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忘卻
- 嫁為侯門妻
- 子蕪君
- 2428字
- 2019-07-18 13:47:38
夜色微涼,縱是喧囂如長平街也在公主府的襯托下顯得門庭冷落。擷枝舉目望著拾芳樓的牌匾,似乎又換了新的,垂下的紅綾亦鮮艷奪目,在晦暗的夜里恣意翩飛。崔荻解下披風為擷枝披上,她笑意輕漾:“多謝。”
“我覺得我們這樣逃出來有些像孩童時偷偷溜出學堂。”
“你也會逃學嗎?”擷枝意外道。
崔荻笑道:“小男孩都會的。”
她也隨著他笑。
“謝謝。”擷枝又說了一遍。
崔荻道:“你適才已經說過謝謝了。”
“我方才是謝你的披風,現在是謝你把我帶了出來。”擷枝低頭看著腳下,輕輕道。
“其實我也不知道你會不會高興,也許我是好心辦了壞事,”他忽然攥住她的手,道,“說實話,我也是有私心的。”
擷枝臉上只有夜幕一樣的沉默,走了幾步,才平和開口:“沒什么,人都是有私心的。”
“你不問問我的私心是什么?”
她忽而想到陸止蕭也如此問過她。她不知道他們這些男人為什么如此喜歡在此事上隱晦試探,那時候她帶著期許等待著陸止蕭的答案,到了現在,崔荻的私心與他而言卻再沒十分重要了。
擷枝抬眸對著他的目光,溫聲道:“既是私心,便是不能對別人說的,所以我不問。”
“兩年了。”他沒由頭地說了一個時間,然后沖著她又是一個淡淡的微笑,只是這個笑容里多了些哀涼的意味。
她知道這個兩年是什么意思。兩年前這個時候,她本應該嫁給那個人,可兩年后的現在,卻是這樣的物是人非。她澀澀道:“倘若他真的顧念過我,整整兩年,不會一點音訊都沒有。”
“我也問過他為什么一點消息都不帶給我們,他告訴我他在夏國境內被當地官員軟禁起來,斷絕了和外面的聯系。”
擷枝聲音冷冷的:“那他逃出來之后呢,為什么也連一封信都沒有。別告訴我是因為打仗,你的信我都還能收得到。”
崔荻沒有再說話,擷枝繼續道:“也好,這些事情早該結束得干干凈凈了。”
崔荻道:“我的私心并不是不愿意你見他,我知道即使你見了他,也改變不了任何東西。你不會棄我而去,他也不會拋下他的新娘子。”良久,崔荻訕訕道:“是我不知道怎么面對他,尤其是和你在一起面對他。”
“你沒有對不起他,”擷枝認真道,“我想我們都有權利忘記,然后開始新的生活。”
說話間,他們已經走到了街市的盡頭。崔荻忽然眼睛一亮,興奮道:“我帶你去個地方。”
在里生活了十幾年,擷枝從沒注意到有這樣一個小攤子。攤子藏在巷子深處,是岑寂夜色里閃閃發光的一點。
老師傅端上一碗熱乎乎的餛飩,熱氣在寒涼的夜里騰起裊裊霧氣。
擷枝笑著問:“師傅,這餛飩是什么餡的?”
“芥菜餡的。”老師傅笑呵呵的。又看了一眼崔荻,道:“這是少夫人吧?”
崔荻點頭道:“我們成親有一年多了。”
“好啊好啊,早點成家好,你父親總算是安心了吧。”
“我父親很歡喜呢。”
老師傅自忙別的事情去了,擷枝看著崔荻道:“你們仿佛很熟的樣子。”
“從前我等不到你便會四處逛逛,所以這些犄角旮旯都走遍了。”他咽下一口滾燙的餛飩笑吟吟地說道。
她從不知道,許多個她們在拾芳樓夜夜笙歌的夜晚,他獨自一個人走在小巷子里,踩著冰冷的磚石,迎著颯颯寒風,尋找著黑暗里的一點點微光。
“好燙。”她輕輕咬了一口。
“我時常在想,這樣的日子多好,”他看著悠遠的天空,“如果我們都是閑云野鶴,沒有太子,沒有吳王,沒有周遙……我們過著尋常人的日子,晚上偶爾溜出來在小攤上吃點熱食。”
“其實現在這樣就挺好的,”擷枝說罷低下頭,“又或許我已經很久不再參與清復社的事了,總覺得一切都平靜得好像什么也沒有發生。”
擷枝用一種復雜的眼神看著他,道:“我覺得你為我承擔了很多了。”
崔荻噗嗤一笑,緩和了沉郁的氣氛:“那回報我吧。”
“不要。”她板著臉回答,終于還是憋不住笑出聲來:“好啦,我們怎么總是把氣氛搞得那么凝重。”
回府的時候,燈已經熄了。只有門前還掛著兩展燈籠。四下靜悄悄的,腳步聲清晰可聞。走到景和屋子門口,正見乳母迎面走來,悄聲道:“小姐已經睡著了。”
房間里光線很暗,看不清景和的臉,只有淺淺的呼吸聲,睡得很甜的樣子。
擷枝正要說什么,崔荻“噓”了一聲,壓低聲音道:“我們回房間里說。”
“景和到現在還不會走路,”崔荻嘆了口氣,“我請大夫來看過,大夫說沒什么大事,可這么幾個月過去了,還是老樣子。”
擷枝愧疚道:“我倒是沒注意這個。”
她雖然喜歡孩子,卻不是圍著孩子打轉的人。原先在城郊的時候,她不得不去給乳母搭把手。如今崔府上下這么多奴婢,也用不著她管許多,她也不是對這類事很熱心,便多少有些忽視景和。
擷枝又道:“反正我左右閑著沒事,便多留意著打聽打聽。”
崔荻點頭:“好,天色不早了,你先安置吧。”
“你呢?”
“我本來是要去處理些事情的,”他故意頓了頓,“但是如果你想讓我陪陪你,我也樂意效勞。”
“誰要你陪了。”擷枝小聲嘟囔。
崔荻道轉身:“那我走了。”
“欸,”擷枝叫住他,道,“你真打算在書房待一輩子嗎?你能不能不要一有什么不愉快就到書房避著啊。”
“那我要是在你面前晃蕩,你不會心煩啊?”崔荻展露出少有的嬉皮笑臉。
她輕輕推了他一把:“別鬧。”
“我偏要鬧。”
不待她反應過來,他又開始虛張聲勢。她嚇得閉上眼睛,等她驀地張開眼,卻見他似笑非笑。
他湊到她耳邊,低聲道:“夫人,我現在累極了,你不累嗎?”
她又氣又羞,朝著他的后背心狠狠錘了一拳:“你什么時候學的這些渾話,放開我……”
見她惱了,他倒極快的把手送來了。她正要說什么,卻見他忽然將身一翻,平躺到了她的身旁,懶洋洋道:“睡吧。”
尋常時候,擷枝都是和他一起起來的。這日卻用被子蒙著頭,一動不動。崔荻怕她悶著,便掀開被子一角,卻見她雖閉著眼睛,但睫毛還是抖動著的,于是笑道:“好啦,是我不好,以后不逗你了。”
她一言不發,合眼裝睡。
崔荻搖了搖擷枝,道:“還在生氣呢?”
“你原來不是這樣的,但現在竟變得這樣油嘴滑舌,沒個分寸,”她坐直起來恨恨地說,“也不知道這些是不是你和外面的女人學的。”
擷枝酸酸地說這些話,崔荻卻笑了:“外面的女人?”
她一下子說不出話來。是啊,所以人都知道他的脾性,偏偏就她還這么問。只好極快地說了句:“當我沒說。”
崔荻憋笑著揉了揉擷枝發頂,道:“我去早朝了,晚上等我回來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