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將你還給她
- 天青月白
- 曉春眠
- 2869字
- 2019-07-14 20:02:18
我很怕冷,故而從小就喜愛溫暖。
若兒準(zhǔn)備的水很熱,我將整個人泡在水中,只露出鼻子以上的部位,然后深吸一口氣,“嘟嚕嚕”吐出了一大串泡泡,然后才鉆出來,趴在了浴桶邊緣。
我掬起一捧水,淋在胸口那只栩栩如生的蝴蝶上,殘留的水珠亮晶晶的,那蝴蝶看起來仿佛要振翅而飛。
我笑了笑,發(fā)現(xiàn)自己心里的情緒,已經(jīng)連自己都摸不清楚了。
屋子里燃著安神香,那是師父帶給我的,據(jù)說是他的長姐親手煉制的香,是個好東西。我不大分得清香薰中的上品下品,但隱約知曉我?guī)煾傅募易宀⒉缓唵危苋水愂糠倍啵热皇钱a(chǎn)自他的家族,那大概不是凡品。
事實(shí)證明這安神香確實(shí)極好,因?yàn)槲液芸炀陀X得困了。
我又做了一個夢,這回卻記得很清楚。
夢見我還很小,娘親還沒有死,那時候我們住在公主府。公主府很大,卻沒有很多人,因?yàn)槟镉H性格清冷,又不喜人多吵鬧,所以除了逢年過節(jié),府上也只有桃姨會帶著姨父來拜訪。
大部分時間,娘親跟我和方嬤嬤在一處。方嬤嬤教我讀書習(xí)字,母親教我彈琴練舞,空閑的時候,母親就喜歡坐在院子的涼亭里縫布娃娃。
母親縫了很多布娃娃,擺滿了一個架子,擁擠得很。
我問母親,為什么不分開放呢?家里明明有很多架子的。
母親說抱起我,笑著說,因?yàn)檫@樣看起來比較熱鬧些呀。
我看著母親充滿笑意的眼睛,不知道為什么卻覺得很落寞,所以我努力地抱住了她。
這是我得到母親死訊的前一天。
“公主!公主!公主您還好嗎?您答應(yīng)一下奴婢啊!”
“砰砰砰”的聲音,是若兒在門外使勁拍門。我迷迷糊糊睜開眼,有些難受地想,為什么這個夢不能再長一些呢?
“公主!公主您怎么樣了呀!”
若兒還在門外喊著我,聽起來像是要哭了,我趕緊喊道:“我沒事,若兒,我就是太累了,剛剛睡著了。”
拍門的聲音終于聽了下來,若兒也終于哭了出來:“公主,您嚇?biāo)琅玖恕?
水已經(jīng)涼了個頭,我覺得自己大概是著了涼,有些頭痛,但看若兒現(xiàn)在的樣子,也不敢說出來,只好趕緊將自己好好整理了一通,換了一身干凈的衣裳走了出去,若兒還在外邊,雖然哭已經(jīng)止住了,但眼中還是水汪汪的:“還好公主沒事……公主進(jìn)去了這么久都沒個聲音,也不回奴婢的話,奴婢還以為公主又犯了心疾,楚先生先前又出去了,奴婢急的不知怎么好……”
我一邊走一邊點(diǎn)頭:“好了好了,是我的錯,你不要難過了。”
“這怎么是公主的錯?是奴婢錯了,奴婢應(yīng)該堅持留下來的!”
哎呦,這小丫頭!
我不耐煩地掏了掏耳朵,只能趕緊換個話題:“你剛剛說,我?guī)煾赋鋈チ耍ツ睦锪耍俊?
“這……奴婢不知道,楚先生也沒有跟奴婢細(xì)說……”
“嗯,我知道了。”
師父一向隨性,大概又突發(fā)奇想去會哪里的好友了,我從不多問這些,點(diǎn)點(diǎn)頭表示明白了。
若兒又說:“不過楚先生讓我轉(zhuǎn)告公主,公主想要的枇杷,楚先生已經(jīng)替公主摘了兩大籃子,就放在院子里的石桌上!”
師父竟然替我摘了枇杷?我有些詫異,他應(yīng)當(dāng)知道我這枇杷是為了誰而摘,而他又向來不支持我做這樣的事情,今日竟然出手幫了我,真是難以想象。
不過,總歸是幫我省了事,我也樂得清閑。
我?guī)е魞喝ピ鹤永锶×髓凌耍们逅春茫瑒兤とズ耍由洗ㄘ惙郏疽拱竞昧藘善看ㄘ愯凌烁唷?
第二天一早,我?guī)е魞喝チ私?
若兒不高興,臉拉得老長。她不喜歡江府,因?yàn)榻娜讼騺砜床黄鹞覀儯m說我是個公主,他們沒辦法攔我,但我到底不是皇帝的女兒,又是訂了婚的身份,還對他們家少爺糾纏不休,他們看我的目光里,自然就多了鄙夷和不屑。
江府的小廝跟我說,江久瀾早上被皇帝召進(jìn)宮,似是有急事,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回來,問我是改日再來還是進(jìn)府等等,我看著手中那兩瓶枇杷膏,笑著對他說:“我不著急,便等等江大人吧。”
小廝便將我引入正廳,片刻便有婢女替我上了杯茶,我沖她笑笑,輕輕抿了一口,卻是毫無茶香。
隱約聽到外邊傳來說話的聲音:“……真是不知廉恥……”
沒頭沒尾的,也不知是說誰,我笑了笑,當(dāng)是沒聽見,轉(zhuǎn)頭一看,若兒氣的臉都白了。
我只得拉起她的手:“若兒,將枇杷膏放在桌上,咱們出去走走吧,聽說江府花園一年四季都有鮮花盛放,陪我去看看。”
“公主……”
若兒似是不甘心,最后卻也沒說什么,跟著我走了出去。
然而,剛剛踏入江府花園不多久,我就后悔了。
因?yàn)椴贿h(yuǎn)處的荷塘邊站著的,分明是蘇硯和江云衣。
若兒也發(fā)現(xiàn)了,剛想說話,就被我捂住了嘴。
我輕聲對她說:“若兒,你先走吧,去別的地方先轉(zhuǎn)轉(zhuǎn),我等下就來。”
若兒不愿意,但也知曉我的脾氣,咬了咬唇,還是走了。
我躲在石頭后邊看著那郎才女貌的一對,偷偷摸摸地像個賊。
江云衣今日穿了一身雪白的羅裙,頭發(fā)未曾精心梳理,只是松松垮垮挽了個發(fā)髻,鬢發(fā)垂在臉頰兩邊,顯出一絲慵懶和嫵媚,又是膚如凝脂,身段婀娜,確實(shí)是十二分的美貌。
只可惜美人的眼睛已經(jīng)哭得紅腫,此刻還在淌著清淚。她將下唇咬得泛白,臉上顯出微惱的神色:“如此,蘇皇子以后便不要再來府上找我了,還有不到半年的時間蘇皇子便要成婚,應(yīng)該多與皇妃見面才是。”
蘇硯嘴角噙著笑,低著頭看著江云衣,倏然將她摟進(jìn)懷里,吻了吻她落淚的眼角:“云衣,你在吃醋。”
江云衣掙扎了兩下,可蘇硯霸道地不放手,她也只好作罷,乖順地將頭靠在蘇硯的懷里,賭氣道:“對,我在吃醋,可這有什么用?你的皇子妃只會是賀長白,你給不了我任何名分……”
“我不會娶她的。”
蘇硯打斷了江云衣的話,極其肯定地語氣,像一個鄭重的承諾:“云衣,我不會娶她的。”
他親吻著江云衣的頭發(fā):“還有五個月,云衣,你等我,我會帶你走的。”
蘇硯是北嶼的二皇子,有最純正的北嶼血統(tǒng),所以他的頭發(fā)是金色的,按著北嶼風(fēng)俗穿了一身黑衣,這樣與江云衣享用在一起,卻十分和諧,若無我的存在,他們應(yīng)當(dāng)是一對璧人。
我下意識捂住心口,感覺那里又痛了一下。
我大概確實(shí)是一個賊,無論如何都是我搶走了江云衣的夫君,就算我也是身不由己,但總歸是對不起她的。
江云衣應(yīng)該是被這樣的蘇硯打動了,嘴上說著:“誰要信你!”卻又在蘇硯手中塞了一個香囊,然后急匆匆了跑了。
蘇硯看著手中那個香囊,又抬頭看江云衣跑走的背影,眼中滿滿的都是愛意。
然后他抬起頭看向我這邊:“躲了這么久,你可以出來了吧?”
我知道以他的功夫和修為,肯定早就發(fā)現(xiàn)了我,干脆也沒有再躲藏,從石頭后走了出來。
蘇硯的瑞獸,一只黑色的小狐貍黑靈,原本一只安安靜靜趴在不遠(yuǎn)的地方,看到我突然叫了一聲,興沖沖地跑過來蹭我的腿。
不知為何,黑靈一向很喜歡我,但他的主人蘇硯卻與他相反,沒了江云衣,蘇硯連臉上的笑容都收了起來,看我的眼神是冷漠與憎惡的:“公主真是好興致,來江府偷看別人談情說愛?下一步打算如何,向皇上告發(fā)么?”
那樣強(qiáng)烈的不悅,連黑靈都感受到了,不解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蘇硯,最終默默退到了蘇硯的身后。
我苦笑一聲:“蘇硯,你應(yīng)當(dāng)知道我對你也沒有那樣的意思,你喜歡江云衣,想要娶江云衣,我不會管的,只要你有辦法,你就去做,需要我?guī)兔Φ模部梢愿嬖V我,我?guī)湍恪!?
蘇硯看著我的臉,不屑地嗤笑了一聲:“你便是想管,也管不了本皇子。”
我又沖他笑笑,沒再接話,轉(zhuǎn)身走了。
心口一直在隱隱作痛,像是真的有一只蝴蝶要破繭而出。
——蘇硯,我會將你還給江云衣,我活不過與你成親的那一天的,但在此之前,請原諒我還有事情沒做完,我還不能夠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