有找到,而與被害人林小芬創口吻合的兇器我也沒有任何頭緒。”
兩起案子壓在身上,幾個人臉色都不太好,9·27案更是因為政府規劃而廣受關注,聞昶肯定,國慶假期結束后要是還沒有進展,局長就要定破案期限了。
他站起來,拍拍手說。
“行了,打起精神,都干活去。”
漆長江起身,勾住念波的肩,嘿嘿笑著。
“波波~跟我去皇冠走一趟?”
“啊?聞隊不是說讓偲偲姐跟你去嗎?”
漆長江一愣,一巴掌拍在他頭上,憤憤道。
“這臭小子怎么這么實誠呢!”
念波揉著自己的頭,默默跟在聞昶身后出去,他還得去調查友誼巷的監控,以及林小芬的人際關系。
許偲在后面哼哼一聲,“漆哥,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走吧?”
漆長江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