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求學之議
- 資宋
- 蘭江觀魚
- 2641字
- 2019-06-20 09:00:00
看著洪遵突然就冷淡了下來,起身拂袖進入了里間,沈大將一時也有些不知所措了起來。這邊廂,鄭慶卻快步走了過來,把還想說些什么的沈大將拉出了房門外。
在昏暗幽靜的走廊上,鄭慶痛心疾首的向沈大將說道:“沈社首,你怎么不知道好歹呢?洪官人雖然品階不高,但可是能夠同官家見的上面的京官啊。就算是遇到了郡守大人,也是要以禮相待的。
我們這些武臣哪怕是掛上了遙郡的頭銜,遇到郡守也得事如上官,更何況是洪官人這樣進士出身的京官呢。人家好好勸說你,要教導子孫好好讀書,以后博一個進士出身,也就能夠改換門庭了,你怎么還推三阻四的呢?”
沈大將的腦子還有些暈暈乎乎的,聽到鄭慶這話趕緊委屈的反駁道:“我沒有推三阻四啊,我只是覺得,這進士老爺都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我們沈家小家小戶的,連祖宗都不知葬在何處,怎么敢妄想出一個進士?”
鄭慶斜著眼睛打量了一眼沈大將,不由冷笑著說道:“你們沈家若真是沒有被祖宗庇佑,如何能夠讓你這么輕易的得到一個官職?我這等粗人是看不出來,不過洪官人可是進士出身,他總是能夠看到些什么的。
洪官人不過是想著借機扶你們沈家一把,也算是結個善緣。可你倒好,一口一個沒有讀書種子,似乎生怕被官人瞧上了誰,要被他帶走了一般。你這人啊,心眼太小,難怪官人都懶得搭理你了。
你也不想想,若是你家沒有一個可造之才,人家一個進士老爺憑什么同你和顏悅色的說這么多,難不成洪官人在京中還沒有見過統領官怎么的?都不怕告訴你,要是我家鄭太尉得了洪官人另眼相看,恐怕早就把族內子弟帶到洪官人面前,請求人家收一個弟子帶走了。
哪怕今后這位子弟沒能金榜題名,有著這一層師生關系,今后朝廷里有什么保安軍的風言風語,還怕沒有人幫著說話嗎?算了,我也懶得多說,這各人自有各人的緣分,也許你們沈家和洪官人的緣分也就到此為止了吧。
你家的家事我也懶得插嘴,不過這公事我可得叮囑你幾聲。朝廷招安,重要的就是一個儀式,不僅要挑選良辰吉日宣讀旨意,儀式上還要顯示你們保安社對于朝廷的順從之心,可千萬不敢在儀式上提出什么要求來,這可是對朝廷不敬之舉。
你今日既然已經同洪官人商議妥當,接下來就該由你一一說服社內眾人接受,待到眾人接受招安的條件后,再挑個日子舉辦儀式,走完這個過程。沈社首可聽明白了吧?”
鄭慶說完就向甩手走人,但沈大將卻緊緊的抓著他的手,懇切的說道:“鄭大哥何必如此匆忙,有許多儀式上的問題我還想向你請教一二的,咱們不如找個地方喝著酒慢慢聊。我承認,剛剛是我想岔了,不過現在我已經想通了,你說我要是現在帶著子弟上拜師,洪官人會不會把我們趕出來?”
鄭慶心中佩服著洪官人的算計,不過臉上卻絲毫不改不滿的神情,口中說道:“也罷,看在你放了我兒子的份上,我再提點你幾句。
你既然想要讓子侄拜洪官人為師,那么就要記住這幾點:“第一,年紀不要太小,洪官人想來是不愿意給你家當保姆的;
第二,年紀也不能太大,太大的學生恐怕身上壞毛病不少,去了臨安只會給官人惹麻煩,這可不是什么好事;
第三,年紀適合了,自然要找個腦瓜子伶俐一些的。畢竟這是拜師求學,不是給洪官人當奴婢,你找個笨蛋過去就沒什么意思了。”
沈大將思考了半天之后,方才驚訝的說道:“這么一看,能跟在沈官人身邊讀書的,豈不只剩下了三哥?他這一走,保安社該怎么辦?”
鄭慶自然是回答不了這個問題的,他一把拉住沈大將的肩頭,然后同對方勾肩搭背的朝著樓下走去,口中還含糊的說道:“三郎去倒是正合適,我看你幾個兒子里,也只有他才像個讀書人…”
當沈敏聽到父親要求他向洪官人拜師,然后去走科舉之路時,知道自己幾斤幾兩的他頓時就怒了,“爹爹你是不是喝酒喝糊涂了?我都19歲了,現在再去重頭學習什么經義,這不是吃飽了撐著么?
那些士人子弟從小接受正兒八經的儒學教育,都常常有三、四十歲不能中進士的,何況是我這個半路出家的。
更何況埋頭于故紙堆里,也不是我的志向。在海外經營保安軍之基業,駕船往來東西各國之貿易,控扼海上交通之秩序,探訪海外各地之奇景,不比跑去臨安當個米蟲強嗎?”
母親李氏最是疼愛這個聰慧的小兒子,聽到沈敏的抱怨,也不由心軟的向丈夫勸說道:“三郎說的也不錯,現在我們既然已經同朝廷講和了,今后也就不用再出去和官軍拼命去了。大家都聚在一起努力開墾荒地,建設田宅,然后做一做貿易補貼用度,這日子比陸上強多了,何必讓三郎去臨安受氣。”
沈大將在家中也就對大兒子沈度、三兒子沈敏客氣一些,對于二兒子沈師和妻子李氏向來是說一不二的。
聽到妻子的勸說,他不僅沒有讓步,反而更是生氣的喝道:“你懂個屁,我們雖然被朝廷招安了,可不等于朝廷就不惦記我們了。
若是我們不向朝廷表現歸順的誠心,待到朝廷緩過了這一陣,未必不會對我們有所防范。岳爺爺立了好大的功,朝廷不也是說抓就抓,說殺就殺。
可見,這武官終究是不大牢靠的。我們家終究還得培養出幾個讀書人,才能安穩的上岸過日子。哪怕三哥他考不中進士,起碼在臨安城里混上一段時間,也能認得幾個文官,不至于一旦有事,朝中無人為我等說話吧…”
聽到和家族的安危有關,李氏倒是沉默了下去。倒是站在一邊的沈師,聽說能去臨安耍,眼睛就不由亮了起來,他期期艾艾的說道:“三哥兒要是真不愿意去,我倒是很愿意去試一試…”
沈大將撇了一眼二兒子,無情的打擊道:“洪官人都未必會收三哥當弟子,你連自己的名字都認不全,人家收你做什么?收你去當家丁嗎?”
碰了一鼻子灰的沈師只能退到了母親身后,口中喃喃抱怨道:“什么認不全,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我現在都會寫自己的名字和計算船上的食物、食水分配了…”
沈敏對于拿出父親名義壓迫自己的沈大將,也是無言以對。他畢竟不是沒有感情的機器人,穿越過來的這五年里,為了打開保安社的局面,澎湖二百戶出身的男女哪個沒有付出鮮血?
就算是沈敏自己,也重創過一次,輕傷十余次,若非親人和這些鄉人施救,他恐怕也活不到今天。正是在這種同甘共苦的奮斗過程中,以澎湖二百戶為核心的保安社,才能保持如此的團結。
而沈敏對于這個時空的父母兄弟及鄉里,才不僅僅只有一個名分上的歸屬,同樣也是融入了相當重的感情的。
面對沈大將這等堅決的態度,在不能掀桌子翻臉的狀況下,他也只能丟下了一句誓死不從的話語,然后落荒而逃了。和缺乏安全感的沈敏一定要住在堡壘里不同,沈大將和妻子卻是死活都要住在生活方便且視野開闊的村子里。
按照母親李氏的說法,城堡里太過壓抑,且不能種菜養雞、鴨,簡直就是個關罪犯的班房,她是死活也不去住的。而且只要有敵人靠近北港,她再進入城堡也來得及。沈大將也就順從了妻子的意愿,在村子中間蓋了一座大宅居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