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大婚
- 嫁為侯門妻
- 子蕪君
- 2142字
- 2019-07-07 22:01:24
隔著胭脂紅的鮫綃蓋頭,眼前的一切都被染成了淡淡的紅,像血色,像夕陽,像洞房的喜燭。擷枝偷偷掀開轎簾的一角,靜靜看著外面的一切喧囂。迎親的車隊蜿蜒數里,挑夫背著大小箱匣,小廝們掌的掌燈籠,放的放炮仗,一路吹吹打打向前行進。街道被擠得水泄不通,大家摩肩接踵,都想一睹此等盛況。
到了崔府門前,喜娘摻扶擷枝下轎。她隱隱約約看見了崔荻筆直地站在門口,豐神俊朗,意氣風發。崔荻走近,從喜娘的手中接過擷枝的手。她掌心微冷,冒著涔涔汗珠,崔荻低低道:“很快就結束了。”
她點了點頭,隨他過火盆,踩瓦片,走到堂上。
引贊唱:“跪,叩首,再叩首,三叩首。”
她照做著。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每一聲都像晨時寺廟的鐘鼓,“砰”地擊中心口。她被他牽引著,木訥而僵硬地走著所有儀式的流程。只是幾個月而已,竟會有這樣駭人的變化,她嫁給了一個她從來沒有想過要嫁的人,那個人十里紅妝迎娶她為他的正室嫡夫人。她腦海中閃過許多念頭,他對她越是好,她就越是覺得辜負他。這一次,她不能再辜負他了。
她有些疑惑地看向端坐在主位的男子,那人大概就是崔仲平吧。崔荻看出來她的心思,壓低聲說:“那不是我父親,是我伯父。”
她在新房里端坐著,手指不安地在錦緞背面上摩挲著,滿床的花生,紅棗,桂圓,一不小心就要硌到手。蓋頭上的流蘇沉沉地墜著,她托了托鑲金玉鸞步搖,不讓發髻給壓亂。屋子里靜悄悄的,喜娘和下人侍立在側。
她拉了拉蓋頭角,低聲問:“我能不能先把這摘下來。”
“這蓋頭必需是新郎官揭的。”喜娘道。
“我現在悶得慌。”
并不是她矯情,她從沒有像現在那么慌亂過。適才那么多賓客,她也還能勉強應對,可是此時一切都忽然靜了下來,她坐在這里呆愣愣看著蓋頭下一片單調的紅色,這樣寂寞的聲音讓她耳畔有什么在嗡嗡亂飛。
“那娘子再等等,新郎在外面敬酒呢。”
她嘆了口氣,卻聽崔荻的聲音由遠及近:“對不住啊,我來遲了。”
喜娘掩面笑道:“看來新郎官等不及了呢。”
他拿起秤桿輕輕一挑,將蓋頭撥了開來。擷枝本就生得很白,只是近來勞心勞神,氣色不是太好。略撲了些粉,又描了蛾眉,便粉白黛黑,靡顏膩理。他莫名的局促緊張起來。他搓了搓手,無措地看向喜娘。
喜娘遞上合巹酒,道:“珠簾繡幕靄祥煙,合巹嘉盟締百年。”
二人交杯飲滿此酒,端坐在床上。喜娘又各自遞了剪子,絞下幾綹頭發,結成一個結,又道:“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
折騰了半晌,喜娘才帶著一干人等退下。屋子一下子變得空蕩蕩的,擷枝剪亮燭光也不能把屋子填得更滿一些。合歡香幽幽向上彌漫著,熏得整間屋子甜膩旖旎。
擷枝有些窘迫地看著崔荻,故作輕松地笑道:“好累。”
崔荻也笑道:“在外面陪了客人半天,心里啊只想趕快見到你。”說罷,他又訕訕道:“我這么說你該不會生氣了吧。”
“不會。”擷枝淡淡微笑。
“擷枝,”他猶猶豫豫叫了一聲,“我可以這么叫你嗎?”其實在她昏昏沉沉,失去記憶的那段時間,他一直這么叫她,后來她清醒了,他便又改回了原來的稱呼。
擷枝“嗯”了一聲,聲音溫軟柔和。
“不管怎么樣,我都還是很高興,你終于成為我的妻子了。”
他俯身在她額頭上吻了一下。而她對這些早已做好了準備,沒有畏縮,沒有驚異,只是平靜道:“我伺候你歇息吧。”說罷便彎腰要替他脫靴。
崔荻拉住她的手:“這些事情不用你來做。”
“這是我應該做的,”她保持著一種疏離的禮貌和客氣,有意錯開他失落的目光,“我沒有想到你會把婚禮辦得這么隆重,還有……我沒有想到這么大的事情你竟然瞞著你的父母。”
崔荻道:“事急從權。你好不容易答應了,我可不能因為什么別的理由把這事攪黃了。”
“那你得趕緊和侯爺還有郡主說一聲,不然我罪過可就大了。”
崔荻摸了摸擷枝的頭:“好啦,不會讓你做罪人的,這些事我會替你解決好。”
她頷首,看了看窗外朦朧的月色,道:“時候不早了,我們早點歇息吧。”
崔荻頓了頓,尷尬地咳嗽幾聲,道:“兵部還有一些事情要等我去處理,今晚我就睡書房吧。”
擷枝點了點頭,道:“公務重要,一會兒我讓廚房做些點心給你送去。”
這個洞房花燭夜漫長得像是將她拘在監獄里坐牢一樣,紅燭一點點燃盡,墻壁卻被烤得發燙。她躺在床上,只是闔著眼,根本睡不著。
天色漸明時,她換下鳳冠霞帔,穿上一件家常的藕荷色妝緞襦裙。對著菱花鏡梳妝時,她的手忽然一滯,恍惚看向空空蕩蕩的床鋪。她忽然想起她也曾這么悉心打扮,等著宿醉的陸止蕭酒醒。
歌里唱著,一梳梳到頭,二梳梳到尾,三梳梳到白發和齊眉。她想舉案齊眉,白頭偕老的那個人現在已經回不來了。
簪好絹花,她還是決定去書房看看崔荻。崔荻伏在案上睡得正沉,擷枝取了毯子給他披上。本是極輕的動作,還是把他驚醒了。他揉揉眼睛,道:“你怎么在這里?”
“我來看看你,”擷枝環視四周,“這里怎么能住人呢?”
崔荻笑了笑:“我讓九生抬一張床來,就能住人了。”
“那你是不打算回房睡了嗎?”她忽然問。
問出口,她才覺得這是一個讓兩人都尷尬的話題。她對崔荻感到愧疚,可她也沒有做好把自己全然給他的準備。其實像現在這樣相敬如賓,對兩人都是最好的安排。
崔荻愣了愣,垂下頭,又抬起頭,道:“我習慣了一個人。”
這話說得讓她不知如何應答,只好笑道:“這是什么奇怪的習慣。”
他也接不下去了,窘得杵在原地干笑著。
正當兩人面面相覷時,鄭九生急匆匆跑了進來,氣喘吁吁道:“老……老太爺過來了。”