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知慕少艾
- 資宋
- 蘭江觀魚
- 2764字
- 2019-07-02 09:00:00
毛宗達一口氣向沈敏匯報了將近半個時辰,把聯號各家商鋪抬高貨價、以次充好、壓低海外寶貨貨價、拖延貨款用于自家的資金周轉等不法之事,向沈敏交代了個干干凈凈。
他最后甚是不滿的向沈敏告狀道:“…胡重山、胡明泉父子雖然為我保安社出力諸多,但是他們自己也從中賺取了數十萬貫的家私。而且他們為了保住自家在聯號內的地位,還故意對這些聯號內的商鋪行事進行放縱。三郎你既然有些要整頓岸上的生意,切不可被胡家父子所蒙蔽啊。”
沈敏默默聽完了毛宗達的詳盡報告,卻也并沒有如毛宗達所想的那樣拍案而起,而是極為平靜的向他說道:“毛大你今日的匯報,我會記在心里的。你和這些岸上的商人不同,你才是我們保安社的自己人,我若不信你,又該去信誰呢?
不過此前保安社終究是不能見容于朝廷的海上盜賊,能夠有人替我們在岸上籌集物資和銷售寶貨,已經算是相當不容易了。這些商人畢竟和我們不是一路人,他們幫助我們只是為了求財而已,所以胡翁父子的作為也不算是什么大問題。
畢竟對于孤懸于海外荒島的保安社來說,對于我們最為重要的不是金銀銅錢,而是能夠讓眾人生存下去的吃穿用度和用于戰爭的各種物資。聯號各位商人在過去三年中提供的物資,才是我保安社今日能夠得到朝廷招安的基礎。所以,讓他們得些利錢,我們也是可以當做看不見的。
不過自今日之后,事情當然不能再這么下去了。我保安社既然已經成為了朝廷招安的官軍,那么許多事情自然就不必再偷偷摸摸的去做了。而聯號各家商鋪對于現在的保安社來說,也就沒有那么的必不可缺了。
當然,念在他們過去三年中為保安社出了不少力,我自然也不會對他們翻臉無情。所以,我之前跟胡翁已經談過了,準備將現行的聯號商社一分為三。一管金錢流通,一管物資流通運輸,一管各家商鋪銷售、采購和投資作坊生產。
這金錢流通之事,自然得胡翁來負責,他家畢竟是開金銀交子鋪的,其他人也管不了這個。至于剩下的兩項事務,不知毛大你愿意負責哪一項?”
面對三郎拋出的選擇題,毛宗達突然覺得自己的胃又開始隱隱作痛了起來。雖然他剛剛對于三郎說出了對于這些聯號商家的諸多不滿,但他還真沒想過把聯號拆成三部分。他只是希望三郎能夠出面管一管這些損公肥私的家伙,或是給與自己更大的監督權力而已。
然而現在這么一分割,他又有些擔心自己能否適應新的環境了。他遲疑了一會,方才對著沈敏說道:“只要三郎吩咐下來,我做什么都行。只是我有些擔心,把聯號各商家拆成三塊之后,相互之間往來的賬目會不會變得太過復雜,我擔心自己有些應付不來。”
沈敏注視著毛宗達的雙目,直到他有些不安的低下頭去,方才出聲說道:“這你倒不用擔心,保安社既然已經被朝廷招安,軍事上的投入就不會那么急迫,社內自然是要開始重視起民政內務這一塊了。
同大陸的貿易往來,是我保安軍的財政支柱之一,我們自然不會繼續放任自流的。因此今后將會從臺灣調撥一些人過來大陸,讓他們參與到這些商社的日常管理中去。同樣,大陸商社內表現出色的人才,也會調往海外負責一地之事務。
如果你沒有什么特別要求的話,我建議你今后還是負責各家商鋪銷售、采購和投資作坊生產這一塊,我會給你留幾個人協助你整理個組織架構出來。至于物資流通運輸方面的事務,我會交給崇安管理,就是在碼頭協調卸貨的那個。
另外濟民社有什么事的話,你、崇安和胡翁三人可以商量著辦,你們三人決定不下來的,再報給我處理…”
齊彥河從西跨院跑出來之后,在胡府門房處打聽了前往知州衙門的路線,這才上了街道。雖然他和沈敏同歲,但是在沈敏面前,他總覺得和面對自己兄長的感覺差不多,完全感覺不到三郎其實年歲并不比自己大多少。
他的兄長齊彥冰原本是金軍中的一名小校,因為皇統九年海陵王叛亂,殺死了金熙宗完顏亶,上京一片大亂。齊彥冰所追隨的將領屬于忠誠于金熙宗一方,因此在海陵王政變成功之后不得不開始逃亡。
齊彥冰覺得跟著自家將主沒什么前途了,便偷偷攜帶著弟弟獨自逃往了山東,然后混在了流民中上了保安社的招募船。接受過一定軍事訓練的齊彥冰,很快就在流民中展現了自己的能力,為沈敏所發掘提拔。
而齊彥河則一直呆在了沈敏身邊,順便也就接受了沈敏日常對于身邊近衛的教導。所以大家同三郎的年歲仿佛,但卻一直將三郎視為了師長。在三郎面前,他們總是會忘記對方的歲數,只記得對方的教誨。
因此面對三郎的發怒,齊彥河心里只覺得惶恐,倒是沒想過有什么不滿。不過他畢竟還年輕,上了街道之后,很快就被這街頭的各色小吃給迷惑住了,剛剛的那點惶恐之情也迅速被拋在了腦后。
雖然三郎平日對待他們一向嚴格,不過在待遇上倒是從來沒有虧待過他們。在沒有領取職事之前,除了供應伙食和一年四套軍、便服之外,每月還有3貫零花錢。只是臺灣島上并沒有什么可以讓他們花錢的地方,但是在這明州城內的街頭,面對這么多新奇好玩的事物,齊彥河倒是覺得有些目不暇接了。
他逛著逛著就把身上攜帶的一百多文錢給花光了,然后他發覺除了手上綁了個風箏,懷里揣了一個竹蜻蜓,兩只手上則拿滿了胡餅、糖糕、油炸糯米團子和糖山楂之類的吃食。
打了個飽嗝之后,他這才想起自己不是來逛街的,是要去衙門口接人的。想到三郎要是見了他這副模樣,今晚估計他就別想安生睡覺,整晚守在庭院里喂蚊子好了。
齊彥河一邊打量自己周邊的環境分辨方向,一邊想著如何處理手上多出來的飲食。他吃是吃不下了,但是丟掉又太過可惜,曾經餓過肚子的他,是死活也不肯浪費糧食的。
這一打量,他才覺得這條街道似乎有些不對勁。怎么個不對勁,他也說不上來。雖然這里的街道兩側都起了高樓,地面上也鋪著平整的青色條石和石板,但是在這樣的午后時光居然都沒有開門做生意的。
即便有那么一兩個娘子在樓上探出頭來,穿的也實在是少了些,哪怕北港最熱的夏天,他也未曾看到過女子有這么穿的。雖然他覺得對方的衣服還是蠻好看的,但也不敢抬頭盯著看。他只能在心里想著,要是剛剛在胡家認識的那位莫姐姐穿上這樣的衣服,也許…
齊彥河趕緊搖頭甩掉了腦子里那些讓他臉紅的畫面,然后低頭向前直走了大半條街才停了下來。他好容易才看到街邊有家商鋪開了門,準備上前去問一問。
不過走到門口他才發覺,屋子里并沒有人,倒是有個十一二歲的小娘子抱著一個包裹坐在門前的臺階上。他于是向著這位小娘子問道:“勞駕問個路,這里去月湖怎么走?”
這位面貌清秀的小娘子抬頭盯著他手上的飲食卻默不作聲,齊彥河想了想就把手中的飲食一股腦的塞到了對方的懷里,連手上的風箏也給了她。
這下還不待他發問,坐在那里的小娘子已經口齒清楚的向他說道:“順著這條街往前走,第一個路口往右拐,走到底向左轉,然后看到下一個路口再轉右,你就能看到月湖了。”
齊彥河向小娘子道了謝,便順著她的指示走了下去。他走了幾步又回頭看去,發覺這位小娘子已經狼吞虎咽的吃起了手上的食物,顯然是餓壞了。他終于沒再說什么,轉身順著青石板街道繼續走了下去,心里只是不斷的回想著,這位小娘子的眼睛可真漂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